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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在眼眶的泪,落不下来。“嗯。”她用尽力气,只发得出这虚软的音。
简牧原没再说话,他看着自己置于膝上的手,下意识地重复握与放的动作,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该给她一个拥抱、一些安慰,但身体四肢和思想断了线,他只能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
这些日子,很短,却漫长得像没有止境。他向来平顺的生命起了变化,让心爱的女孩怀孕、结婚、为生活奔忙,连串的考验让他无暇细想,只是咬着牙承受一切,突然间,没了,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说他不玩了。
第一个浮上脑海的念头,竟是解脱。
懊死的!简牧原倏地握紧了拳。
他该难过、该痛心疾首,他却只感到解脱!即使只是一掠而过,他很清楚自己动过这样的念头。他可以不用再为多存一些育儿基金而不要命地打工,可以拨出时间去准备荒废已久的研究所考试,不用再每天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他,所谓的肯负责只是种假象,他怨未来全被打乱,却故作高洁,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狡诈到隐藏了心思,连自己都瞒过了。
这样的他让人恶心得想吐!简牧原的唇抿得死紧,强烈的情绪几将他撕裂。
姜满红躺在床上。她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表情,只能看着他的手,一直看着。
明明他就坐在身边,伸手可及的位置,那距离,却像是世界的彼端,远得让她伸不出手。为什么不骂她?就算打她都好,别不说话,别只是坐在那儿心在激狂吶喊,期待那双温暖的大掌可以越过距离,碰触她。
她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然而,她失望了,心和身子变得僵冷。沈默像在凌迟,缓慢地、眼睁睁地,一刀一刀,刨开她的心。
“满红!”石破天惊的大嚷,还没来到床边,就已穿透了布帘。唰地一声,布帘拉开,姜钧气急败坏地冲来,又气又心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叫你没事就乖乖待在家,别到处乱跑,去什么内湾?有那么急着一定要现在去玩吗?”
“满红啊,你怎么”姜母才开口,忍不住就哭了。
姜满红眼前变得模糊,盈眶的泪,却找不到勇气落下。这样的嘶吼责骂,可以让她好过一些,他却不肯给她,他连一句话,都不肯给她
“老先生,您小声点,急诊室还有其他病人”闻声赶来的护士连忙阻止。
简牧原闭了闭眼,抑下眼里所有的情绪,站起身拉住姜钧。
“爸,你跟我来。”他需要空间,对长辈解释。“妈,满红麻烦你先照顾一下。”
姜钧难过得只是摇头,听话地随他走出。
在踏出急诊室前,简牧原回头,望向她的方向,只来得及看到她苍白的容颜,随即被拉上的布帘,阻挡了一切。
即使被阻隔了,他还是看着,彷佛这样可以穿透,可以看到她。
在她面前,他抬不起头,更不敢碰触她。他是如此卑劣,扬言要保护她的人,却什么也保护不了!他有什么资格安慰她?他能给她什么?他什么都给不起
须臾,他才敛回视线,旋步离开急诊室。
曾经熟悉的两个人,变得陌生了。
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段时间他们所累积的对话,远远及不上他们过去任何一次见面所说的数量。
热热闹闹、你来我往的情景,再不复见,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简牧原辞掉了其中几份家教,只余下足以应付生活开支的两个学生,但他依然忙,他开始准备研究所考试,每一天,都很晚才回来。
休养了一个多月,姜满红回到学校,结婚、怀孕的事经此一闹,班上同学全知道了。她没透露同学们对此事的观感,她只是默默地上学,在家时默默地看电视,有时候晚回来,她也不会去解释什么,向来静不下来的她沈默得像另一个人。
绝口不提流产的事,是他们的默契。没特地约定,就自然而然地,没人会去碰触,彷佛生命中没发生这件事,彷佛他们只是淡了,只是从热恋转为感情停滞期,变得无话可说罢了。
他们同睡一张床,却各据一方,上床时间错开,起床时间错开,别说是对话,就连视线,也很少对上,他们的交集,甚至称不上室友该有的程度。
偶尔回家一趟,面对父母的询问,他们都学会怎么打太极,带笑的眼,不会落在对方身上。在人前,他们相敬如宾,回到家,他们相敬如冰。
就这样,时间过了,寒假过了,一学期转眼又过了大半。
四、五月是研究所考试的旺季,经过一番南北征战,简牧原现在只等放榜。空闲时,他还是待在图书馆,并没有提早回家。
这一天,早上出门前,他在桌上发现一张纸条,她约他下午在一间咖啡厅碰面。
那时,她已经出门了,他拿着那张纸条,怔站好久。
一整天,他一直想着,想到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想到关系迅速发展的甜蜜,想到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一切。
他藉由忙碌,想把这些遗忘,但,很多事,不是遗忘就能抹灭的。
简牧原拿出纸条一看再看,眼眶不禁微微发热,他还要继续逃下去吗?曾信誓旦旦说着要保护她的人,在做不到承诺时,还是只能逃下去吗?
