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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帮我!师姐帮我!
她在心头默念着,猛力一跃,跳下炕来,跌跌撞撞地摸索到门边,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攀着屋檐翻身上了屋顶坐在屋脊上。
这里好多了!她眺望四周,虽然夜色苍茫,但视野开阔,没有隐蔽的威胁,没有滋生恐惧的条件,不管是谁出现,她都能一目了然。
午夜的风沁凉,吹在身上如同刀割,但她没有感觉。她浑身打着寒战冒着冷汗曲身抱紧双臂,将头埋在双膝上。
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她猛地惊跳起来,但马上因来人熟悉的嗓音而瘫软。
“别怕,是我。”飞狐蹲在她身边。“干嘛不睡觉跑到这里来?”
云彤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就睡在她的隔壁,是她的开门声惊醒了他,开始他以为她想趁夜溜走,于是跟了上来,没想却看到她蜷缩在屋顶,紧抱着自己。
棒着面纱,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带泪的眼里,看到了惊惧和无助。他的心彷佛被黄蜂狠狠地螫了一下。他明白了,这女孩有足够的勇气与邪恶抗争,却无力面对孤独与黑暗。
他伸出手握住她。从她手上传来的冰凉让他瑟缩了一下,同样,他的温暖也让她有同样的反应。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云彤没有挣扎,蜷曲着身子靠在他胸前。因为,她确实需要安慰。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透着她的面纱,也染湿了他的胸襟。
“不要哭,我会帮你把你师姐找回来,我会陪你,你再也不会孤独。”他轻拍她抽泣的双肩喃喃说着,想着她将是自己的责任,他心里有种甜蜜的感觉升起
清晨的雾色恍若淡薄的轻纱,透着寂静的朦胧。
荒原上,不时有牧民赶着大群的牛羊和骆驼走过,也有早起的商旅在赶路。
由五辆马车,十头骆驼和二十余骑护卫组成的柳树庄商队离开了庭州城。
云彤坐在装满布匹的马车上注视着骑马走在前头的飞狐,心里还在为夜里自己在他面前暴露出的怯懦感到不安。
从黎明时她挣脱他的怀抱跳下屋顶起,她就不敢正眼看他,因为怕看到他取笑的目光,她也羞于去回想他昨夜像哄小孩子似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大半夜的情景,更不愿承认她从基本上还是陌生人的他身上得到极大的安慰。
从小,师傅就教导她,做人要知恩图报。可如今,阳光已经划破黑夜的帷幕,清晰的大地不再令人恐惧,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昨晚施恩于她的他。
虽然不看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和他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会自动追随着他俊美的身形移动,那是不由自主的。她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装扮,他显然也像师姐一样偏爱白色衣服,但与师姐全身皆白不同的是,他的腰间系着一条涸祈的青色锦带,头上戴了顶棕色水獭皮做的帽子,帽子正中间镶嵌着一颗很大的彩色玛瑙石。
他气质优雅,容貌俊挺,丝毫不带习武人的英武好强之气,说话也总是心平气和,给人的印象像个贵公子而非他所说的江湖人。她相信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忽然,他回过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他对她展颜一笑,马上让她想起昨夜在他怀里哭泣的一幕,耳边再次听到他亲昵的保证,她的脸又一次滚烫了。
“我是怎么了?”她马上低下头,搓捏着手心,不敢再看他潇洒从容、纵马狂奔的模样,不再去听他笑声朗朗、醇厚温和的声音。
随着太阳的升起,空气变得干燥。车子有规律地摇晃着,由于夜里没睡好,云彤靠着身后堆高的布料睡着了。
飞狐悄无声息地跃上车,车夫识时务地只是微笑没开口。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熟睡后依然轻轻颤动的睫毛,昨夜那股怪诞的感觉再度升起,在他心底扩散开来,渐渐满溢,形成一种无法捉摸但让人不忍错失的带着甜蜜滋味的微妙情愫。
他当然知道她从天亮起就一直躲避他的原因,也知道他不会让她躲得太久。
“乖乖,醒醒!”
