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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未来娘子,”他端起半盘茶点,献宝似地靠近陆青烟。“这杏桃酥很不错,你也吃一些吧?”
她疑惑地盯着他手中的食物,摇了摇头。记忆里的晏霄,是不吃这类甜点的,且他吃东西总是细嚼慢咽,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放肆地大坑阡颐。
此时站在后头的齐洛飞见他将晏霄的形象破坏殆尽,气得几乎要昏倒。
“要不然这个?”他又拿起梅仁糕,放到她嘴边就想喂她,丝毫不管后头的人怒火冲天。“这个也不赖,味道很香,甜而不腻,以前我们庄里”被齐洛飞的剑鞘一顶,剩下的话全吞了回去,他差点把押宝庄都供出来了在山上学艺的时候,东西别太难吃就行,哪有做得这么精致呢。”
“你吃就好。”她不觉打量起他大而化之的吃相,一口接一口,末了还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看他盘子已见了底,她直觉便拿起自己那份,递到他眼前。“你喜欢就多吃些。”
“嘻!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客气地接过,霍季云一手甜糕一手酥饼,不亦乐乎地吃将起来。
还吃!若非穿帮不得,齐洛飞直想拔出剑来,一剑刺死霍季云了事。
大厅另一端,晏祷仍与陆可久在对骂。“其实说起来,我至少还是代堡主,有谁比我更适合掌管生意?”
“可是代‘堡主’”陆可久讽刺之中竟还能带着微笑,从容地抚着胡须。“你一年到头在堡外忙着漕运的事,又对其它生意了解多少呢?更别忘了自堡主让你管理漕运后,可是连年亏损。所以接掌生意绝非地位问题,而是能力问题。”
“你是说我没能力?”
“不敢。我只是点出事实。”
“哼!吧脆让霄儿决定!”晏祷气得脸上肥肉颤动,把决定权丢给晏霄。
“好。”凭他母舅的身分,又是晏霄未来岳父,陆可久信心满满他会答应让自己掌权。“霄儿,你说堡里的生意霄儿?!”
目光移到主位上,陆可久差点看直了眼,而晏祷因他怪异的表情也往霍季云那方看去,同样当下愣住,哑口无言。
主位上的霍季云吃得津津有味,还不住想和身边的陆青烟分享;当他满口全是香甜的糕点,忽尔被人这么一叫,恍然忆起自己晏霄的身分,一时食物全卡在喉间,剧烈地咳起来。
“咳咳我”伸手想拿茶杯,才想起桂圆茶早被他一口饮尽,就在他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一双纤纤玉手递上了另一只茶杯。
“你吃慢点,爹叫你呢。”陆青烟适时奉上自己那杯茶,解了他噎死的危机。
“呼!下次别忽然叫我的名字,害我差点回苏州卖鸭蛋。”他微恼地瞪了陆可久一眼,这无礼的言行让他腰间得到齐洛飞灌满暗劲的一鞘,痛得他龇牙咧嘴,只得恢复“晏霄”的神态。“咳,是了,舅舅,方才你问了我什么?”
陆可久像作了一场噩梦般地觉醒过来,见霍季云脸色端正地坐在主位上,言行如常,他不禁怀疑起刚才是否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是说,刚刚我与二爷的对话,你听了之后意下如何?”
