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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疑了下,但终究没拒绝。他发觉要拒绝那样一张笑脸实在很困难。
一获得了他的允许,她随即坐上沙发不是端端正正地坐好,而是整个人横躺其上,头枕着扶手,一双长腿垂挂在另一端,完全放松地舒展,一点顾忌也没有。
随着音响流泻出的柔和乐声,她的一双腿也跟着轻轻摇晃。
看着她大方且毫无防备的自在模样,孟品轩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才好。讨厌吗?并不,她的一切行为举止就像风一样随性自在,毫不着迹地融入他人与所处的环境中,让人自自然然地就接受了她的存在。
反倒是他无法自在。他发觉自己的目光常会不自觉地飘向她,在她和电脑萤幕之间来回着,无法全神贯注地处理威鲸电信的年度广告企画案。
将手边正在进行的部分存档完毕后,他的视线又再度飘向叶慈,见她一头长发仍湿湿地垂覆在沙发上,眉间不禁微微一蹙,开口便道: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唔,我懒得动了。”叶慈闭着眼睛回答,语调轻懒。“在外面找了两个多小时的房子,脚好酸、好累,不想动。”
“你的头发还湿湿的,起来吹干了再躺吧,浴室里有吹风机。”他担心的不是沙发会弄坏,而是她会因此感冒或者引发偏头痛。
叶慈仍是动也不动地,只是牵动唇瓣,懒懒一笑“何必多此一举,它自己会干的。”
孟品轩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样不好,一不小心很容易感冒或引起头痛的。”
“我讨厌吹头发,这么一大把头发,吹起来很费事。”她继续耍赖,总而言之,她就是懒。
孟品轩看着她,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起身去浴室拿吹风机。
回到书房后,他坐在沙发椅旁的地板上,将吹风机的电线插上插头,打开开关,然后撩起她几乎垂落地板的一头长发,开始帮她吹干。
听到吹风机转动的声响,叶慈倏地睁开眼,心里有些惊讶。
仰起头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哎呀,老板,你这么做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耶!”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孟品轩不是头一天才认识她,挑眉笑了笑,回道:“你不妨把我当成是理发店里的小弟。”老实说,他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但旋即又想,就当是照顾一个小妹妹吧,没什么好大惊小敝的。
叶慈扬唇一笑,毫无异议地由着他帮她吹干头发。
轻轻地拨弄着她的秀发,孟品轩一小撮一小撮很有耐心地吹干,撩动的长指带着温柔的韵致,仿佛情人的爱抚。
“好舒服喔!”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她闭着眼睛微笑地说:“小时候我母亲也是这么帮我吹头发,她的手好轻、好柔,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很清楚,那种感觉真教人怀念哪!”
闻言,他微讶,这是她头一次主动谈及自己的事。
今天下午李姐和她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在“寻路”工作将近一个月了,她确实不曾谈到一丁点有关自身的事,就连别人在闲聊中无意间问起,她也只是微笑带过,不多置一词。这一点他虽早已留意到,但因为一向不过问别人私事的原则,所以他也不会去探问一些属于她个人的事。
不过,他得承认,当他得知她是优秀的t大高材生时,心里着实有些惊讶与不解。
他的疑惑和李姐相同,尽管她后来做了一番解释,可不知怎地,他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听小彤说,你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带着不经意的语调说着,他的手像梳子般轻柔地耙梳着她的发。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她的母亲应该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否则刚才她的声音不会充满着浓浓的思念之情。
“是啊。”叶慈睁开眼睛,淡淡一笑。“她在我国小四年级的时候过世的,已经好多年了。”
“你的父亲呢?”仍是漫不经心闲聊的语调,浑然不觉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试着探索她、了解她。
听到“父亲”两个字,她唇边的笑容淡了些许。“他的工作很忙,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我很少有机会见到他。”
孟品轩轻点了下头。“自己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很孤单吧?”虽然她用轻快的语调说着,但略微绷紧的肩部线条仍不经意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耸耸肩,笑道:“老板你不也一样自己一个人吗?”
“我和你不同,我比较幸运,父母在我成年后才过世。”头发早已吹干了,他的手却还眷恋地轻拨着,感受柔软如丝的发触。
“老板,我如果在这里睡着了,你千万别叫醒我啊。”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他笑了笑,也不再多问,今天的自己有点反常。
“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吗?”很配合地将话题带开。
“唉!”她夸张地大叹了一口气。“老板,你有没有听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什么意思?”他微一皱眉,不明白这句话和她找房子有什么关联。
“意思就是我住边了老板你这处金窝,外面的狗窝就很难入得了我的眼了!”叶慈解释道。
金窝?!孟品轩不觉莞尔。“我想我这里还称不上是金窝,你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她又闭上了眼,一脸满足的笑。“这里是我住饼最舒服的地方了,不仅有免费的冷气,还供应美味的早餐和宵夜。老实说,我还真不想搬出去,真想象李姐说的,干脆赖着不走算了。”
“既然不想搬,那就别搬了。”
孟品轩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话一出口,自己先楞住了。
闻言,叶慈也楞了一下,随即睁大眼往上瞅着他,直问道:“可以吗?我真的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吗?不必再四处看房子、找房子了?”
