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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怕自己真的跟他有“关系”而这关系是源自于胸前的项链坠子。
也就是他口中的“神秘之星”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二十天了,除了前六天有被囚禁的感觉之外,接下来的两个礼拜,表面上看来,真的就像她刚才跟艾莎说的在度假一样。拥有牛津硕士头衔的亚历山大知识渊博,在舒晨看来,几乎没有他不懂的事。
白天他陪她到林中去骑马,讲起马的种种,听得舒晨大呼过瘾;下午在各自活动以后,两人通常会共进晚餐;稍晚再一起游泳,看星星。亚历山大对各个星座如数家珍,告诉她那发出红光的,是距离地球两千光年的逃陟星座,而距离地球八百二十光年的狐狸星座,则会发出紫色的幽光。
听他说、看他笑,舒晨发现,自己已深深被这名神秘男子所吸引,她却不敢真正去面对自己的心情,不敢真正去揭发她“乐意”被囚禁的真义,只因为因为她用颤抖的手棒着项链坠子,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只因为她已经确定,这块罕见的心形翡翠便是亚历山大口中的神秘之星。
而且她比亚历山大还要多知道一些。她知道在它被称为“神秘之星”前,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琅王千楼”原来是她们楼家的传家之宝。
舒晨垂下双手,头仰靠在墙上,泪水随着尘封记忆的开闸,而源源不绝地往下流淌。
多年前的往事,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遗忘,想不到会在这样奇异的时空下重新想起
“妈,结束台湾的一切,跟我和学舜到美国去吧!”舒晨仿佛又听到姑姑桐君那在坚持之时,仍然显得温婉的声音。“不要再再执迷不悟了,我们楼家”
“住口!”舒晨也记得,记得老奶奶苍老有劲的悲愤口气:“我们楼家正因为失去了琅王千楼,所以才会惹上诅咒,才会保不住男丁,留不住女娃。”
“妈,大哥、二哥、四哥和五哥的死各有其因,和诅咒无关啊!”楼宋尔玉的目光如剑似冰,往唯一的女儿身上扫过来。“那你的流落异乡呢?又做何解释?”
“妈,大哥杰年是一岁时感染破伤风而死,二哥木式年则是感染了日本脑炎,四哥栓年游泳溺毙,五哥桑年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或是重疾、或是意外,这和诅咒完全没有关系啊!妈,现在只剩下三哥这一儿一女,我一定要带他们离开这片伤心地。”
“早就跟你说过,若找不回琅王千楼,我们家的男丁不是得一辈子独身,就是会早夭,如蒙幸存,却仍坚持要娶妻生子的话,必遭横祸。现在你唯一剩下的三哥柏年和三嫂碧心,不是又在坠机中丧生?而你看看自己的几个侄子,除了书铭之外,他三个弟弟书玄、书伟、书元,哪一个有活过周岁?”
“妈,那都只是巧合,是不幸的巧含。”
“那你这个女娃儿,十几年来膝下犹虚,又定居美国呢?怎么解释?不就是诅咒中说女娃儿注定无后,且终生飘泊异乡吗?”
“诅咒!诅咒!自从五十年前琅王千楼失窃后,我们就天天都得生活在所谓诅咒的阴影下,妈,我求求您,忘掉寻回琅王千楼的心愿,忘掉琅王千楼的存在,您和爸爸、三哥和三嫂都已经为琅王千楼付出惨痛的代价,够了!不要让书铭和舒晨再继续试凄。”
“姑姑,”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尔玉母女的争执,那是十二岁的书铭,和父亲柏年一样眉清目秀的他,肃穆但肯定地说:“我不走,我要跟奶奶守着老家,继续追查琅王千楼的下落,总有一天,我要把咱们楼家这块镇家之宝找回来,破除那个害死我们楼家这么多人,让我们伤心这么多年的诅咒!”
“书铭!”桐君大吃一惊,继而转向母亲,用充满不可思议的声音抗议道:“妈,为什么?书铭已经是我们楼家唯一的男孩子,为什么您还要灌输他这种毒素?”
“你说什么?承袭他爷爷、爸爸未完成的志愿,找回我们家的琅王千楼,是楼家男孩义无反顾的责任,怎么会是毒素?”
桐君面色灰败,又哭又笑的说:“妈,您已经走火入魔了,我不知道当年爸爸的随身男仆,为什么要偷走琅王千搂,不知道跟您陪嫁过来的云儿,又为什么会在悬梁自尽前,对我楼家口出如此恶毒的遗言,事隔五十年了,我也已经不想知道,但我不能任由三哥的遗孤再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中成长,书铭和舒晨我都要带走!”
“除非你从我这七十四岁老太婆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你休想动书铭一根寒毛!”
“妈!”桐君神情大骇,大学毕业出国深造后,便在美国结婚就业的她,委实想不到,母亲越老,竟对那个所谓的家族诅咒越加执着,所谓“男丁早夭、女娃飘泊”到底确有其事,或者是母亲深信,再加上恶性循环下的结果?
