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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三个流氓对她的称呼,自我介绍就叫“二百伍”而她自称“二百伍”时却会使人发笑,有人还会笑得前仰后合,譬如,一亿六就会笑得喷出口中的可口可乐,这又何乐而不为呢人家一听“二百伍”就笑,总比听到“伍小巷”要皱起眉头思索半天,还要她费事地解释好吧!
三个流氓管她吃住,还给她买了身廉价的时尚衣服把校服换下来。他们并不骚扰她,不和她“干事”他们的兴趣焦点只在白粉上,有点钱就找些白粉吸,没白粉就喝酒。但限制她的自由,白天不让她出门,晚上,流氓找到了生意就把男人领来出租房和她“干事”或者把她送到某个地方去,一人在门口等。她“干事”完了,流氓就向和她“干事”的男人要钱,然后带她去吃宵夜,流氓们喝酒。这i个流氓除了她之外,还掌控着四个女娃儿,分散住在这一片出租房区。所以,二百伍并非天天要和男人“干事”经常无“事”可“干”出租房里又没有电视机,一个人呆在出租房里很闷,然而流氓们又不许她去玩,要她“坚守岗位,随时待命”所以她到c市两个多月了,司机既没来接她,她也没看到这大城市是怎样的壮观宏伟、繁华精彩。
一天晚上,一个流氓跑来很高兴地说,有人要包她过夜,过夜的钱多些。流氓告诉她,要先跟她“干事”的那个男人说好,明天一大早,他们有人在宾馆门口等这个男人收钱,然后把她送到一家小宾馆。
她进了房间,只看见几个人在打麻将,地上横七竖八地摊了一堆酒瓶子。其中一人摆了摆脑袋,意思是叫她到里面房间等。她第一次到一个有套间的客房,里面房间还有个电视机。她一面等客人,一面打开电视看。换了好几个台,不是在播广告就是播反映当代现实生活的电视剧。她对反映当代现实生活的电视剧丝毫没兴趣。她觉得电视剧里的“现实生活”都离她非常非常遥远,对她来说,一点不“现实”她喜欢看古装的电视剧,演皇帝妃子大侠仙女等等。与其看不反映现实的所谓“反映现实生活的电视剧”还不如看与现实毫无关系的古装片。脱离现实的古装片令人产生遄想和梦想,反映现实生活的电视剧不但不能使人产生梦想,还让人看出它与真实的现实有很大差距,漏洞百出。反映现实的电视剧不反映现实,古装电视剧却贴近观众,这大概是古装的电视连续剧风行的一个原因吧。
外面的人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有时还吵得不可开交。二百伍估计要跟她“干事”的男人一时进不来,就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捏了好多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古装片。有猪八戒和牛魔王,但是没有孙悟空,却有个穿着华丽的帅小伙子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牛魔王要和漂亮姑娘结婚,一大群妖怪在四周起哄。一会儿,那个帅小伙子怎么又和漂亮姑娘在一个叫“后花同”的地方偷偷见面。漂亮姑娘拔出剑来,挺生气的样子把剑锋对着帅小伙子的喉咙,要小伙子发誓。小伙子说了一番话,漂亮姑娘听了“啊”的一声,手上的剑掉在地上,马上晕了过去。别的话她没在意,但这番话令她十分感动,差不多和漂亮姑娘一样要晕过去。这几句她记住了,就是: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而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一段周星驰演的“无厘头”的荒诞戏,一段很夸张的台词,却让二百伍触景伤情,怅然若失。在这古装片节目间隙要插播广告,她知道了这部片子叫大话西游。