在被他冷落了那么久,她非但没对他心死,反而约他见面。他是如此怯懦,竟得等到她主动,才能打破这个僵局。
手倏地握紧,那张纸条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这是她再次给他的机会,他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保护她,让他们从头开始,没有茫然,没有失措,只有恋爱的甜蜜,将她满满包围!
急切的心,让时间变得难以等待,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图书馆,骑车往约定的地点前进。
停好机车,他往咖啡厅走去,经过一间饰品店,一枚戒指停住了他的脚步。
打扮时髦的女老板马上靠了过来,将戒指连同深蓝戒盒一起递到他面前。“先生,你很有眼光,这是我特地从东京的施华洛世奇专柜带回来的,台湾没有这一款。”
简牧原接过,思绪回到准备结婚的时候。他们在银楼选焙婚戒,她看上类似款式的一枚钻戒。白金底座,璀璨的钻石开成了一朵小巧的莲花,典雅精致。
看到价格,她吐了吐舌,皱鼻笑了。“我选这个。”她挑了另一只白金戒指,指面呈一平面,只在右侧尾端镶了颗小小碎钻。
那时,他没说出口,却在心里下了决定总有一天,他会买下她爱的那朵莲花。
“你喜欢我会算你便宜一点。”以为他在犹豫,老板拚命鼓吹。
“不用包了。”简牧原微笑,付了钱,把盒子一盖,直接收入口袋。
走往咖啡厅的步伐,变得轻快。
现在的他,仍买不起那朵奢华,他却找到了另一朵莲花,在他能够真撑起一片天之前,先让他暂以代替,他会努力,不再逃避,给予她真正要的。
一进咖啡厅,目光绕了下,很快就找到她的身影。她就坐在窗外,自落地窗透进的光线淡淡地笼罩着她。
她也早到了,她跟他一样充满期待吗?简牧原忍不住扬起了笑,心情有如当初第一次吻她时那般,紧张又兴奋。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的座位入坐,才发现,他有多久没正视过她?她变得瘦削,原就圆亮的大眼更加明显,却没了璨光。
他甚至不晓得她现在是没课,或是跷课。他的心因内疚而一阵抽痛。
“我来了。”他低道,置于桌下的手,悄悄取出口袋的戒盒,紧握手中。
姜满红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眉、他的眼,到他刚毅的下颚,没有丝毫遗漏,像要将他烙进心版一样地看着。
须臾,她垂下眼,从背包取出一个透明文件夹,置于桌上,里头放的是户口名簿和两人的印章。
满腔的欣喜梗在喉头,简牧原怔愕,疑惑地看向她。姜满红抬起眼睫,对上他的眸子。
“我们离婚吧。”
这瞬间,他无法反应,他只能看着她,任那淡然的语调,炸穿他的耳膜,炸掉他的心肺。
“我都问好了。”无视于他震惊的表情,她自顾自地说道:“只要委托律师,连证人都不用烦恼,就在楼上的事务所等我们。户口名簿、印章我准备好了,身分证我知道你都随身带着,等一下去拍个快照,我们来得及去户政事务所,今天就可以办妥离婚登记。”
简牧原脑袋里一片混乱,此时此刻他想到的,竟是进咖啡厅前,是否有看到楼上律师事务所的招牌。
不重要!那一点也不重要!
“你是认真的?”他哑道。他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问,那双眼,没有一丝犹疑。她什么都安排好了,只等着他,即可搞定一切。
姜满红唇畔勾起淡淡的嘲讽。
就算他没说出口,他的态度也已清楚表达,她懂的。羁绊住两人的交集已经不存在了,这桩婚姻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他们只是在拖,折磨着自己和对方。
如果这是他对她残存的爱,以为维持住名分就表示对她有所负责,那就由她来释放他吧!
须臾,她轻声开口:“继续下去,代表什么?接下来研究所放榜,你不一定会继续留在新竹,我暑假要参加转学考,需要时间准备,这是最好的决定、最恰当的时机,不是吗?”
握在手中的戒盒,因收紧的力道刺得掌心发疼,他却恍若未觉,心里的痛,凌越了一切。他连她打算参加转学考都不晓得,他们竟比泛泛之交还不如。她在学校过得痛苦吗?是啊,他怎会没想到?那件事闹得众所皆知,会招来多少异样的眼光?
他却不闻不问,只顾着躲在自己的框框里!
“爸、妈他们”话才一出口,他就觉得可笑到极点。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已不想继续留在他身边,他们的相处,只余痛苦。他该得的,她完全把他摒除在生命之外,拒绝他接下来的参与。
结束了,该结束了
拿着戒盒的手,收回口袋,他深吸了口气。
“好,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