这个提问没什么不对,但陆可久的表达方式有很大的问题。试问,一个从一进厅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食物和美人身上的人,能听进多少讨论的内容?齐洛飞听完陆可久问话之后立即铁青了脸,却碍于状况无法提醒晏霄;陆青烟当然也知道霍季云打一开始便心不在焉,她静静地观察着他会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刚刚的对话?”霍季云皱起眉,身后齐洛飞也随之提起心。“刚刚的对话?”他喃喃地重复。
大厅陷入一阵寂静,厅下所有人只当少主苦恼的表情是在思考,而陆可久和晏祷,自是认为他不会有什么见地,所以才说不出话。
“洛飞,目前堡内的生意是由谁处理?”半晌,霍季云骤然提问。
原来他有在听!齐洛飞和陆青烟同样讶异地看着他,齐洛飞忙回道;
“启禀少主,目前钱庄和漕运的生意仍照常运作,各地讯息及账面由各区管事汇集上来,只剩总账的核对。许多重大款项待审,如今秋一些佃农应缴的地租和谷米尚未上缴,还有钱的调度问题;另外,漕运生意暂由名瑾堂少爷代为掌管。”而亏损的部分则由钱庄拨款补平这个部分,齐洛飞聪明地没说。
“这样吗?”霍季云正经八百,这时又演得十二万分像少堡主了。
“为了彻底掌握状况,我要所有生意两年来的细账。漕运部分的帐,同样请瑾弟整理上来,待亏损解决后再决定是否改变营运方式;其它林林总总的细部,由洛飞全权处理,无法解决的再报告给我。”要细账,只是先钳制一些野心分子,也让自己这几个月能好过一点,否则他才懒得去管。晏霄当时只叫他不要将权力外放,等三个月后他再回堡处理,霍季云可说是以自己的方式达到这个要求。
可是,这些琐事真是他奶娘的烦!他的表情渐显不耐。
一连串明快的决定又让满屋子的人难以置信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齐洛飞,他发现自己真是小觑了霍季云。由他方才所下的命令来看,这阵子自己对他的“殷殷教诲”他至少听进了大半,但为何又总是一副轻忽散漫的模样?
锁紧了眉头他摸不透霍季云。
“霄儿!”晏祷不满地肃起脸,这分明是在荚普他的权力!“你一回来就将所有事揽在身上,不怕负担过重?我这个代堡主可以帮你分劳。”
包何况晏霄还没接下堡主之位。
“叔叔放心,爹生前帮他管帐的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各地的营运状况也很稳定,短期内就算赚不了钱,也不至于亏损。”一径况的一句话讽刺得晏祷说不出话。不知道是谁花了大半心力,还是让漕运亏了大钱。
“霄儿说得有理。”见死对头被削权,陆可久见风转舵。“不过,霄儿要处理这么多事,总是要有个人来辅佐,我看”
“就她吧。”霍季云顺着他的话尾,正中下怀地朝身边的陆青烟一指。
“什么?!”厅上所有人瞠大眼,不明白机智有为的少主怎么会选择一个木头美人辅佐?更不用说这对未婚夫妻一年可能还说不到一句话。
晏祷首先回复镇定,不悦道;“霄儿,青烟不懂这些事的。”
“不,她懂得才多呢。我要的,是敢对我说实话的人。”他意有所指,却让沉默不语的陆青烟皱起眉头。
而陆可久则是恨不得小两口当场成亲算了,心眼一转,连忙帮腔;
“是啊,就让青烟陪你吧。青烟,你可要‘好好地’陪陪霄儿啊。”他使着眼色。
樱唇轻启,微喟了口气。一旁的齐洛飞则深思地看了看她。
不过,这头的霍季云听完可乐了。“没错没错,我和未来娘和青烟情投意合、藕蝶。”背后的剑鞘警告性地戳了戳“这个反正身边跟着个美人总比跟着两个老头喂!你杀人啊!”他抚着背跳起,气呼呼地盯着一脸漠然的随扈。
“少主,二爷和舅爷在等您的裁示。”齐洛飞恭敬地垂首作揖,不着痕迹地收回方才用来捅人的剑柄。
他暗瞪齐洛飞一眼,无奈地凝起面容坐正。“叔叔,舅舅,生意方面行之有年,倒不必那么担心。现在堡内最重要的,是爹被暗杀的事。显然堡内安全防卫有必要重新布置,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就这么决定了,青烟这几日先陪我巡视堡内一圈,大家有什么意见,择日再议。”
说完,拉着陆青烟转身就走,一如晏霄的果断刚愎,天知道是他连一刻都坐不住了。
