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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当晚他却梦见许多往事,除了不请自来,还纠缠不断
三年前,徐培毅二十七岁,刚刚升上总经理的职位,尽管他是个异常低调的人,面对各界祝贺及媒体关注都采冷处理,眉宇之间仍有一丝意气风发。
他是个弃婴,不知真正双亲是谁,在育幼院那十二年,让他学会了沉默和忍耐,对他在往后的人生帮助极大。他没辜负养父母对他的期待,这十五年来给他的教育、资源和机会,让他从一无所有的孤儿,转变为令人钦羡的企业家。
而今他跟育幼院唯一的牵连,就是最新上任的院长刘仲阳,两人年纪相仿,一起在育幼院长大,各自被收养、各自有不同发展。若说徐培毅有如黑夜,刘仲阳就像是白昼,总是笑脸迎人、正面思考,他也不知道两人怎会成为朋友,刘仲阳老是写信、打电话来募款,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堡作之余,在感情生活中,徐培毅常交白卷,一来他心高气傲,不认为有谁配得上他,二来他实在太忙,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长期冷落。
认识颜思嘉是在一次晚宴上,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穿着黑色亮片小礼服,搭配银色钻饰,身材容貌都是名模水准,还有个精明计算的脑子。她的美丽带着一种侵略性,威力强悍到让人难以招架,他虽不愿拜倒在她的裙下,却也不免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徐总经理,有空来我店里逛逛,我们也有设计男装,我很想替你打扮打扮呢!”颜思嘉拿出服饰店名片,眼底盈盈的笑,她终于见到这位孤儿少东,名不虚传,有种孤独又冷漠的吸引力,好一个吸引人挑战的高难度对象,听说他对女人没多大兴趣,但她可是颜思嘉,不同于那些一般女子。
“嗯,多谢。”他接下名片,背后有她私人手机号码,这讯息再明显不过了,但他到底要不要上?还是未知数。
徐培毅刚升任总经理,有些应酬不得不去交际一下,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刻意,后来他和颜思嘉有许多接触机会。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震撼,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已心动,于是在一个加班的夜里,他打通了她的手机,敲定了第一次约会,先在她的服饰店采购,再去新开的餐厅吃饭。
要命的是,两人初次约会就被媒体拍到,接下来更别想平静,不管到哪儿都有闲杂人等来关心,差不多全台湾都认识了这对知名情侣,也不犊炻测他们的婚期,是近了还是没了?
徐培毅开始认真考虑两人的婚事,第一次有人走进他的心,既然已认定对方,何必再浪费生命去寻觅?但颜思嘉总表现得模棱两可,她认为那是三十岁以后的事,她还要多玩几年才够本。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被外界当成王子和公主,但他心底总有一丝不安,颜思嘉未必是他今生伴侣,她还像个孩子,留恋花花世界,不愿归于平淡和家庭。
交往半年后,他们分手了,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七月一日,也就是他身分证上的生日,白天他还在公司面试应征者,晚上他就面对最难堪的一幕。
星期一上午,会计部招考新进人员,通过笔试的人才能参加面试,徐培毅也是面试官之一,问题差不多就那几个,像是“介绍一下自己的特质和专长。”、“对未来有什么期许?”、“为何选择本公司?”、“希望得到怎样的收获?”等等。
在应征的新人中,何静婷并不显得突出,国立大学毕业,笔试成绩不错,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吸引徐培毅注意的,是她那段自我介绍
“我的老家在彰化县二水乡,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念到大学,家人和亲戚都是从事农业,我带着全家人的祝福来到台北,我必须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才能让他们放心。因此我选择各方面都最优秀的贵公司,我相信我可以在这里完成家人的期待。”
她这番话说得有点天真,他却像被什么敲中脑门似的,忽然间心情激动起来,她是那么理所当然的被宠爱着,可知这世上并非人人都那么幸运。他忍不住多问几句:“你家人的期待会不会也是种压力?”