母亲因四十岁才生下桐君,又一向重男轻女,导致两人之间代沟日深,终于逼使她在大学毕业后,即飞快脱离家庭。面对这样的母亲,桐君心中五味杂陈,充满着既怨恨又怜悯的心情。但看到她一脸的倔强,桐君也知道,自己已无力和她根深蒂固的观念相抗衡。
“好,书铭暂时留下来陪您,如果想法变了,随时通知我们,学舜和我一定马上回来接你们,”她叫自己不要去在意母亲那不屑一顾的表情,不然这一次就算白走一趟了,为了三哥三嫂,她一定要力争到底。“但舒晨我要带回美国去。”
本来以为至少还得经过一番力争的,想不到尔玉只是挑一挑眉毛,便语带讥刺地说:“看吧!这不比你更早流落异乡了?还真是一代比一代早。”
当真女命不值钱?同是楼家的孩子,舒晨所受到的待遇便跟书铭完全不同?
桐君不想再跟母亲争下去了,协助办完三哥夫妇丧事的她,目前最想做的事,只剩下赶紧带着五岁的侄女舒晨离开这已腐朽不堪的老家,让她享有一个无忧的童年!快乐的人生,而且是越快越好。
从此五岁的舒晨便与哥哥书铭分隔两地,但因着一年至少一次或在台、或在美的见面,以及密集的书信和固定的电话往来,相差七岁的他们,甚至比一般兄妹还来得亲近。只是因为种种缘由,舒晨不常问起奶奶,就算回台住上一、两个月,也只有在晨昏定省时,才会与她碰面,而她与书铭,也从不曾对舒晨再提起有关琅王千楼的事。
平时住在纽约,琅王千楼及其代表的诅咒种种,更是她和姑丈、姑姑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的禁忌。久而久之,五岁前的记忆变的模糊,舒晨以为自己已彻底忘掉了这回事。
直到现在,直到亚历山大指责她盗取“神秘之星”并且拿出原来的发簪图样照片给她看后,那些隐藏在记忆底层的家族争论,才一点一滴的流泄出来,终至将她给彻底的淹没。
舒晨抹干脸上的泪水,以姆指、食指轻捏坠子,对着灯光凝看。
“琅王千”乃是透明度高,即最高级翡翠的代名词,而在这块天然的心形翡翠中,隐约可见一座小小的亭楼,故名琅王千楼。
这就是家中失窃达半个多世纪的宝石?找回它,就能破除禁锢家中多年的诅咒?它原本在楼家中的样式,舒晨完全不知,但流传至亚历山大家中时,显然已经变成发簪,等到由书铭交给自己时,又变成了项链坠子。在哥哥的观念中,这也许是物归原主,但亚历山大却根本不知固中缘由,那么一旦书铭被捕,又该如何是好?
老天!为什么要安排她和亚历山大在这样的情境中认识?他是这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啊!
“女贼,今晚你的话特别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艾达墨斯放下手中的书本问她。
“绑匪,那是因为你今天手下毫不留情,网球输惨了,所以本姑娘心情不佳嘛!”舒晨飞快想了个理由堵了回去。
“想不到你会这么输不起,早知道,我就让给你算了。”
“让我?你想让我更生气啊?”
“喂!你还真难伺候,赢也不行,让也不行,那你要怎么样?”
“凭我自己的能力打赢你啊!”看她一脸的倔强,艾达墨斯心中升起强烈的渴望,渴望亲吻一下她那微嘟的小嘴,但是他能吗?他怎能对一个偷走母亲心爱之物的女贼动情?他答应过父王,一旦找到“神秘之星”就要连窃取的贼一起交还给他,任他处置的。
可是在发现喜欢上这个“女贼”之后,他的决心动摇了,也因而陷入两难之境。想完成多年来欲做平民的心愿,他就得把舒晨带回去给父王;若想保有她,则必须承认力有未逮,输了这次的赌注,继续做王子。
而且再过几天就是十月了,与父王相约的日子只剩下一个多月,更何况当初父王跟他订约之时,便曾明说要“自由竞争”也就是说在他追查“神秘之星”的下落时,父王也同时在暗中查探。一旦先被他找出窃贼和失物,则结果仍算自己输,他必须乖乖回去做第二顺位的王储,置身于权术的追逐之中。
“亚历山大?”舒晨叫道:“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艾连墨斯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想你啊!想你的天真是真是假?你口口声声坚持项链坠子只是半宝石,问你是谁送的,又硬是不肯松口,你想保护的人是谁?可知道我早已妒火中烧?是那个在花园中拥抱你的中国男人吗?每当你掏出坠子来看时,心中想的人就是他吗?
“亚历山大!”舒晨叫得更大声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找不到真正的‘禅秘之星’而烦恼?”为了保护哥哥,舒晨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项链坠子是翡翠,硬说是不值钱的半宝石,令她不解的是,亚历山大也没有进一步的催逼。
“有一点,”他露出个略带疲倦的笑容说:“我一方面希望早点为母亲找回失物,一方面又希望能够越慢找到越好。”
“为什么?”