播广告时,她向后一仰,躺倒在床,闭起眼睛,想想那么多跟她“干事”的男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跟她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哪怕是“我喜欢你”四个字,她也没听人向她说过。她自小到大在纸人纸马中生活,纸人纸马是纸人纸马,活人也跟纸人纸马差不多,没有人给过她温暖和亲情。跟她“干事”的男人在她身上拚命,要么闷声不响,要么喊“我干你”、“我操你”、“我日你”、“我拷你”等等,有的还在“干”“操”“日”“拷”等动词后面加个“死”字,好像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弄得她身体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今天听到“我爱你”三个字,尽管不是对她说的,她也感到又温馨又甜蜜。一个“爱”字,相当一座煤山,它的热量能够熔化铁石,而她的心又并非铁石心肠,既自卑又柔软,这时更被熔化了,化得全身无力地瘫在床上。
她幻想着有个男人对她说“我爱你”哪怕是“我喜欢你”想着想着,在她眼眶溢出泪水的同时,她感到下面忽然有点湿润。这是她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现象。跟她“干事”的男人都责怪她下面干干的,就像一根橡皮管子“没一点意思!”而今天晚上非常奇特,竟然有种液体涓涓地向外分泌。
她想,今天晚上这个男人进来,如果对她说了“我爱你”三个字,不要说“一万年”哪怕是仅仅说这三个字的一瞬间也好,她愿一辈子跟定他,不但不要一个钱,还要挣钱来养活他,这个男人不论叫她做什么事,她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正想得甜美的时候,那个叫她进屋里来等的男人忽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男人见她躺在床上好似有点惊讶。原来这人已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说我今天啷个输了钱!原来屋里头有个婊子!赶快给我滚滚滚!”男人满嘴酒气,大发雷霆,一把把她拉下床。“滚蛋!害得老子输了钱!你还想做啥子”
二百伍惊醒春梦,被那个男人从床上拉倒在地,就像从云端一下子掉进冰窟窿,猛地感到世界是如此的寒冷。这个世界不允许她浪漫,她没有资格浪漫。她打了个寒战,颤抖了一下,回到现实,才想起门口还有个向她讨钱的流氓,不得不说:
“我走就是。不过是你叫的唦!你多少要给几个嘛,不然我不好交账!”
幸亏这个男人还没完全喝醉,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十块钱旧票子扔给她:
“滚!”
三个吸毒的皮条客拉不到多少生意,别人一看他们鬼鬼祟祟又黄皮寡瘦,就认为他们拿不出什么好货色,不愿跟他们走。穷则生变,他们就另辟蹊径:让女娃儿自己上街拉客,跟在街上蹄趾的好色之徒直接见面。在客人面前演“真人秀”比皮条客跟人一路说破了嘴有效得多。但是,他们的出租房在郊区,附近没有什么闲逛的游人,要拉客人必须到城里,可是女娃儿进城去拉客人,搭上公共汽车票钱和在城里的吃喝,一晚上就得那么一点钱也不合算,于是,才想出上一章描述过的那种非常低级的骗术。
三人一商量,项目说上马就上马,他们还投资了二十块钱,从小偷那里买了个只闪光没镜头的坏照相机。刀是现成切西瓜用的刀,节约了成本。
这三人觉得,被他们掌控的五个女娃儿中,只有二百伍“可靠”不会放出去就跑掉,因为她还要等那个司机来接她哩。他们就叫二百伍先实验,等摸索出经验,有了效益后再全面推广。那四个女娃儿看见收入高,提成也高,就不会跑了。
二百伍第一次放出去很高兴。老流氓教她下午先在街上转,到七点多钟电影快放映的时候,就在电影院门口看哪个是独自一人来看电影的,看准了就靠上去说陪他看电影。如果那人没拒绝,给她买了票,看电影时那人就会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你就让他摸你。狗日的!这就上了圈套了。散了电影你就想法子叫他跟你‘回家’,跟你‘干事’。等我们闯进来治他龟儿子!得了手,我多给你点钱叫你在城里耍哈。要是他不跟你‘回家’,散了电影你还要问这龟儿子要钱。要摸你的钱哈,至少把饭钱捞回来唦!”
