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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打歪了花掬梦的脑袋瓜,她的小脸也霎时浮上清晰的五指印痕。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谁让你去做那些桂花糖酥的?你这歹毒的女人,当真想害死我的骏儿吗?”霄王妃嗔怒的叱骂。
适才一到长子房里,闻到一股诱人香气,转眸一瞧,便看见桌上摆著一碟桂花糖酥,她当下怒不可遏。
“啪!”又一记耳刮子朝花掬梦挥去,让她的另一边面颊也印上五指印。
她低垂著脑袋,不敢喊疼,只是细著嗓道歉。
“对不住,娘,是我一时嘴馋,做给自个吃的,没有要给夫君吃。”婆婆一定有练过吧,要不然铁沙掌的威力怎会这么惊人,打得她牙关都隐隐作疼了。
见娘亲动怒,司徒骏连忙帮腔安抚著“是啊,娘,我没有吃那桂花糖酥,是我好奇想看看桂花糖酥生得啥模样,所以才让掬梦替我去做的,您误会她了。”
他的嗓音透著浓浓倦意,自入秋后,他的精神便愈来愈差,镇日里有泰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但即使睡得再多,身子却还是感到疲累不堪。
闻言,花掬梦微讶的抬目望了丈夫一眼,司徒骏也投来淡淡一瞥。
“是这样吗?你真没吃?”霄王妃一望向儿子,便敛去严厉的神情。
“我真的没吃,就算我想吃,掬梦也不敢让我吃,所以您息怒,别气坏了咳咳咳”还未说完,他便一阵剧咳,咳得心肺宛若都要掏出来似的。
花掬梦连忙上前,轻抚著他的胸背,替他顺气。
好半晌,剧咳终于停止后,司徒骏半坐著身,将适才未竟的话说完“娘,您别为这点小事气坏身子,是孩儿没用,老是让您担忧。”
霄王妃心疼的抚著儿子异常消瘦的脸。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娘只盼你的身子能早点痊愈。”
儿子这病谤是在娘胎里便落下了,所以打小身子骨便较常人还弱,找来宫内好几位御医为他诊治,都说他这是心肺有损,是先天痼疾,无葯可医,恐怕很难活到二十岁。
听到这种话,她心里的疼痛难以用笔墨来形容。之后不停的寻找名医来为儿子治病,奈何每个看过他的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后来听人提起冲喜之事,说不定能有助于改善他的病体,所以才急忙的将花掬梦给迎娶进门。
谁知她进门后,儿子的病也不见有多大起色,她原先满怀的期望顿时落了空。
“娘,有些事强求不来的,您也别太执著了。”拉著娘亲的手,司徒骏嗓音虚弱的劝慰。不是看透了生死,只是连大夫都束手无策,他不认命又能如何?
“骏儿,你”霄王妃一时哽了声“你别胡思乱想,娘会再替你请来更高明的大夫治好你的。”
他勉强一笑,算是让娘安心。“嗯。”霄王妃离开后,他黯淡无神的眼投向花掬梦。
“我瞧瞧,娘打疼你了吗?”看见她嫩白的两颊浮著五指红印,他幽叹一声,怜惜的说道:“娘是太担心我的身子了,所以才会这样,你别怪她。”
花掬梦微露一笑。“我明白,我没怪她。”记恨是件挺麻烦的事,她才懒得浪费这个心思去怨谁。“方才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替我说了那些话,娘的气恐怕没那么快消。”她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保护自己,骗娘说那些桂花糖酥是他让自己做的。
他瞧了她一眼,说:“把那些桂花糖酥拿过来我瞧瞧。”
“好。”她端来小碟子,递到他面前,见他拈起来一块,闻了下,便要送往嘴里,她忙不迭阻止他“你不能吃!”
“我没要吃,只是含在嘴里一下,每日都喝那么多葯,嘴里都是苦味。”
听他这么说,她有些心软的任由他将糖含在嘴里。
“味道很香很甜。”司徒骏眸子微阖,低语。
见他似又想睡了,她移开垫在他背后的枕头,同时探出手。
“来,把桂花糖酥吐出来。”
“我想再含一会。”
“我怕你睡著会噎到,还是先吐出来吧。”她很坚持。
司徒骏最后只好将桂花糖酥吐了出来,阖上眼眸,他喃喃低语“我好希望自己也能同二弟一样,与你一块站在院子里摘桂花”
花掬梦讶然的瞅著他。
他看见了?!
那时她进来看他,他不是睡著了吗?
发现他已熟睡了,她仍低声承诺“待你身子好一点,我们再一起摘桂花。”
司徒驰舍不得将花掬梦亲手做的甜点一口气吃光,特地找了个精美的罐子,盛装著她差人送来给他的桂花糖酥。
每回含著那甜香的桂花糖酥,便像在品尝著什么珍品,不舍得一口吃下,总要含在嘴里半晌。
此刻,年少的皇帝在御书房召见新科的状元、榜眼与探花。
与另两位说话间,瞟见他钦点的榜眼竟走了神,面露诡笑,似是在回味什么,他下颚枕在拱搭起的十指上,出声揶揄“司徒驰,你是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淫?”