“因为越慢找到,你才可以一直做我的人质,越慢离开啊!”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对,但舒晨却也立即有了反应。
“我也不想走。”
四目交投,彼此都愣住了,好像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因各怀心事而无法开口,舒晨的面颊且泛起红晕,娇羞的别开脸去。
于是艾达墨斯一跃而起,打破尴尬的局面说:“你爱不爱听小提琴乐曲?”
“你会拉吗?”
“听听看不就知道了?”艾达墨斯说:“你等一下,我去拿琴。”
留下舒晨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内,她已无心再看刚才才找来的书,径自用中文喃喃的说:“对不起,亚历山大,原谅我欺骗了你,但我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伤害书铭,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即便牺牲我自己,我也要拚了命的保护他。”
拿着琴折回来的艾达墨斯,正好在门边听见这一段话,他原本温柔的眼神,突然又渐渐的转为犀利、冰冷。
“月光,乖,等我找到人家后,自然会把你放回来,亚历山大说你是最会认路的一匹马,可别让我失望,来,慢慢下去。”
舒晨咬住下唇,慢慢且小心翼翼的策马,从崖后的小径蜿蜒而下。今晚正逢阴历月底,月牙黯淡,加上星光稀落,她见机不可失,便跟看守马厩的人说她睡不着,想到林中去逛逛,实则想从崖后沿着海岸线离开这里。
今天一早亚历山大就出门去了,舒晨并没有问,也无心探知他要到哪里去,反正今晚若能脱逃成功,两人往后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她会拜托书铭出面向柏德文家族买下琅王千楼,但现在为了保护书铭,她还是什么都不能说。
“快到了,月光,乖,你最棒了,对,快到底了,再住下走,再一点点。”
她不知道月光是否听得懂中文,但每当情绪特别紧张,或者低落时,她就不得不求助于能安抚自己心情的语言。
别了,亚历山大,她在心底说:我不会忘掉这四个星期的点点滴滴,但我也不能不离开你,琅王千楼对富可敌国的你们家而言,也许只是特别钟爱的一份首饰;但对我们楼家来说,却是已遍寻三代而不可得的宝物。我会请书铭花钱向你买下来,不管他最早是用什么手段取得它的,总之在尚未与他联络上之前,我无法与你坦诚相对。
“到了,乖,月光,你好棒,你真是棒极了,来,我们开始来享受驰骋之乐,走!”
舒晨先吸一口沁凉的海风,然后一夹马腹,正准备往前疾奔时,却发现月光竟然一动都不动。
“月光?你怎么了?难道你想回去?不,不,”舒晨伏在它耳边说:“我说过,待会儿你帮我找到人家以后,我就送你回来,月光。”
无奈月光硬是不肯走,舒晨有点生气,也十分紧张,只好翻身下马,抱住它的头改用英语说:“是不是你要我改用你所熟悉的语言?那好吧!月光,说英语就说英语,拜托你行行好,载我一程,只要”
它突如其来的嘶鸣一声,慌得舒晨频拍抚着说:“月光,我没有恶意,你”“它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它的主子来了而已。”
舒晨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宛如遭到雷殛,这明明是亚历山大,但为什么他说的是?
“你还真会挑马,月光是我这十匹马当中,唯一一匹用中文所训练出来的,所以你说英语,她根本听不懂。”
舒晨慢慢转身,一身套头黑衣黑裤的亚历山大,果然耸立在她的眼前。
“你你会说中文?”
“当然,我外公是中国人,中文是我的母语之一。”
“这么说那个”
艾达墨斯颔首道:“昨晚、前晚,当我请你吟一、两首中国诗给我听时,我就知道你有私自离开的打算。”
舒晨回想起自己所吟的两首诗,不论是李白的夜泊牛渚怀古,或是刘长卿的践别王十一南游,全都是告别或感叹的作品。
“前天晚上念的是刘长卿的送别诗,”在舒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当口,艾达墨斯已自顾自地重复:“望君烟水阔,挥手泪沾巾,飞鸟没何处?青山空向人。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谁见汀洲上,相思愁白萍!”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个男人会中文?甚至懂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昨晚你甚至直接说:‘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你想,我还会猜不到你的心意吗?如果我这么笨,也就不值得你恋恋不舍,犹豫不决了。”
听他这么说,舒晨才想起来,自己常在不知不觉中用中文抒发对他的情感,只因为笃定他听不懂,想下到想不到
她又羞又辱,唯一的念头便是赶紧逃开,于是频频后退,不料海滩沙软,勾住了脚,竟往后栽了过去。幸好艾达墨斯眼明手快,飞扑过来,虽然及时拦住她的腰,但因为她后仰的去势太强,竟把他也带倒在沙滩上,艾达墨斯翻身相护,不过涌过来的波浪仍溅湿了两人的身子。
海水又冰又凉,刚才受到的刺激又过大,使得舒晨在海浪汹涌过来之际,除了将身子紧嵌入他的怀中之外,已无法顾及其他。
而艾达墨斯自制的防线也被浪潮所冲毁。他在又咸又涩的海水中,找到了舒晨甜蜜柔软而娇弱的红唇,无视于退回的潮水再次将两人淹没,便倾尽所有热情的辗转吸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