云彤睡得很熟,但当一个魅惑人心的呼唤传入她大脑时,她马上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飞狐的笑脸。
“怎、怎么啦?”她惶惑地问。
“我们得在这里跟车队分手。”没等她反应过来,飞狐已经抱着她跳下了车。
云彤站在路边,看着他与车队的人们一一告别。
“你留下就是为了帮我找师姐?”看着远去的车队,云彤发现自己真的为此刻身边有他的陪伴开心不已,但又暗自担心他会离去。
“不然还有什么?”他笑望着她,可她马上躲开了他的目光,让他好失望。
看到他往前走了,云彤急忙跟上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自己觉得应该说的话。“昨夜昨夜谢谢你”飞狐回头看着她,见她垂着头,一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样子,声音又小得几乎听不见,不由笑着问她:“开口道谢对你真的那么难吗?”
云彤低垂着脑袋没回答。她怎么能告诉他,她从来没有向陌生男人道过谢,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帮忙。
“从来没有那个必要?”飞狐了解地问。
低垂的脑袋点了点。
他微微一笑,问她:“这是你第一次独自过夜?”
云彤再次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抬起头来强调。“昨夜我不是真的害怕,只是没有了师姐,我我很不习惯”
当飞狐的视线转向她的眼睛时,她马上又低下了头。
飞狐宽厚地笑了。“我知道你很勇敢,昨夜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你真是这么想的?”盈盈水眸终于望向他,而且立即攫住了他的心。
“没错,我是这么想的。”他肯定地回答。
“你、你不会笑我?”晶莹的眼珠宛如蒙尘的黑曜石。
“笑你做了噩梦?”飞狐故作惊讶地问,然后摇摇头。“我不会笑你。”
“真的吗?”黑曜石尘埃尽去,再次绽放出明亮的光芒。为了这美丽的光芒,飞狐愿意告诉她更多他对她的真实情感,可惜觉得为时尚早。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她瞬间恢复了活力,快乐无比地强调。“是的,我是做了个噩梦,谢谢你能理解,以后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不是胆怯,没有弱点!云彤觉得自己的勇气和信心恢复了,快乐也随之恢复。“我们现在就去找黑鹰吗?”
“没错。不过我们得先去祭祭五脏庙。”看她恢复了活力,飞狐也很开心。
“好啊,我正饿呢。”
走进路边小酒家,闻着香喷喷的食物时,云彤的肚子更饿了,幸好人不多,店家很快就将热腾腾的汤面送来了。
吃着面,云彤想起了师姐,心情不免忧虑,郁闷地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跟陌生人在小店里吃饭。”
“我不是陌生人。”飞狐抗议。
“对,你不是。我说错了。”云彤纠正,但仍然愁眉不展。
“你从小都跟你师姐在一起吗?”想起雪岭双娇的传闻,他想了解她的身世。
“没错,我们从来没分开过。”她眼里出现雾气,飞狐真想伸手将其抹去,但他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师姐比我大三岁,我俩都是一出生就死了娘的孤儿,是师傅和氓山叔叔把我们捡回去抚养长大可是师傅和氓山叔叔被八煞杀死了。”
“八煞?难怪你昨天那么玩命地跟他们打。”
云彤冲他翻白眼。“就是你,害我没能抓住他们。”
飞狐不想再次告诉她那个谁都知道的事实: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打败四煞的。他转一个话题问:“你师傅是天山老人?”
云彤略感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飞狐淡淡一笑。“你忘了,我是江湖人。江湖人不知江湖事还怎么混?”
云彤自幼居住在天山,这一年多寻找仇人的奔波中又多受师姐的保护,除了天生的识人本领,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因而好奇地问:“你见过我师傅?”
“没有。只是见过天山派剑法,昨天看你出招就猜想你出自他门下。”
云彤没有说话,但更加相信飞狐是个武功高过她很多的人,因为她根本就无法从他的招式中认出他的门派。
飞狐也没说话,但心里却十分纳闷,就他所知天山老人隐居天山数十年,早已不问世事,而原为安绿山的手下,如今成为吐蕃王子护法的八煞,为人凶残,贪图名利,何以找上一个远避尘世的孤残老人呢?
