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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闵斯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古家位于魏家胡同的小锁店,她还是迟到了,像匹用尽力气的老马般气喘吁吁。
“对、对不起,没、没赶上时间。”她手撑在古家破落的门板上,频频道歉。
“没关系,就迟了那么一下下,坐下来歇会儿吧!”反倒是燕千寻老神在在,不但没责怪她迟到,还体贴地端了一壶冷茶给她喝,和对待自己的女婿,有如天地之别。
闵斯琳闻言绽开笑容,高高兴兴地走到燕千寻身边的椅子坐下,这就是人缘好坏的差别,同样都是入门弟子,师父就是比较疼她。
“对了,上回去扬州寻宝的时候,我瞧见有人卖这个,特地给您带回来。”闵斯琳从小布包里面,取出一叠各式各样的剪纸,其中有花、鸟、鱼、蝶,每一张都生动活泼,充满生活的情趣。
“你真的帮我把‘剪花样子’带回来了,谢谢你啊,琳儿。”燕千寻全家曾经在扬州住饼一阵子,对那儿的风情念念不忘,连话都说得道地。
“哪儿的话,师父。就恨我的肩膀担不了千斤重,没法儿担太多,可以的话,真想把整间店的‘剪花样子’带回来给您呢!”闵斯琳嘴甜,尽说些窝心话体贴燕千寻,难怪受疼。
燕千寻笑呵呵地把整叠的剪纸收下,对闵斯琳这个她最疼爱的徒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打蛇打七寸,她每一寸每一分力道都能精准打进人们的心坎里,莫怪生意做得好了。
“看你的样子,一定又从皇甫渊手里抢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燕千寻一边瞧闵斯琳的表情一边猜测,果然也没猜错。
“您怎么知道?”好厉害,不愧是师父。
“你脸上有写啊!”不是她厉害,是她的表情太明显,随便一眼就可以瞧得出来。“每回你要是抢赢了皇甫渊,脸上总是容光焕发,模样特别好看。”像尊镀了金的菩萨,闪闪发光。
“真的吗?我倒没察觉呢!”经燕千寻这么一说,闵斯琳摸摸自个儿的脸,发现热热的,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就像师父您说的,从他手中抢走宝物的感觉真的很痛快,我到现在还飘飘然呢!”第五十件,呵呵。
“媚儿要是有你一半干劲儿,我就不必愁了。”别人家的女儿勤奋上进,自己的女儿却像条大懒虫,光会玩,唉!
“大嫂很可爱呀!”闵斯琳帮古云媚辩解。“我们很合得来,两个人尤其爱玩不过现在她也没办法同我游山玩水,再过些时候,她就要临盆了吧?”
“据大夫推测,大概还要一个月,我真怕她会搞丢孩子。”这个时候出事,可是会出人命的。
燕千寻叹气。
“大哥一定会将她照顾得很好,师父您不必担心。”天下父母心,闵斯琳明白燕千寻虽然嘴里老爱念古云媚,心里其实很疼爱她,禁不起她有半点闪失。
“我才不担心。”她女婿自然会把她女儿盯得死死的,她有什么好操心的?“我只是替媚儿可怜,不能到处跑一定很痛苦,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我怀媚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熬过来的,现在轮到她了。”一代传一代,人生就是如此。
“师父您一定很爱师爹,才会甘心为他放弃自由。”真正拜师学艺以后,闵斯琳才发现燕千寻是一个多特别的女人,但她最后却也走入婚姻,让闵斯琳觉得好奇。
“现在看起来是如此,但是当初也不是那么顺利,我也是经过了好一番挣扎和波折,才发现自己爱上你师爹。”过程可是相当辛苦。
“原来如此。”闵斯琳好羡慕燕千寻,不管她当初如何辛苦,至少她现在看来很幸福,可见师爹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闵斯琳闷声猜测道,难以想象自己陷入爱情的样子。
“很难形容。”燕千寻笑呵呵。“现在回头看过程,时而酸甜,时而苦涩,好像人生什么情绪都在那个时候用上了。只是事后回想起来,会发现这一切都值得,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更可贵的事。”
因为想要被爱所以付出,因为付出而痛苦,又因痛苦,对于接踵而来的喜悦感到格外珍惜,这就是爱情。
必于爱情,坦白说闵斯琳并不是很了解,但世间男女似乎都愿意为这对她来说懵懂的感情前仆后继,这让她迷惑。
“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懂。”看穿她明亮眼神下的困扰,燕千寻拍拍闵斯琳的手,安慰她。
“很多事情是要靠自己去体会的,尤其是爱情。”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只是徒添迷惑。
闵斯琳表面上点点头,内心其实一点儿都无法理解,天下人为何都为了一个“爱”字发疯?她的哥哥爱疯了,她的前任未婚夫也爱疯了,她周遭的人似乎都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只有她一个人懵懂无知,这令她焦虑。
“对了,你爹没再给你找婆家吗?”相对于虚幻的爱情,燕千寻关心的是闵斯琳的终身大事,她也二十岁了吧!
