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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散发出来的冷肃之气,心一沉:他还在生气!
她默然地蜷缩在车厢角落,将头放在曲起的双腿上,忧郁地想,如果王爷不喜欢她,干嘛不放过她呢?
她不担心皇上,她从心里知道皇上如果真是那个贵公子的话,那他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不然他不会容许她赢了他,还放肆地用棋诀教训他。
她所有的担忧和烦恼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起。
看不见他时,她想念他;见到他时,她又气他,当然,是他惹她生气。
她承认想念有时是很痛苦的,可是苦中也有丝甜蜜,可如今与他相见了,陪伴在她身边,却得忍受他的不理不睬,这比不见面还教人更难以忍受!
她知道要让他高兴只有一条路:顺从他的意愿嫁给他。
她喜欢他,但并不想嫁给他。他是旗人,自己是汉人,满汉通婚一向是她所排斥的。最重要的是,不管他身分地位如何,她要她的夫君只爱她一人,风流的王爷能做到吗?更何况他一边说要娶她,一边又看不起她,这就更让她无意顺从他了。
随着日头的落下,车内光线暗了,子灵靠在膝盖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当车子停下时,她马上惊醒,趴在窗口一看,是个很不错的庭院。
“王府到了吗?”她惊讶地问,忘记了他在生气的事。
“不是王府!”弘昼随口回答。
“那是哪儿呢?”
没人回答她,因为他已经下车去了。
“奴婢服侍小姐下车。”芹芬将车门拉开说。
“不用,我自己下去,你上来帮我收拾好棋子棋桌。”子灵轻快地挪到车门,不等芹芬搀扶就拉着裙角跳下车,甚至没用宽子摆放好的下车凳。
站在车前不远处的弘昼皱眉看着她。“你的行为就像个没规矩的村姑!”
“村姑有何不好,起码不会惺惺作态!”她没好气地顶撞他,并在听到几声明显不赞同的吸气声中,坦然地拍拍自己起皱的衣裙。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庭院里多了个衣着鲜亮、满面羞云的女人。
子灵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很美,柳腰杏面,最吸引人的是裙下不及三寸的纤纤秀足,那双粉色绣鞋如同小船似地尖上缀着明珠。
“王爷吉祥!”一见到弘昼,那小脚儿女人盈盈一拜,而一路上都冷着张脸的王爷竟马上喜笑颜开,亲切地扶起她来。
“得了,你就别多礼了,身体可好些了?”
他的神态和问候让子灵大感惊讶间也备感嫉妒。
“那女人是谁?”看着王爷一手托着那女人的手肘走过垂花门进入内宅,她忿忿地问身边的宽子,可那圆脸男人什么也不说就追随主子去了。
“小姐,这里是桂花胡同。”芹芬低声告诉她。
“桂花胡同?”她心头大震。“那、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寡妇?”
芹芬忧虑地点点头。
“他竟敢把我带到他的野女人家里!”子灵气炸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幸好她没有想嫁给他!
她愤怒地往大门跑去,两个守卫拦在门前。
“打开门!我要离开!”她厉声命令,可是那两个男人强尸似地一动也不动。
她看看四周,这是个四合院,红柱朱廊围成天井,房间门都面向底层阔大的天井,天井内有花台藤架,还有一个带太湖石的水池,里面养着龟和鱼。院墙高筑,她没有可以逃遁的路。
“小姐,走吧,他们不会让咱们出去的。”
“不,我不能待在这里!”她转身往内宅跑去。
要找王爷一点都不难,穿过宅门,正房堂屋娇嗲的说笑声就刺破了她的耳膜。
不理睬站在门边的宽子和其他下人,她一脚踏进房门,看到男人正惬意地饮着茶,那个女人则依偎在他身边替他捶背捏肩。她克制着脾气,冷漠地问:“王爷,我是你的囚犯吗?”
屋内的笑声停止,弘昼头都不回地说:“没人把你当囚犯。”
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他公然表现出对她的轻蔑,没有什么比这更伤人。子灵深吸一口气,大声地说:“让你的狗奴才开门,我要离开!”
她的话很无礼,弘昼手中的茶水洒了。“你哪里都不能去,就住在这儿。”
怒火在胸中燃烧,子灵克制着心头的剧痛,冷然一笑。“王爷想金屋藏娇,可惜你这次选错人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所愿!”
她的不层再次直击弘昼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他失控了,残酷地说:“姑娘,你太高估自己了,本王若要藏娇也会选择干净的,花魁绝不在本王的选择中。”
“花魁?!”又一次听到这个词从他口中发出,血色迅速从子灵脸上消失,她的双脚仿佛踩在云朵上。“花魁?你竟敢你告诉我爹娘你会保护我”她痛苦地看着面前这个她将身心都交付出的男人,发现自己搞错了许多事。
看到她遽变的脸色和痛苦的眼神,弘昼有点后悔自己做得太过火,可是在他的下人和女人面前,他不会弯腰认错,就算错,也要错到底,谁教她不识时务!
“没有人要他们相信。”他转开眼硬着心肠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轻易忘记你的欺骗玩弄,今天这是一报还一报,你怨不得人!宽子,带她去东屋!”
说完,他拥着小脚女人往相连的卧房走去。
那女人离去前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光让子灵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肮脏的人。可她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因为她被另外一项重要发现吸引了。
“我的发饰!”她忽然扑向那个女人,将她头上的发饰扯了下来。
一声惊呼,本来走路就不稳的小脚女人被她猛烈一撞倒在地上,头发乱了。
弘昼同样吃惊,他扶起眼泪汪汪的美人,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王爷,她抢了王爷送给贱妾的发饰”小脚女人嘤嘤地哭诉,她的婢女急忙过来扶她坐下替她整理被扯乱的头发。
“你好大胆!”弘昼一声低吼,用快得让人无从反应的动作将那个发饰从子灵手中夺了过去,冷笑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爱珠宝的女人!”