少堡主回堡之后,第一件宣布的事就是三个月后再举行接位仪式,所以名义上代堡主仍是晏祷,但事实上他只是在三个月内辅佐未来的堡主接任大位,并未掌什么实权。这固然是晏霄的主意,让两人来得及在期限后换回身分,而霍季云也乐得拿着鸡毛当令箭,连续几日,缠着陆青烟逛遍了堡内一处又一处。
她还是那样矜持淡然,永远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但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她是有求必应,从不违逆或质疑。霍季云知道,这是因为“晏霄”而非他本人有什么吸引人的。一向无往不利的魅力遭受前所未有的挫败,着实令他有些气馁。
齐洛飞也成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仿佛霍季云会一口吃了陆青烟似,守得滴水不漏;而他的理由是,他不能让霍季云说错一句话,拆了晏霄的台。
白了像幽灵般跟在身后的人一眼,霍季云一手想搭上陆青烟的肩,但随即被抵在腰间的剑尖一顶,只好颓然放手。
“未来娘子,”在堡外伐木的林场,霍季云猝然停下脚步,眉开眼笑地盯着陆青烟。“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好地方?”她不明白。
“美景如画,美人如花”忍不住又将色手伸去,却闻背后重咳之声,只好安分缩手。“嘿嘿,有美人相伴,就算死也无憾啊。”他故意示威地瞥了瞥后方的人。
“少主!”齐洛飞终于忍不住出声警告。
“叫什么?我可不是随便说说。”他闲适地伸了个懒腰,站到山崖边远远指着堡内建筑。“我们晃了这几天,四处皆是守卫森严,只这块地方仗着天险,巡班的侍卫最少。要是有人想宰了我,在这里最是理想了。可是反过来说,这儿也是诱敌的最好地点,所以说,这里是生门,也是死门。”
“山势陡峭险峻,除非有人安排,这里是不可能有人由山后侵入的。”
陆青烟言语间没有激动的情感起伏,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未婚夫潜在的危险。
她已经渐渐习惯他亦庄亦谐的表达方式;原以为他美人美景地胡吹一通又是想逗她,结果兜兜转转,居然是一针见血地说出堡内最弱的一点。
少堡主自小上山学艺,从未参与堡务,短短几天便能有这样的见地,显现出他的观察力敏锐惊人。
饼去晏霄冷漠的形象渐渐淡去了
“是吗?可我爹还不是升了天。所以呢”经过这几日被齐洛飞疲劳轰炸,再加上彻底了解了临水堡的守卫方式,霍季云若有所悟,故作神秘地拉长了尾音。
“少主,你的意思是”齐洛飞紧接着问,心知他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撇嘴奸诈一笑,霍季云又带着陆青烟转回堡内,不管齐洛飞难看的脸色。哼!这跟屁虫妨碍了他一整天没法和美人儿好好亲热,他偏要卖关于,吊吊他的胃口。
三人才行了几步,就见前方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迎面而来,领头的年轻人长得唇红齿白,华衣锦服,后头跟着一大串随从,派头比霍季云这个假少主还大上数倍。
华服青年见到三人,马上大步向前,笑道;“堂哥、表妹,原来你们在这里。”
他的目光只在霍季云身上停驻一瞬,便转移到陆青烟身上。霍季云对他放肆的目光十分反感,故意向左一步用大半个身子挡住她。
“什么事?”沉下了一向笑意盎然的脸孔,霍季云冷着声音,一股少主的气势油然而生,四周奴仆全惶恐地垂手低头。
他一看就知道眼前人是晏名瑾,但他并不知道这小子的眼光这么的讨厌。
“堂哥,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晏名瑾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悦,脸上仍是和善微笑。“这两年到这个月为止的细帐,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应付地扬一扬手,这小子还不快滚!