司徒驰马上收敛唇瓣的笑意。
“此刻正在聆听皇上的圣谕,臣岂敢有他想。”瞟了端坐龙座上的少年一眼,他接著说:“臣曾听闻一件事,倘若我们心中有佛,那么所见之人,也个个都是佛,倘若心里有魔,那么看到的人便个个都是魔。”
皇帝顷刻便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在说朕心中有淫念,所以才会把你的笑当成淫笑?”
“臣不敢。”嘴上虽这么说,司徒驰面上却不露一丝惶恐,反而显得有丝轻慢,希望惹他不悦,当场撤销他榜眼的身分。
进入闱场时,他只是在试卷上随便写写,会中进士倒不意外,但居然被钦点为榜眼,便大出他所料,真不知这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皇帝,究竟是看上自己哪一点了?
抑或是因为自己是霄王之子的缘故,他想笼络父王?或者,这其实是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的旨意?
皇帝若有所思的睇视著龙座下的臣子。
“司徒驰,朕封你为户部侍郎,你是不是不太满意?”
“皇上厚爱,臣感激不尽,可臣认为臣的能力不足以担此重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对当官压根一点兴趣都没有,且若是成为户部侍郎,日后必会很忙碌,届时,见她的时间恐会更少
“朕认为你有此能力,爱卿就别再婉拒了,此事就此决定,你们三人可以退下了。”
“臣等告退。”心知事无转圜余地了,司徒驰与状元郎和探花郎一揖之后,退出御书房。
被任命要职,司徒驰没半点喜悦,一脸讪讪的回到霄王府,脚步不自觉的走向崧澜院,一来到这里,便看见好几名下人出出入入,人人神色慌张。
他连忙抓住一人询问“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二少爷,大少爷今天忽然呕了很多血,御医正在里头诊治。”
“什么”他急步走进大哥居住的寝房,便看见一名大夫站在床榻边,手里拈来一支支金针,扎在大哥身上几处穴位。
母亲拿著条手绢抽抽噎噎的,父王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
花掬梦则拿著条巾子,不停的擦拭著大哥嘴里呕出的血沫,脸上的忧急是那么显而易见。
他敛起剑眉,悄声上前询问父亲“父王,大哥的情况怎么样了?”
霄王司徒城面露忧容,沉声说道:“大夫正在救治,希望能尽快让他停止呕血,否则恐怕会熬不过明天。”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再这样呕下去,迟早给吐光。
“大哥的病情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听见大哥有生命之危,司徒驰更加蹙拢了轩眉。
霄王长叹一声。“你大哥如今也快满二十岁了,当年那些前来诊治的御医,便曾说过你大哥他恐怕是”他语气一哽,说不下去了。
“大哥一定会撑过去的。”他劝慰父亲,心头却没有几分把握,不由得在心中喃道:大哥,你娶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妻子,你真舍得这么快离开人世吗?
他不敢想像,若大哥真的就此离世,花掬梦的境况会如何?
她还那么年轻啊,难道要她就此为大哥守一辈子寡吗?
不、不!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她该值得一个更好的男子来疼她宠她才是,就像自己
思及此,司徒驰愕然一惊。
他在想什么?大哥正在生死关头,自己竟然对他的妻子心生如此龌龊的邪念
他还是不是人啊!
为自己脑中掠过的念头骇住,司徒驰深觉没有颜面面对大哥,不敢再待在屋里,匆匆旋身而出。
他恍惚的走着,直到这时,才隐约明白,这些时日来缠绕在心头那些莫名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
花掬梦打开窗子,让暖暖的秋阳晒进屋里来,寝房内也顿时明亮不少。
倚坐在床榻上的司徒骏,将目光投向窗外,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他喑沉的嗓子低低说道:“我可能看不到今年的梅花开了。”
拿著一条湿巾走过来的她听见了他的喃语,秀眉轻拢了下,一边轻轻擦著他的脸与手,一边轻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前几日那么危急关头都让你撑过了,一定不会再有事。”
那时他昏迷了两日才转醒过来,简直把大家都急坏了,婆婆也连哭了两日,几乎都快哭断肝肠。
“掬梦,对不起,连累你了。”司徒骏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久病而显得暗沉无光的眸子仔细端详著她,似想将她的面容深深烙进脑海里。
“不,没那回事。”她微感惊慌的摇首,这话让她觉得他似是在跟自己诀别似的“夫君别想太多了,放宽心休养,病才能早点痊愈。”她鼻头发酸的说著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不只是想安慰他,更多的是想让自个安心。
他苍白的脸上淡露出一笑,吃力的抬起瘦如枯骨的手轻触了下她的脸,幽幽叹息了一声后,问道:“最近这几日怎么都没看见二弟过来?”
“他可能在忙吧,听说皇上任命他为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呀,父王一定很高兴。”他疲倦的半阖著眼“我记得二弟从小就聪颖又沉稳,不过他不热中功名,反倒想做一个商人,若不是我这身子他也不会被父王逼著去参加科考。”
微微轻喘了下,他徐缓的嗓音接著又说:“他代替我这个没用的大哥做了很多事,甚至还替我娶妻、替我拜堂,可惜他是我亲弟,要不然日后,就可以替我照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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