“婆家?”闵斯琳闻言噗哧一声,以为燕千寻在说笑。
“谁还敢娶我为妻啊?”师父也太天真了。“自从上回我退了英烨哥的婚以后,大家就把我当疯子看,骂我胆大妄为,没个规矩。现在京城的世家子弟,只要一听见我的名字头皮就发麻,没人会想上门提亲。”所以呀,此生她恐怕只能天涯海角四处寻宝,反正她也不想受拘束。
“但你是为了成全贺英烨和他媳妇才同意解除婚约的,这件事怎么可以怪到你头上?”燕千寻愤愤不平,舍不得她最疼的徒弟遭人误解。
“话是这么说没错。”闵斯琳耸肩。“问题是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在外人眼里,先提起的人就是不对,大家不会去探究到底是谁负谁,只会责怪我玩过头,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在乎。”谁要她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么野,现在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恐怕还会沾一身烂泥回来。
“琳儿”对于闵斯琳这个徒弟,燕千寻有说不出来的心疼,她虽然表面坚强,但内心其实很寂寞,是个孤独的孩子。
“这才对,这才是真正的江湖气魄,为师的挺你!”燕千寻竖起大拇指,打从心里佩服闵斯琳的勇气,一般女子做不到她的潇洒。
“谢谢师父。”闵斯琳笑开。“我也觉得自己挺适合混江湖的,比混商场痛快。”同样都是打打杀杀,商场厮杀的程度,可一点儿都不下于江湖,甚至更激烈。
“说起来真令人感慨,我总共收了三个徒弟,结果你们兄妹两人都比媚儿学得好,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分问题?”媚儿明显没天分
“咱们学得比她认真。”闵斯琳摇头,这和天分无关。
“这倒是。”燕千寻叹气。“你们兄妹都是认真的人说到天分,咱们是不是该开始练功了?”
“是,师父。”
师徒两人于是起身到内院练轻功,练完了以后接着学开锁,谁也不记得有关爱情的事。
心、情、大、好。
将细针抛向空中接住,紧紧握在手心,闵斯琳脸上的表情甚至比从皇甫渊手中抢到宝物时更得意,因为燕千寻会将这组细针送给她,就代表她学习到一个段落。
她将细针塞到袜子里面拍了两下,无声地吹着口哨逛大街,逛着逛着,突然觉得她该喝杯酒庆祝一下,于是决定上柳絮飞开设的“京冠酒楼”喝酒,算是对艾岚送她“斜雨酿”的一点小小回馈。
“京冠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四层楼高的建筑到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层楼都有数目不等的包厢,中央采开放位子,依序摆满了桌椅,墙壁上挂满了“高朋满座”等贺词匾额,有不少是出自名人士大夫之手,更别提放眼望去处处可见的名画,每一幅都大有来头。
闵斯琳原本想坐包厢的,但她只有一个人,占着一个厢房稍嫌浪费,想想还是改坐开放位子好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要到一个靠窗的位子。
“闵小姐,好久没瞧见您来了,我带您去包厢。”店小二眼尖,瞧见闵斯琳便趋前热心问候,将她带往包厢。
“不了,小二哥。”闵斯琳忙摇手阻止。“今儿个我不坐包厢,坐外头就行。”她用下巴点点窗边的位子,只见店小二一脸为难。
“可东家交代过,一定得让您坐包厢”
“没关系的,小二哥。”闵斯琳笑笑。“若柳少爷问起,你就推说是我的主意,他不会怎么样的。”
闵斯琳明白柳絮飞这是在报恩,当初艾岚被囚禁在十王府,是靠她哥哥帮的忙,艾岚才得以获救。从此以后,原本互不往来的两家开始变得亲密,交流频繁,就连不外卖的“斜雨酿”她只要随便开个口,艾岚也不吝啬给她,家里若是有任何一个人上柳家经营的酒楼喝酒,一定也是包厢伺候,就算只有一个人独自前来,再没位子也会腾出一间包厢来,对他们全家可说是相当礼遇。
“可是”
“你就照我的话去做,有事我负责。”闵斯琳觉得柳絮飞其实不必这么客气,到底她哥哥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有事本来就该互相帮忙,况且他丈母娘和艾岚的母亲还是好姐妹,他就算想推也推不掉,除非他不要命了。
“那么,这边请。”店小二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遵照闵斯琳的意思带她去开放位子。
“京冠酒楼”几乎每天都客满,难得有空位。闵斯琳跟在店小二的后头,从包厢的门口绕过去,在经过第二间包厢的门口时,差点和一位高大的男子撞满怀。
“对不起。”男子首先道歉,虽然错不在他。
“没关系。”闵斯琳忙着抚平飞起来的裙摆,没空抬头理对方,只听见他非常诚恳地道歉。
“真的不要紧吗?有没有撞到什么地方”男子满口抱歉,在闵斯琳抬头与他对望时倏然止住,原先诚恳的脸色,倏然转为铁青。
“是你!”闵斯琳脸上的惊讶不下于对方,千方百计想和他在商场上较量他都避不见面,反倒在人来人往的酒楼意外相逢,这该说有缘呢,还是冤家?总之,他们就是碰面了。
