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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但一步一步又是那样合乎事物发展的逻辑,一步一步地把我们引到了床上去。回国以后我接到你的信,看完了我将目光移向窗外。我发现中国西北部的这一块天空完全和美国东部的天空相同。究竟有谁在天的上面?
我记得那天我接着也说了声对不起,我没有带我的讲演稿来。你立即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卷纸。我都不知道你把它是装在什么地方的。我有点吃惊地看看你一身剪裁合体的旗袍,但我只看见一对晃眼的红罂粟。
我只好跟着红罂粟走。红罂粟被风卷走我就欣赏你的腰。今天你的腰肢有别于那天在机场的腰肢。我觉得你还是穿旗袍好。我这样想着我这样走进会场。我这样想的时候相信别人同样并不把沉重的文学整天背在背上。
你把我安排在后面的座位上。你临走时瞥了我一眼我后来才明白你的意思。我早就说过了对你这类的出版物我还需要去仔细读。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很计较前后的人可是谁叫我来晚了呢?我只能冷落地坐在这个角落!但我在后排却有了新的发现。我看见我前面是一片肉瘤,一个个全是光秃秃的脑袋,好像在我经常缅怀的那座荒山上望着山坡下累累的卵石一般。时光在一瞬间倒了回去又掉了过来。掉过来后我既叹服那是一团团智慧之光又想到有人曾告诉我说西方人多秃顶是长年放纵性欲的恶果。为此我暗暗地感谢我们的禁欲主义和把我多年置于无欲可纵的社会状态。我摸摸尚可称为蓬松的黑发我感到欣慰。我告诫自己纵欲会在头顶上受到惩罚。但这时一阵掌声和笑声使我收回逐渐走向下流的心思。我回想了一下刚才断断续续地听到那位走下台来的拉美作家并没有说出什么精妙的哲理,至少他没有说什么我不懂的英语专用词汇,好像还说了一句脏话。这句脏话经常可以在纽约的地铁站和全世界的厕所里看到。于是我又发现了不管是东方人西方人,我们都是一群老娃娃。我们写累了想累了在生活中受够了然后想宣泄一下卑鄙,因为一味地高尚会叫人受不了。我们要把卑劣和神圣的界线打破,使我们既体会到神圣又玩味到卑劣,既表现出高尚又得意于下流,这样就有人想出个主意召开这么一个国际性的会议。谁也别想从这次会议上得到什么可是谁都可以在这个会议上表演一下放纵一下如同放纵自己的性欲。接着上来的一位西欧女作家讲演女权主义。她的一段话引起哄堂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但她精彩得可笑的话却相当深奥。我不得不斜过身去问旁边的一位新加坡华裔作家。这位皮肤微黑的作家捂着嘴吃吃地笑着告诉我,她刚刚说男人全是弱者,她主张女人不要去找男人,如果性欲冲动了宁可自己手淫。原来我的语言障碍在这样一个词汇上。
这个词汇触动了大会的乳房,大会顿时活跃起来。人人都从不知所云的状态进入了熟悉的领域,都跃跃欲试地想上台去说几句。接下去一个一个上台的人全被羡慕的眼光笼罩着,与其说人们想听他的妙论还不如说是人们想有他那样射精的机会。这时,我看见你从通道上走来宛如一艘彩色的船。你那飘浮般的步态使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当你朝我俯下身来时我对你说我要即席发言,那篇早已准备好的讲演稿去他妈的吧!你捏着被你译成英文的讲演稿那样看着我使我联想到被扔进水里的猫。你毫不掩饰你的不信任和惊讶,好像我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某种暧昧的关系;你不礼貌的眼神仿佛你已经和我上过床。我一时心动了一时有了勇气。我心动的是我喜欢体验男人和女人处在这种将成未成的阶段。眼风比手的抚摸更能挑动起情欲,而你的一瞥正好恰如其分。
于是我也命令起来。我说我不要你当翻译,我要找一位男士来。你当即白了我一眼说我放弃了这篇讲演稿多可惜,你认为那是够水准的。我说什么水准不水准,那不过是一篇学位答辩论文。这样的讲演稿会成为板着面孔的训斥,由于打断了大会汹涌的情欲我将会是一个最不受欢迎的人。读者凭作品认识作家而作家与作家之间的认识却凭着男人与女人的话题。你望了望会场,不得不同意我的话,却又嗔怪地说要找男士翻译我自己去找。我一面欣赏你在我眼前晃动的耳环,那一闪一闪的微光似在向我发射某种暗号,而我嘴里却说那有什么困难,请你给我带个条子好了。
“好吧,但是请你讲话不要超过十分钟,”你这样说着你踅回身去。你踅回身去像鸟儿在疾风中转向。这中间我想我是不是太无赖了,但我的确想捕捉到那只鸟。
你离开我向我朋友走去。他看完了条子回过头来向我会心地微笑:男人毕竟知道男人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