何静婷没想到总经理会这么问,其他主考官看来都快睡着了,只有他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很久以后,当她听同事说起总经理的身世,才惊觉自己说的话多残忍,对一个在育幼院长大的人来说,她的家庭简直是天堂了。
“是,是一种压力,提醒我要认真加油,不能难过太久、不能放弃希望,因为我如果不开心,他们就不会放心。所以在工作和生活上,我都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你回答得很好。”徐培毅给她打了高分,意犹未尽又问:“你家人都种些什么农作物?”
平常他对应征者或员工,不可能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今天很奇妙,也许是因为他那根本不准确的生日,也许是因为育幼院寄来募款单,他忽然想偷一点别人的幸福。
她看来是个单纯乐观的女孩,外表纤细而清秀,眼中闪着灵动光芒,仿佛只看得到人生光明面,但他想她不是没见过世面,因为有深厚的亲情支撑,让她在浮世红尘中站稳脚步。
她很乐意回答这问题。“很多喔!我爸妈种水稻、丝瓜、地瓜,我哥种凤梨、白柚、芭乐、甘蔗,我翟篇了一家养蜂场,还有很多亲戚朋友,我常收到他们寄来的收成,产地直达,新鲜健康!”
他微笑一笑,很难得的心情飞扬起来,差点说出他也想尝尝那家乡味,但毕竟只是奢求。“谢谢,请下一位进来。”
“谢谢您!”何静婷站起身鞠躬,静静走出会议室,等关上门以后才发现自己腿都软了。天啊,她居然跟擎宇金控的总经理说了那么多话,还细数她家的农作物,好像在作梦喔!她要马上打电话给爸妈,就算不能进入这家公司,至少她看到重量级人物了呢!
这时她还无法预料,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将成为她心中vip,重量不堪负荷,几乎让她崩溃
当天晚上八点,徐培毅终于离开公司,开车前往女友住处,颜思嘉自己住在天母一栋大厦,据说这里是全台美女密度最高的地区,她总得意的强调,是因为她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荣景。
停好车,他搭电梯来到十七楼,按了电铃,却隔很久才从对讲机看到女友的脸,红通通的,像是刚做完运动,神情惊讶问:“培毅!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我生日,我来跟你要礼物的。”之前几次约会都因为他的工作而取消,他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生日只算是个借口,以往他从不庆生,孤儿根本不知自己真正诞生日,养父母也没这个习惯。
“生日?天啊,我居然忘了!”她双手抓着脑袋,真的很头痛的样子。
“没关系,跟我约会就行了。”他不需要礼物,他只缺一份完整的感觉,不知谁能为他填满?内心空虚仿佛黑洞,丢进什么都会消失。
她勉强镇定下来,给他一个笑。“你等等,我很快就打扮好。”
“不让我进门吗?”平常她不是这样的,他早已登门入室,两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就站在她家门口,她有什么好怕他看到的?
她像哄孩子一样的说:“女佣请假,家里很乱,你先去开车,等一下大门口见。”
“好吧,你慢慢来。”他转身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忽然觉得不安,思嘉似乎对他有所隐瞒?别以为女人才有第六感,男人也有,只是愿不愿睁开眼。
开了车,停到大门口,徐培毅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他不想在生日这天留下不堪回忆,最近他工作是太忙了没错,好多次约定都没有遵守,但也不至于就情海起风波吧?
大门开了,走出来的并非颜思嘉,而是一个健壮男子,神色匆匆,戴着墨镜和帽子,看不清楚长相,那身影有点眼熟,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没多久,颜思嘉出现了,如同往常,她总爱穿露肩露腿的衣服,她常说自己的身材是上帝杰作,不多露一点怎么对得起世界?
“久等了,抱歉!”她一上车,鸦片香水味随之而来,她就爱这种会让人上瘾的味道。
他没有马上开动车子,深吸口气说:“你你的脖子上有吻痕。”
不是他故意要看得那么清楚,是那痕迹太引人注意,就在她优美洁白的脖子上,有个刻意被制造出来的吻痕,最近他并没有这种机会,事实上他也不喜欢这么做,何必把私密激情昭告天下?他没有这个习惯,生命历程中,不管好的坏的都只往心里藏。
颜思嘉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拿出镜子一看,笑笑说:“什么吻痕?蚊子咬的啦!”
