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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如此疼你,当然有想到你身不由己。”宫主以手支着下颔,斜眼睨她。“前几天晚上我还派人要去救你脱离苦海,结果呢?你反倒伤了我一名爱徒。”
“那是敌人设计的圈套,从他拿住徒儿的死穴逼迫和他出游、放话说徒儿已被他收服,还有纳徒儿为妾,全都是他深思熟虑的计策。”即使事关生死,孙沁仍能维持平静地述说。“他以为徒儿被驱离后会反过来帮他,但徒儿宁愿死,也不可能透露任何关于‘天水宫’的机密。”
“你这样让师父好为难,我该信谁呢?”宫主低叹,双眼微眯,眸色转为冷冽。“沁儿,抬头。”
孙沁依言抬头,澄澈的眼神看向位于上方的恩师。
天水宫主锐利地望进她的眼里,在那之中,她看到了忠诚,却也有抹她无法辨识的情绪。
她沉吟片刻,扬声开口:“这么吧,把那男人带来让我见识见识。”不管是什么情绪,都不该出现在“天水宫”门徒的眼里。她不是毁去那抹情绪,就是毁掉她。
不一会儿,双手被反缚身后的项沛棠被带巨大殿。
“跪下!”带他来的女子在他膝弯一踢,将他踢跪在地。
孙沁完全不曾朝他投去一眼,她只专注地望向宫主,仿佛他在她心中全无分量。
她的反应让宫主满意低笑,转头斜睇项沛棠。“项御史,你好厉害的功夫,竟把我最信赖的徒弟迷得晕头转向。”
“好说好说。”无视殿上诡谲的气氛,项沛棠还笑得出来。“宫主您教得太好,费了我不少心力呢!”
“不过听我徒儿说,你费的心力全是用来设计她,这好像有点小人手段。”宫主笑眯了眼,却是暗中用精锐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来回。
“只要能得逞,管它小人不小人。”项沛棠挑眉扬笑,这番话等于承认他真的对她使计。“相信宫主应该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被他异于俊雅外表的深诡眼神所震慑,天水宫主总算明白孙沁所言是真。
“可惜你是朝廷中人,不然在我们‘天水宫’里一定能大展长才。”宫主摇头叹息。“沁儿,落在他手中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只要能重获师父信任,徒儿不以为苦。”孙沁低头敬道。
“也快到你服葯的时候了,念在你这些日子受的折磨,先给了你吧!”宫主从袖中取出葯丸,屈指弹至她面前。
孙沁伸手接下,一直维持平静的丽容扬起了笑。不是因为生命获得缓解,而是为了这颗葯丸所代表的意义师父相信她的话,愿意让她重返“天水宫”
“谢师父。”她将葯丸收下。
见她取得解葯,项沛棠的心安稳了一分。但这还不够,他不能让她一直活在这种恐惧之中,他必须取得天水寒的秘密。
“接下来,我该如何处置你?”宫主瞄向他,视线转为阴厉。“你不只害我失去兵部侍郎这笔入帐,还因为此事损及‘天水宫’名声,我要怎么做?一刀一刀把你凌迟,还是将你的手脚剁掉,丢到山涧喂野兽?”
这些酷刑让孙沁微微变了脸色,不行,她不能让师父这样对他。
“我都不是很满意耶,这样对宫主也没有任何助益吧?”项沛棠苦笑,开始扮演起诱之以利的角色。“除之而后快,或是不计前嫌用我来换取好处,宫主是否该好好思考一下哪个对您比较有助益?”
“师父,”孙沁介入开口。“他是朝中高官,若贸然杀害,反而会引起朝廷对‘天水宫’的注意,徒儿有一计,他和京城首富阎逍和黎之旭是至交好友,我们倒不如要求赎金做为交换,为了让他平安返回,他们一定肯付。”
“赎金”宫主拧眉沉吟。只能拿得到钱吗?朝廷、高官,她总觉得不够,一定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阎、黎两人若给得不够,我那儿也有。”项沛棠完全展现以钱收买的诚意。“留下我的命对你绝对有好处,别把那些残忍的刑罚拿来对我,贵宫的天水寒已经够让人闻之丧胆的了。”
语带双关的话听在天水宫主的耳里,激起了灵感。天水寒?她怎么没想到!