“那是我的!”子灵尖叫一声扑过去照着他身上就是一顿乱拳。她痛恨看到他对小脚女人含情脉脉,更痛恨他将自己的东西夺走送给其他女人,但她忘记了他是怎么得到这个发饰的。
“小姐!”芹芬拉住她,将她从王爷身边拉开。
子灵猛然清醒,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使用暴力,敢打堂堂王爷!
看到旁边的人,包括王爷都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她疯了似的,她慌了。
“我我”她惊惶地后退,眼泪不试曝制地涌出眼眶。
“这是你的?”弘昼似乎没注意到她疯狂的行动,只是举着发饰问。
这是数月前一个擅闯王府,破坏了他的“葬礼”的女孩遗落的,难道她
看着他的目光,子灵惊悟到自己泄露了秘密。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满眼泪水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盯着那支海龙珠发饰。
“不是!”看着王爷向她走来时,她大叫一声,往外跑去。
芹芬马上想追上她,但被王爷威严的命令阻止:“你等等!”
她胆颤心惊地跪下,替小姐求情。“王爷请原谅小姐!”
但他没有理她,只是对门口的圆脸跟班说:“你去看着她!”然后才举着手中的珠花问:“这是她的吗?”
芹芬害怕地点头道:“这是去年小姐生日时,我家老爷送给小姐的礼物,王爷不信可看那上面刻有小姐的名字。”
弘昼转动手中精巧别致的发饰,果然在金属扣环上看到一个“灵”字。
轻轻抚摩着那个字,他嘴角漾起一丝笑。“知道本王如何得到这个的吗?”
丫环茫然地摇摇头。“小姐只说弄丢了。”
弄丢了?很好,这下她有得解释啦!
“小姐,你竟然推倒那个女人还打王爷?”稍后,当她们主仆两人单独在东屋时,芹芬余悸犹存地说。
“我气糊涂了!他竟敢把我的东西送人!”子灵满脸是泪,担忧地说:“怎么办?我被他骗了,我爹娘哥哥都被他骗了,我该怎么办呢?”
“小姐”芹芬从没见过小姐这样,急忙安抚她。“小姐不要担心,现在王爷在生气,等他气消了,我们去求他放了我们。”
“不!他不会的!”子灵深深地吸气,想让自己冷静。她一生受宠,从没经历过复杂的人世,突然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感情纠葛,她完全懵了,不知道该怎样理清如此混乱的心情。
“他为什么要恨我?”她拭着泪水问:“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吗?”回忆着与他的初识到现在,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芹芬虽比她年长,但毕竟是丫环出身,怎么说得清这些事呢?她只是叹息地侍候小姐梳洗更衣,再去厨房为小姐取来晚饭,并告诉她王爷出去了。
出去了?他真要将自己与他的姘妇关在一起?她愤怒又无奈地想。
夜深了,芹芬见小姐执意不肯上床睡,而是躺在墙边的长木椅上,只好坐在她身边替她打着扇子驱赶蚊虫。
不一会儿,心事重重的两人都睡着了。
一种轻微的声响惊醒了芹芬,她抬起头来,看到王爷皱着眉头站在她们面前,不由心头一惊,清醒了。“王”
“出去!”弘昼不让她说话,低声命令她。
她看看依然熟睡的小姐,不愿离开,可王爷的目光迫使她飞快跑离了房间。
弘昼看着侧卧在椅子上的女孩,再看看已经铺好的床,奇怪她为什么放着舒适的床不睡,要睡在这个硬梆梆的地方。
拨开覆盖在她脸上的头发,他顿时僵住:她在哭!
她湿濡的面颊和沾着泪的眼睫让他罕见地有了罪恶感。他俯身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
子灵被惊醒,看到眼前熟悉得让人心痛的脸,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在感觉到身下的床时,表情突然变得狂乱。“不!我不要睡在你野女人床上!不要”
她坐起来就往床下跳,但被弘昼压回床上,这更加激怒了她。她忘记了他的身分和地位,只是将他当作背弃了她的情感的男人而猛烈地反抗他。
可是他的力气太大,而且他不顾她的反抗,竟大胆的用子诼住了她,气得她伸手用指甲抓他的脸。
弘昼突然离开了她的嘴,用火热又凶猛的眼睛看着她,他紧抿的嘴角展现出他正在克制的怒气有多大。
“我、我不是花魁不要睡这里”看着自己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红痕迹,子灵成串的泪珠不争气地掉下来,她并不想伤害他!
看着她满脸的泪珠,弘昼的太阳穴猛跳几下,他压着她的双肩低沉地说:“这张床除了我,没有人睡过!”
知道他还有话说,子灵停住哭望着他。
他继续道:“只有在这里,我皇兄才找不到你,这是为了保护你,知道吗?”
她抽噎着点点头。
“这个?”他手掌一翻,那支发饰出现在子灵面前。“那天是你?”
眼泪再次滚落,她再次点点头,抽泣一声。“你不该给”
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她唇上,他嗓音沙哑地说:“我那时并没想到它的意义。”说完,他翻身下床走了,那支发饰带着他的体温留在了子灵的枕头上。
她抓起发饰无声地哭泣,没人注意到敞开的窗下立着个纤细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