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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后,涂茹没有回家。
因为小产身体虚弱,耿家又没有女眷可照料她,所以,涂茹先回娘家去休养。耿于介当然记得他的丈母娘并不是传统任劳任怨的母亲,所以,特别在送涂茹过去时,重重请托,请娘家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妻。
“你不用担心,小茹是我女儿,怎可能不好好照顾。”丈母娘的嗓门大大的,随即眼眶一红。“何况又发生这种事,唉,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懂事。”
一旁涂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安安静静,若不是握紧她的手,会以为她不见了。
“妈,别这么说。”耿于介试图解释安抚。“我前一阵子真的太忙,没有照顾好小茹。我也有责任。”
“你是医生,本来就忙,她自己该更小心的。”涂母继续数落女儿。“年轻人总是不听话,嫌爸妈的意见太老太过时,可是,瞧瞧你自己,搞成这样”
“我先上楼去好了。”涂茹轻声说。小手从他掌中挣脱后,起身离开。
望着她娇弱的背影,耿于介突然有股冲动想把她拉回来,紧紧抱在怀中;但岳母还在哭诉,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楼,消失。
“小茹,小茹!”涂母眼看女儿突然离席,尴尬得脸都扭曲了,勉强堆出一个苦笑。“真是,这孩子,一点礼貌都不懂。于介,你不要跟她计较。”
“不会的,她确实需要休息了。”耿于介客气地说。“我也该走了,医院”
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完全,丈母娘已经很快帮他找来台阶下。“当然当然!你那么忙,就赶紧去吧,不用担心。”
雹于介走出了涂家。从医院请假几个小时出来的他,难得有机会在上班时间开车在台北市的街头,虽称不上闲逛,但也不是赶着要去开会或开刀。
一个人掌握着方向盘,阳光刺亮得让他眯起眼。音响没开,性能优越的德国车内安安静静,车水马龙,喧嚣人气都被隔在外面。
这是第一次,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寂寞。
原来,他的生活竟是如此贫乏!平常他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没有任何沉淀思考的时间;而一有了空,便马上回家、回到涂茹的身边。而现在,涂茹只是回娘家住几天而已,想到没有她的空荡大房子,耿于介突然不知道下班要去哪里。
银白的车子像鱼一样,悠然在车流中穿梭,缓缓向他工作的医院前进。
忍耐一下吧。耿于介告诉自己,只要忍过这几天,专心工作,到周末就可以挪空来看她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有力气踩下油门,加速往医院开去。
而那个周末,他周六下午就来到丈母娘家。涂家的小妹面带尴尬的告诉姐夫,姐姐跟妈妈在呕气,所以姐姐出门散心了。
“呕气?怎么了?”耿于介诧异地问。在他心目中,比他更没有脾气的人就是涂茹了,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安静甜美的老婆会跟谁呕气。
“也没什么,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就很唠叨嘛,一直念我姐,说什么不小心啦、不懂事啦,出嫁了不能动不动就回娘家,叫她快点回去等等。我姐又都不讲话,我妈就说她摆脸色后来曹文仪刚好来了,她们就一起出门去逛逛。”涂芬说完,偷眼望望英俊的姐夫。
后者的脸色一凛,表情严肃。“她跟曹文仪出去?曹文仪常来吗?”
“嗯,常常。”涂芬点头。
雹于介不响了。
他在涂家的小客厅里等候,翻阅着自己带来的文件,整整等了快三小时,晚饭时间都到了,涂茹才轻巧现身。
“咦?你怎么来了?”见到他,涂茹很惊讶,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置信。
“我不是打过电话跟你说今天会过来看你吗?”耿于介按捺着不悦,温和反问。
“可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来。”涂茹不太自在地看了看表。“我以为你至少要忙到七八点以后。”
“难道我常常迟到?不会吧?”他其实是带点自嘲的,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跟耿于介约时间,迟到一个小时之内都不算迟到,是家常便饭。
她低下头,逃避他的视线,也不想回答。
果然,再下个周末,他因为一台刀开得比预期久,虽然知道涂家等他吃晚饭,还是狠狠迟到了好几个小时。赶到涂家时,已经九点半了。
“我帮你去热饭菜。”涂茹完全没多问,一见他风尘仆仆赶来,只是这么说。
其他人很识相地痹篇,让他们夫妻在饭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涂茹只是单纯招呼他吃饭,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这礼拜都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出门走走?吃得怎么样?”反而是一向不多话的耿于介努力找着话题,询问她所有生活的琐事。
“都还好。”她的回答极简单,也不看他。
“小茹”耿于介伸手想要碰触她,视线紧盯着她的娇容,仿佛看不够似的,亟欲亲近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再喝点汤好吗?我帮你盛。”她轻轻一闪,避过了他的碰触,起身去盛汤。
如此这般,又是一个客气疏离的夜。
第三个周末,他们照惯例要回耿家大宅吃饭。
“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过去。”她在电话里温和地婉拒了他要来接的提议。
“为什么?我可以”
“等你过来,我怕我们两个都会迟到。”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万分的无奈,让耿于介无言以对。
当晚,耿家的老二老三都带另一半出席,气氛很热闹,菜色更是丰盛,但耿于介完全食不知味。
因为涂茹还是试图闪躲他,他找到机会就想亲近她,造成一个一直逼近,一个一直在逃的尴尬状态。
不能怪他。已经忍了这么久,耿于介也是正常健康的男人。
好不容易在走廊上困住她,耿于介盯着那柔软的红唇,越靠越近,眼神由温和转为火热,意图非常明显。
“不、不要这样,爸爸他们在外面”涂茹慌得都结巴了。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而夫妻本来就该恩恩爱爱,不是吗?