“项御史,多谢你提醒我。”她阴恻恻地笑了。“若有可靠的人在朝中当眼线,提供我更多的消息,我还怕朝廷反击吗?来人,把他带到葯室去。”
葯室?师父想对他做什么?孙沁的心跳陡然停住,又因慌乱而急速地跳动了起来。
看到他已被人架起,她心一慌,无暇细想便急忙开口:“师父,他远离‘天水宫’控制不易,此法不可行。”
“我倒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可行的。”宫主冷冷地瞥她一眼。“难道你真对他动了情,舍不得我对他种下天水寒?”
“不、我没有”孙沁连忙摇头否认,但慌乱间所透露出的神色完全瞒不了人。
看来这徒儿也留不得了。宫主的眼中闪过杀机,却突然心念一转,笑得诡诈无比。“没有最好,过来,扶我一起到葯室去。”她朝孙沁伸出手。
再说下去怕会引起师父的疑虑,孙沁只好强忍焦虑上前将她扶起,心中不停思索着该怎么助他脱困,却无计可施,心里更急。
直至天水宫主站起,项沛棠这才发现她的双脚自小腿处截断,方才一直坐在椅上被衣服覆住,根本看不出来。
爆主拄着拐杖领头先行,速度虽比平常人慢了些,但其实还不到需要搀扶的地步。唤来孙沁是为了就近将她看得深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接下来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
发现项沛棠一直盯着看,一旁的门徒将他的头用力按下。“不准乱看!”
项沛棠只好乖乖地低头被架出大殿,一路上暗记位置。行经迂回长廊,来到一间重重深锁的厢房前。
爆主掏出系于颈项的钥匙开锁,一行人进了厢房。房内弥漫着阵阵葯味,数个葯柜靠墙而置,房间的正中央有个炼葯的丹炉。
一把项沛棠拖进去,她们就把他按坐椅上。
孙沁扶宫主在他身旁坐下,心里一片紊乱。
“把我的宝箱拿来。”
马上有人捧来一个黑盒,一放上桌面,马上退离数步。黑盒看来沉重,看似黑铁锁铸成,盒上有个锁洞,宫主用开门的钥匙插入一转,打开了锁。
“这宝箱刀剑不摧,除了我这把钥匙,任何利器都劈不开。”她抚过盒中的东西,转柔的眼神像在抚着心爱的宝物。“知道天水寒是怎么种的吗?它必须用血来当引介,才能渗入血脉。你刚刚也看到我给了沁儿那颗葯丸,那只能暂缓毒性,没办法解毒,要是半个月的期限一到还没服葯,就会从手指、脚趾开始一寸寸溃烂,在两天内烂得体无完肤,连面容也没办法辨识。”
项沛棠眼中现出惊惧的神色,仍故作镇定地谈笑:“刚刚孙沁说的没错,我真的离‘天水宫’太远,应该不太适合天水寒。”
“怎么会?为了活命,每个人不管离得再远,都必须回来跪在我的脚边向我乞葯。”宫主哈哈大笑,从盒中取出一个白色葯瓶和一把匕首。“其实天水寒不是不能解,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怎么解,但她们解不了。因为我在种天水寒时会加入我的血,种法和解法一样,谁种的毒,就得拿谁的血来解。”
“只是,有谁敢跟宫主您要血呢?”项沛棠苦笑,缚于背后的手悄然握紧,没让真实情绪显露出来他敢!等着,他一定会取得她的血,解开孙沁身上的毒。
“除了血,也要有解葯。”宫主拿出一个青色葯瓶晃了下,又放回去,笑得好开心。“钥匙在我身上,就算偷走宝箱也没用。天水寒,魂魄散,但只要不背叛我,就永远不会尝到魂魄散的滋味。项御史,你懂吗?”