他如果够聪明,就该让事情水过无痕,只可惜他的眼力太好,记忆力也是一流的。“刚才有个男人跑过去,有点像我认识的人,应该是吴家的小开吧?”
他和吴学瑞是大学同学,不算好朋友却不可能认错人,吴学瑞曾把他当假想敌,两人同样是企业第二代,备受瞩目和期待,难免有竞争心态。其实他没把吴学瑞放在眼中,反正发展领域不同,对方输了也未必就是他赢,若要人比人根本比不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吴学瑞会把脑筋动到他女友身上,但想想这也有道理,事业拚不过就夺人所爱,否则还有什么方法能打击敌人?
“你到底在说啥?别闹了!”颜思嘉睁大眼看着他,希望他懂得成人的规则,不要弄得彼此难堪,如果他还希望故事继续,千万别追根究柢。
“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语气仍平静,眼神却已冷冽。
气氛一下变得紧绷,她默然了,事情到这地步,再隐瞒也只是自欺欺人,他那么精明,他不会静静承受的,因此她只得说:“是你不好,你太忙了,而我太寂寞了。”
他是她碰过最值得交手的男人,两人条件都出众、外表都高傲,内心热情却是一点燃就难止,能够征服他是她情史上最大功勋,即使他能给她的时间不多,她仍愿意守着这份感情。以她的标准来说,她已经很尽力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劈腿,只是第一次被他抓到,她认为她可以处理得很好,谁知还是难逃他的敏锐观察,今天算她认栽。
“我了解了,那么,今晚我还是一个人过生日吧。”他不想说得太无情,彼此都是爱面子的人,他不会伤害她的自尊以求报复,尽管他内心正在流血,也只会一个人疗伤。
“培毅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吗?”她不愿就这么结束,但骄傲让她无法先低头,向来都是男人哀求她,今天即使是她理亏,她也不可能低声下气。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想得也很远,马上做出分析:“我的忙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你的寂寞也不是只有一次两次,既然有人比我更适合你,那么我祝福你们。”
任何投资都该设定停损点,及早认赔退出,否则继续耗损,连成本都回不来,他知道,若这次妥协,他将失去尊严和自信,那是他无法放弃的基本盘。一个男人需要的其实并不多,女人不用多温柔、多贤慧,但至少要一对一才公平,即使是她这样迷倒众生的美女,也不该跨越这条界线。
未来的日子里,他知道自己会难过、会伤痛,但他终究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事情恒久不变,爱也好、恨也好,都将随着时光消退。他在孤儿院那十二年,曾经哭过怨过愤慨过,而今不也随风而逝了?
“你真的很冷静,从开始到结束都一样,你爱过我吗?”他怎能如此平淡以对?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算什么?难道他就这么不留半点情分?她心痛,自尊更痛,一个女人最恨的就是男人不够爱她,就算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也不能分得这么不在乎啊!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对你、对我都没意义了。”二十七年来他不曾真正爱过谁,她是他第一个掏心的对象,他只是不善表达,也不愿让她看出,他心已裂。
颜思嘉抬起下巴,冷冷说:“生日快乐,礼物下次补,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你若不需要那就算了,我也无所谓。”就算是她被甩,她仍是女王,不会向谁屈服。
“谢谢你,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仍保持绅士风范,但就是这点让她强烈不满,如果他吵他闹他摔东西,甚至跟她大打出手、进医院上新闻,都比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得多。她要的是轰轰烈烈,不是可有可无,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可是颜思嘉,女人中的女人呢!
打开车门,她头也不回的走开,招了辆计程车,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哼!
当晚,徐培毅一个人在预定的俱乐部包厢内,用三瓶烈酒才把自己灌得烂醉,脑子太清醒也有坏处,不容易忘我也不容易麻木。
夜深了,他喝得酩酊大醉,连开车都没办法自己来,最后还在厕所吐了,他从未做过这种蠢事,原来是这么痛快,但他发誓,这种痛只要一次就够。
爱太短,遗忘却太长,他可以想象,自己得花许多时间才能找回平静,如此不符合经济效益的东西,以后再也不准出现在他生命中,绝对不准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