涂茹不语,只是调开视线,不敢再看他仿佛要烧穿人的眼眸。
“大嫂,你要喝什么茶?我泡一壶花茶,大家一起喝好不好咦!”耿家老二的另一半、年轻清秀得像个大学生的舒渝,拿着玻璃茶壶从厨房跑出来。
一看到大嫂涂茹正在大哥耿于介臂弯里,脸蛋还染着娇媚的赧色,当然马上了然,于是马上很精乖地一旋脚跟,从他们眼前消失。
“我去泡茶了,你们不用理我。”还很多余的强调。
涂茹红着脸挣扎,小手猛推他坚硬的胸膛。“我去帮舒渝。”
“她说不用理她。”耿于介不肯放。
“不要这样。”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深呼吸一口,很快地看他一眼,轻声请求:“放手好吗?我不想跟你比力气。”
“对,你比不过我。”他忍不住,俯过去吻了一下她的脸蛋,这才放开她。“我们回家再谈。”
“我们”她还想说什么,但不知该如何启齿,随即又放弃,掉头跟着舒渝后面进厨房去。
那夜,虽然耿于介极想早点脱身离开,但耿家的妯娌三人加上唯一不是医师的老三项名海,四人聊得很开心,聊到深夜还欲罢不能。
平常耿家是三位医生有共通话题,从健保制度到教学医院,从排刀到病床数,阔论高谈,旁人插不进去;但没想到被排挤的少数结合成团体的时候,团结力量大,耿医师们居然变成无法插嘴的人。
“到底聊什么,聊这么久?”老二耿于怀在一旁跷脚看电视等老婆,等到有点想翻脸。终于,摔下遥控器质问。
他们老爸已经上楼休息,大哥气定神闲在翻书,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优雅自在只不过,咦?“老哥,你这一页不是看很久了?怎么还没翻过去?”
一向优雅自在的外表突然出现了裂痕。耿于介没回话,只是若无其事翻过一页。不过,他线条优美的下巴肌肉好像在微微抽动,咬着牙似的。
雹于怀凑过去研究。“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新葯研究?内视镜、显微手术新突破这有什么好看?”
“没什么。”耿于介又翻过一页,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他根本没在看书。耳朵尖尖的,注意力全在旁边的小女人身上。
“奇怪了,从来不知道女人有这么多话可聊。还有,项名海!你凑什么热闹!”耿家二哥教训着弟弟。“注意一下时间好不好,都十二点多了!”
“明天又不用上班。”舒渝转头,有点责怪地瞄他一眼。
“你们不用,我们要啊,我跟大哥都要值班”
“少来。不是值第二线吗?”舒渝顶回去,转头对妯娌们说:“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刚刚讲到哪里?”
“还聊!回家睡觉了啦。”耿于怀干脆一把拖起个子娇小的舒渝。“你讲不累,人家大嫂要休息。”
自从流产事件之后,全家对涂茹的身体都比她自己还要戒慎恐惧;果然此话一出,众人马上警觉,纷纷称是,都说时间晚了,不敢继续再聊。
雹于介合上书,微笑起身,牵起涂茹的小手,不让她再逃避。
“那我们走了。大家晚安。”
雹家弟弟们和老婆望着大哥大嫂牵着手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气。
“一对璧人”“而且感情这么好”气质、外表都很相配的两人,从认识到结婚没有经过任何风浪,一切都那么美好之际,为什么会被上天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大家都想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侄儿。突然,宽敞的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没关系,他们这么恩爱,一定很快会再有宝宝的。”生性直率阳光的舒渝打破略微沉重的安静,乐观地说。
其他三人都点着头,期盼着。
而肩负着众人期望的耿于介夫妻在路上并不如旁人想像的那么甜蜜恩爱。涂茹非常安静,几乎没有开口。
因为这么晚了回娘家不方便,所以他们是回自己的房子;一回到家,涂茹便先去洗澡,等耿于介也洗完出来时,她已经睡了。
雹于介一面擦着头发,一面走过来,才在床沿坐下,手还没伸出去,涂茹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小茹”耿于介深呼吸着,低沉嗓音带着浓浓的无奈。“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我们不能谈谈吗?”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疏远跟逃避太过明显,耿于介完全无法忽视。
背着他的涂茹静了半晌。然后,翻身坐起,和耿于介面对面。
她的表情非常冷静,一双杏眼完全没有平日的温婉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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