项沛棠现出挣扎的神色,良久,才颓丧地点头。“懂。”
见宫主拿起匕首,孙沁心一急,赶紧用寻思多时的正当理由再次开口阻止
“师父,他太狡猾,让他和‘天水宫’有太多关联真的很危险,徒儿觉得还是拿他换钱以绝后患比较好。”她尽力保持声音平稳,不让紧张流露。
他虽然心机深沉,但他真的是忠良傲骨啊!要他一辈子受“天水宫”的控制,做出违背心意之事,这对他而言会是多么地痛苦?
师父好不容易接纳她,她接连的阻止一定会造成师父的猜疑和怒意,但即使如此她也顾不得了,只要能不让他身受天水寒的迫害,就算之后师父怎么罚她都无所谓。
“没错,我也觉得这样太危险。”宫主微笑着点头,在孙沁以为真的说动她时,那把匕首却转向递给了她。“所以这个危险由你来担,用你的血来种他的天水寒。”
孙沁一震,看着那柄匕首,全身无法动弹。由她来种?这比杀了他更加残忍的责罚,却要由她动手?
“怎么?心软,下不了手?”宫主逼她,欣赏着她惨白的丽容。
这一幕多美?“天水宫”的人不该体会感情的,谁叫沁儿犯了她的大忌!在毁掉她之前,她要先毁掉她的心。
不她不是心软孙沁想说话,想象之前那样自信地宣示回去,她的喉头却梗住了,发不了声。
她痛苦的神色用力撕扯着项沛棠的心,眸色因怒意而变得深沉。“宫主,她的地位没你高,我不想用她的血。”
这老女人如此恶毒,她看出孙沁动了感情,竟想出用这样的狠计治她!她连什么叫爱都还不懂,就要她体会心痛,她怎么承受得住?
“项御史,看来你也满疼我们沁儿的嘛!”这更好,一刀划下同时将两颗心伤透,他们就会明白世上没有感情这东西的存在。“沁儿!你接不接?!”她语气陡然一转,厉声大喝。
孙沁剧烈地震了下,下意识接过,望着手中的匕首,再看向他,手,无法遏止地颤起抖来。
“松绑。”
一声令下,两旁的人马上解开项沛棠手中的绳索,把他的手紧紧地按压在桌面上,掌心朝上。
“沁儿,你再不下手,师父就当你真的背叛‘天水宫’。”白色葯瓶摆到孙沁的面前。
孙沁颤着手拿起,来到项沛棠面前。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他没事,她可以尽管下手。
她紧咬牙根,咬得下颚发酸也不自觉,匕首先在自己掌心划下一刀,她却感觉不到痛,因为胸口的疼痛凌越了一切感觉,痛得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她就要毁了他啊!孙沁痛苦地闭起眼。
她从来都不觉得“天水宫”做错了什么,但这一刻,她终于清楚感受到她们的所作所为全是别人口中天理难容的恶行。染脏了手的人是她,如今,这样的恶果却报应到他身上。
“沁儿”警告的低语再次传来。
孙沁握紧匕首,睁开眼,美眸里一片空洞。她无法看他,只能紧盯着他的掌,咬牙在上头划下伤口。
她的神智像被抽离了,看着自己拿着瓶子,在他的伤口倾下葯粉,然后将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让两人的血液融化了粉末,在彼此体内交流。
项沛棠原本平摊的手掌屈起,和她十指相扣。
他温暖的掌指包覆住她冰冷的手,孙沁的心头狠狠一震,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叫难过。
她想起小黑狗死掉的那个晚上,紧紧握住她、伴她入眠的手,那么温柔、那么坚定。如今,他依然握住她,她却对他做下残忍的举止。
这手,她再也握不到了吧?在她种下天水寒后,她将永远都无法再次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