她脸上的惊喜让他又是一楞,那双美丽生动的大眼睛正对着他闪闪发光,忽然间,他心头涌上一股热,呼吸微窒,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老板?”她又唤了声,目光充满企盼地紧盯着他。
“嗯哼”孟品轩很快地回神,清清喉咙后才开口道:“我的意思是就照你之前提议的,你可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房租就从你的薪水里扣除。”
一边说着,他心里一边觉得有些气恼,不过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自己。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他的理智跑哪去了?在这之前他可不是这么想的,今天晚上他真的是太反常了!
只是,说出口的话收不回;而且,望着她感激的眼神、灿笑的脸庞,他还能说什么?谁拒绝得了那样一张笑脸?
他不由得想起,这三个多星期他和她共处的点点滴滴。她很容易满足、很爱笑、很会说好听话,他发觉有她在的这段日子他很开心。
当然,这并不代表在这之前他就过得不快乐;只是,快乐和痛苦一样,是比较而来的,自从她来了以后,他的生活确实比从前生动、有趣多了。
“老板,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板?”她的狗腿功又来了。
“是喔!”他摇头叹笑,不自觉地就想伸手捏捏她挺翘的鼻头,然而伸出手的那一刻,却又突地止住,并快速收回。
真是见鬼了,他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
在心里暗自咒骂了句,随即赶紧收好吹风机。“你休息吧,我还要再忙一阵子。”略微不自在地站起身,他有些匆忙地走回书桌前。
叶慈转头看着他,微笑道:“那我就在这里陪你吧!不过老板,你可别太晚睡,熬夜对身体不好。”话说完,她又四平八稳地躺回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孟品轩看着她,突然觉得眼下这情况实在有些怪异他是老板又是房东,而她是他的员工兼房客,可瞧瞧他们现在的样子,像吗?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飘到她身上,他赶紧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拉回电脑萤幕上,继续构思威鲸的企画案。
时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悄悄流逝,等到他终于告一段落准备休息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钟了。
站起身关掉电脑,活动了下筋骨后,抬眼望向沙发上的人儿。只见叶慈一只腿已垂挂至地板上,侧躺的身子大有滚下沙发的趋势,很显然地,她已经睡着了。
突然,她动了一下,他紧张得立即冲上前去,刚好接住她往下滑落的身体。她在睡梦中嘤咛了声,而后双手抱着他的腰,窝在他怀里继续她的睡眠。
见状,孟品轩只觉哭笑不得,她说要陪他,结果自己却先睡着了!
莞尔地摇了摇头,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她的房间。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后,他又轻轻拉开她仍扯住他腰间的手,没想到她突然发出一串喃喃呓语声。
他立即定住身子不动,眼睛也盯住她的脸不动,他发现她的眉头紧蹙,或许是作了什么不愉快的梦,好半晌才缓缓松了开来。
孟品轩跪在床边看着她,脸庞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柔和的微笑,沉思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注意到她的枕头边摆着一只芭蕾娃娃的音乐盒,看来应该是她极为珍爱的宝贝。
出于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头。为她盖好薄被,又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他才微扬唇角地离开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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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叶慈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发呆了好一会,又猛搓了一下脸后,她突然皱起眉,用力地吸嗅着空气。
嗯感觉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她总是能闻到烤面包及煮咖啡的香味,可今天竟然一点味道也没有。
她很快地下床走出房间,客厅、餐厅里都没看到孟品轩的人影,于是她直觉地走向他的房间,才刚要转身,却听到大门传来喀喇一声,一抬眼,即看见穿着一身运动服,额际、鬓边还淌着汗的孟品轩手里提着一包食物走了进来。
叶慈楞了一下“老板,你有晨跑的习惯啊?”真糟糕,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快一个月了,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孟品轩微微一笑“是啊,不过今天起得晚了,来不及自己做早餐,所以顺便买了豆浆、烧饼和油条。”他边说边定进餐厅,将食物取出放在桌上。
回头看见她跟在自己身后,又问道:“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叶慈赶紧点头“我不挑嘴,什么都吃,很好养的。”
“我想也是。”微笑地回了句,他接着道:“饿了的话先吃吧,不用等我,我得先去冲个澡。”说完,转身便要回房。
“呃,老板,昨晚麻烦你了。”赶在他离开前,她突然开口道“其实你大可叫醒我,或者让我就那样睡在书房里也没关系的。”
孟品轩回过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打趣的笑“你睡得很熟,像只小猪,要叫醒你太花时间了,干脆直接抱你回房还比较省事。”
她微红了脸,小声地问道:“我我没有发出打鼾声吧?”
“我想想”他微瞇着眼、双手环胸,故作深思状。“嗯打鼾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怎么样?”
“你会说梦话,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她难得在意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说梦话?”她的脸色微微一僵,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紧张。“我都说了些什么?”勉强笑了笑,佯装轻松的口吻询问道。
她异于平常的反应让原本只是开开玩笑的孟品轩留意了起来,他没见过她这个模样,明明很介意、很紧张,却还要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
“哈!你还真容易上当。”尽管心里觉得奇怪,他还是选择假装没发现她的异样。“都说睡得像只小猪了,哪里还有可能说梦话?”
闻言,叶慈楞了一下,随后暗地松了一口气。“老板,我还以为你这人很老实的,没想到也会捉弄别人。”语气微嗔,却不带半点责怪的意味。
孟品轩挑高一眉,故做坏样地笑了笑,回道:“你会觉得我老实,那肯定是对我还不够了解,要不就是我外表伪装得太成功了。”
虽说是玩笑话,但话中却别有含意。
是他对她还不够了解吧?亦或是她将自己伪装得太成功了?
说这些玩笑话的同时,他心里不禁也有同样的困惑,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