“我没事,皇甫公子,你也没事吧?”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总算给她逮到人。
“我生得这么高壮,很难有事。”皇甫渊却是在心里头诅咒自己倒楣透顶,碰上最不想见的人,算他倒楣。
“这倒是。”闵斯琳笑呵呵地打量皇甫渊,他体格强壮、高大英挺,外表阳刚,充满了力与美,和英烨哥的贵气雅俊是全然不同的类型,但一样受到姑娘们的欢
“你一定听说了吧?”只是呢,无论他的外表有多吸引人,有多少姑娘暗恋他,她对他的兴趣都仅止于整垮他,或讽刺他,就像现在。
“听说什么?”尽管皇甫渊心里有数,从她嘴里吐出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还是忍不住想听听她到底想发表什么高论。
“那只唐代古砚的事。”闵斯琳甜甜一笑。“不好意思,我又再一次抢走了你看上的东西,真对不起。”
她果然出口没好话,专往他的伤口撒盐,气得皇甫渊快得内伤。
“好说。”他几乎是咬断牙根才说出这句话,等会儿记得检查舌头有没有咬出血来。
“我想你一定很伤心。”老是输她。“但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这已经是第五十件了,你真的不打算亲自出马吗?”然后败得更难看。
“我没兴趣陪你演出无聊的戏码。”配合她演出给全京城的好事之徒看?省省吧!他没那么闲。
“真可惜。”闵斯琳面露惋惜之色。“我本来还打算当着你的面,炫耀我赢来的第五十一件宝物,如今看来没机会喽!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同你说话了。”浪费时间。
“我还巴不得不要碰见你,拜托你不要跟我说话。”他才是真正浪费时间好吗?
“不说就不说,反正你是输家,我同情你。”老是输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可怜,就原谅他吧!
“谁要你同情?”皇甫渊气得眼睛都眯起来。“说起来你才需要同情,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待在家里学女红,净学男人上酒楼,就不怕丢脸吗?”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声已经糟到什么地步,还在耀武扬威,说起来也真惊世骇俗。
“老古板。”闵斯琳冷哼。“女人上酒楼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但爱上酒楼,还喜欢品酒、求酒,这回打败你的‘斜雨酿’,就是我费尽苦心求来的,羡慕吧?”
舌战打到这边,算是正式进入核心,皇甫渊每回都败得不明不白的,这回的失败更是经典,竟是败给一壶酒,而且听说还没几口。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很羡慕,其实你也不必太羡慕我,只要多用点心打听就行了。”闵斯琳得意洋洋地敲打他的痛处,每一次出击都痛死人。
“什么意思?”如果她是要炫耀她事前探足了消息,知道郑员外喜欢喝酒,他可不屑为伍
“你还不知道吗?”闵斯琳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用来打败你的‘斜雨酿’,就是柳絮飞卖给我的,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闵斯琳才不会那么傻,仅是搔对方的痒处有什么好玩?当然是要往他的痛处狠狠踩下去,那才痛快。
不可讳言,皇甫渊被踩痛了,絮飞有这款美酒的事居然没有告诉他,亏他们还是好兄弟。
“我突然不想喝酒了,失陪。”皇甫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带给闵斯琳至高无上的喜悦,凡事见好就收,今天就玩到这里。
闵斯琳达到目的以后便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皇甫渊一个人吹胡子瞪眼。
絮飞有“斜雨酿”?这么重要的事絮飞居然没有告诉他,这像话吗?
皇甫渊越想越不甘心,直奔柳府找柳絮飞,得知他在酒坊以后又策马前往,反正一定要找到柳絮飞就是了。
“絮飞,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有‘斜雨酿’?”一找到柳絮飞,他便开口质询,问得柳絮飞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晓得‘斜雨酿’的事?”这应该是秘密,可皇甫兄的表情看起来仿佛人尽皆知,其中大有问题。
“闵家那个野丫头告诉我的。”皇甫渊愤愤不平地答道。“刚刚我在你的酒楼遇见闵斯琳,她说你卖给她‘斜雨酿’,最可恶的是,她还用那壶酒打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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