等两人吃饱放下碗筷后,他问她:“八煞怎会与你师傅结仇的?”
“为了赤霄剑。”云彤恨恨地说。
“赤霄剑?!”飞狐一惊。这可是闻名天下的宝剑,不仅江湖中人梦寐以求,就连野心勃勃的官场名流也对其怀有觊觎之心。因为传说那是一把天龙化身的帝道之剑,攻无不克,持剑者能得天下。
“没错,现在师傅的赤霄剑正在那个老毛贼雷煞手中,昨天我与师姐为夺回剑来到庭州城,后来师姐引开官兵,要我去夺剑,我才跟师姐分散了,谁想到,才那么一会儿,师姐就被抓走,找不到了。”
回忆将云彤带进骤失师傅时,那种刻骨铭心的巨大痛苦中,手心再次感受到师傅冰凉得令人心寒的身体,眼前是氓山叔叔胸前血淋淋的大洞她哆嗦着讲述往事,眼泪溢满了她的眼眶。
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抬起泪眼,她望进飞狐悲悯的眼里,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嬉戏玩笑的神情。
“不要难过,我会帮助你报仇。”他用拇指拭去她悬在睫毛上的泪珠。浓密的睫毛颤抖,抖落下更多泪滴,他一一用手接住,嘴里不断地轻声安抚着她。
对于曾经饱经战乱之苦,屡尝失去亲人之痛的他来说,她所经历过的一切让他感同身受。他可怜她的遭遇,痛恨那些将苦难过早强加在她身上的人,他发誓绝对不再让任何人带给她新的痛苦!
云彤见到他温柔的目光,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回握住他,这是生平第一次,她主动与一个男人手握着手。在一阵战栗和悸动中,她感觉到的不是惊惶或羞愧,而是安全、温暖和被保护,她的心充满了陌生却让人振奋的情感。
“哟,看看这是谁啊?我的飞狐小扮哥喔。”
就在他们四目相望,体会到一种新生的情感时,门口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随即一条玄色身影如风般地扑向飞狐。
他们紧握的手倏然分开,飞狐动作迅速地往后一跃,盘腿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手里把玩着几只筷子。
“水姑娘动作真快。”他的表情瞬间全然改变,刚才的柔情与怜惜消失无踪,脸上是一如往常的笑容,眼里是调皮的目光,彷佛他一直在跟人嬉闹似的。
云彤认出取代飞狐位置的女人是八煞中的水煞。但她没在意她,因为她正惊讶地注视着转眼之间判若两人的飞狐。他的变化是如此快速,令她不能不怀疑刚刚那个握着她的双手,为她擦拭眼泪,给她安慰和鼓励的男人是不是他?
可是容不得她多想,水煞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有明显的杀气。
“快吗?还不够快!”娇滴滴的声音是对飞狐发出的,可她愤怒的目光是投向云彤的。
云彤同样回瞪着这个背插双刀的女人。一个多月前,八煞为了救出她与师姐抓住的沙陀罗而烧了她们的营帐,混乱中她见过水煞一眼。此刻近看,发现她长得还算漂亮,柳眉凹目,修鼻小口,平胸长颈,头戴华丽的镶珠头饰,一头长发披散至腰际,但邪恶的目光飘忽不定,一看即知非善良之辈。
“红娇娃,你怎会在这里?”就在云彤打量她时,她发出不耐的责问。
云彤以与她等量的音调回应。“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我要回答你?”
不曾受人顶撞的水煞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看似小孩的女人竟敢给她难堪,还是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当即气得探手就想抓下她的面纱羞辱她。
云彤也还以颜色,灵巧的十指飞快地往她胸前点下,并往后一翻跳到门口。
“呵呵呵啊唷唷!”原来还杀气腾腾的水煞忽然抱着胸脯笑了,可立即又满脸苦相地哭了,哭哭笑笑的模样甚是不雅。
飞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云彤作弄她,但他清楚水煞的内力不弱,很快就能解穴恢复正常,于是他跳下桌子拉起云彤。“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