“这么久没见了,我还想多聊两句。”嚣张地大步走到陆青烟身前,完全不把少堡主放在眼里,他的随从甚至包围起三人,让晏名瑾能好好说话。“青烟,这回我从关中回来,特地买了长安最流行的花布,等会儿送去房内给你吧。”
“谢谢表哥。”她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请招喜去拿就行了,不必劳烦表哥跑一趟。”也不推卸,因为知道推不掉。
“一点都不麻烦,表妹不必这么客气。”他谄媚地由胸口掏出一支簪花。“还有这一支簪花,是我在长安城里看到,配你的闭月羞花刚刚好,我帮你戴上吧。”话说完就要动作。
陆青烟快他一步,在簪花插上头发前由他手中接下,并退了一步,一点也无收到礼物该有的欣喜。“表哥,今天青烟身上的衣服太朴素,不衬这支美丽的簪花,所以我先收下,改日再戴吧。”
晏名瑾犹不放弃,衣服首饰美人看不上眼,他还有其它招数。“真可惜。表妹,我还带回今春最顶级的茶,改明儿个我们一起品茗?”
“明天青烟必须陪霄表哥视察堡内。”她镇定地回复。“爹和二爷都很喜欢品茗,表哥既然带回好茶,青烟会帮你把这一片心意转告给爹。”
霍季云冷眼看着晏名瑾当面勾引他的“未婚妻”本来熊熊的怒火,在陆青烟一句句的拒绝下渐渐被浇熄。这当下,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她的未婚夫婿,为了别的男人向她献殷勤而捧醋狂饮。
他喜欢所有美丽的事物,所以她也不例外;可相处一久,情况好像渐渐走样了。他对她藏在美丽表相里的东西越来越有兴趣去发掘。
“表妹,那表哥就先谢谢你了。”晏名瑾仍然锲而不舍。“既然这几日表妹在忙,不如下个月十五,表哥带你去逛市集,省得你天天闷在堡内。”
反正晏霄对陆青烟没有心,以往他怎么纠缠陆青烟,也不见晏霄皱个眉。何况,陆青烟对任何人都冷淡,指婚的堡主又驾鹤西归了,他不以为自己没有希望。
“既然表哥这么有心,青烟在此先谢过。不过,青烟有命令在身,需陪着霄表哥,如果他答应让我和你去,那么青烟没有意见。”她有些取巧地将问题丢给霍季云。
“堂哥?”晏名瑾跟着征询。晏霄没有理由不答应,反正他从不在乎陆主青烟。
听着他们的对话,霍季云的笑容突然冲破阴霾,如阳光初绽,灿烂得有些刺眼她可是在试探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瑾弟,你想带青烟去逛逛,那当然再好不过,表哥的度量这么大,怎么会反对呢?”
晏名瑾闻言大喜,没想到霍季云的下一句话又将他打落云端。“不过呢,堂哥我也很久没逛市集了,不如你顺道替我导览导览,以后我和青烟出门游玩也才知道什么地方有趣啊。”语毕,趁着齐洛飞无法阻拦,故意搂上陆青烟的小蛮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就顺你的意。”
一句呢喃,令她轻轻低下头,隐去一丝不安她不想得罪堡内任何人,所以拒绝的话语都说得婉转,然后让霍季云去当坏人;不过,他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
两人各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思,被冷落的晏名瑾恼羞成怒,狠狠瞪了晏霄搁在陆青烟腰间的手一眼,什么恭敬的态度全都不见,冷哼一声带着一大群人掉头离去。
霍季云静静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突然问道;“刚才他的随从好像没有一个向少堡主行礼的?”
“是。”齐洛飞也很不满他们恃主而骄的态度。
“叔叔将巡守堡外的人全换了是吧?”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他忽而又笑盈盈地面向陆青烟。“看来你说得对,问题是不小啊。”
“青烟没说过什么。”陆青烟矢口否认自己谈论过堡内防务。他的话只是在提醒她,她泄露得太多了。
霍季云不在乎地耸肩,领着她准备继续到临水堡其它地方闲晃,而齐洛飞则盯着他俩的背影,心里有种荒谬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