二百伍下午在电影院附近转。这一带正是大城市的热闹市区,浓缩了大城市的精华:人多、车多、店铺多、东西多、马路宽、房子又高又挤,霓虹灯光怪陆离,而她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小镇上那个小市场的无限放大。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明码标价。商品下面有块小牌牌,小牌牌上都用“¥”字打头,后面注明这个东西的价钱。看来看去,到处是“¥”、“¥”、“¥”、“¥”手上没有“¥”不管你多喜欢这个东西都与你无关。二百伍只揣着老流氓给的十块钱,这点“¥”在这个大市场中根本不值一提。二百伍完全不自觉地体会到马克思说的:市场经济就是一个商品的大堆积。大城市不过是个大商品堆。腰包里没有“¥”再大的城市也不会“精彩”大城市的精彩,只在腰包里有“¥”的人面前像孔雀开屏似地绚丽。
不知怎么,大城市给二百伍最深刻的印象仅仅是这个“¥”
担担而分大、中、小碗三类“¥”二百伍花了“¥5元”在小吃摊上吃了碗大碗的担担面,到七点多钟就守在电影院门口。她甚至没有张口,就有人主动上来问她等谁,不等人的话,就叫她陪他看电影。二百伍当然乐于成行,跟着进了电影院。灯熄后放电影,那人真的就动手动脚乱摸她,一张臭烘烘的嘴在她脸上像鸡啄食似地东一下西一下乱啄,啄得二百伍满脸口水。电影散场后,她不知道怎样把这人哄到出租房去,只是不停地说“大哥跟我走”、“大哥跟我走”那人老于此道,给她穿的低胸t恤里塞了十块钱:
“小婊子,各人走各人的啵!”
把她全身摸遍,脸上亲够,只给了十块钱。她的全身和面孔就是“¥10元”
第二天仍是如此,刚站在电影院门口就有人过来搭讪。但是和前一天一样,摸完了亲完了,出了电影院给了她十块钱,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人就扬长而去。
这个“¥10”好像成了她的固定价格。而“¥10”刚好够来回公共汽车票钱和一瓶矿泉水与一大碗担担面钱。
以往,跟她“干事”的人一般都不直接付钱给她,有个别直接付给她的她也只是转手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跟人“干事”后男人付多少钱给皮猴或老流氓小流氓。现在男人直接给了她,而这个“¥10”从不合算这个角度上,开始肩发她有了低贱的感觉,然而她又不知道怎样去追求“崇高”什么是“崇高”她究竟在“¥”上应该怎样定位只有一次,一个四十多岁的外地人主动跟她到了出租房。那人虽然年纪很大却没经验,好不容易抓到了个出差机会就想趁机在外浪荡浪荡。二百伍靠上去刚说想跟他看电影,那人的表情仿佛就喜出望外。在电影院摸她的时候就欲火中烧,恨不得在座位上就跟她“干事”还是二百伍止住了他,说不急不急,电影完了跟我“同家”那人根本不需要哄骗,散了电影就跟她打辆出租车跑,也不管有多远。进了出租房就脱衣服,还叫她快快快。两人刚上床,三个流氓就闯了进来。闪光灯强烈地一闪光,那人就吓得浑身发抖,光着身子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老流氓说什么是什么,刀子也不用亮出来。那人只顾牙齿打战地说:
“同志,同志,我错了!我错了!”
老流氓翻遍了那人的衣服口袋,搜光了他全身,得了一千七百多块钱现钞,一个手机,一只手表。老流氓看看他的名片,笑话他说:“嗬!还是个啥子科长嘞!”把空空的钱包扔给他时,油腔滑调地揶揄道:
“我没拿你的身份证哈,银行卡也留给你哈,让你好生回去当你的科长哈!拜拜!拜拜!”
老流氓给了二百伍一百块钱作为奖励。这是二百伍一生中得到的第一笔报酬。老流氓鼓励她再接再厉,继续去电影院,按既定方针办。
第二天就碰到了一亿六。二百伍往电影院门口一站,就有人向她凑过来叫她陪着看电影。二百伍拒绝了好几个人的“盛情邀请”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亿六。这个小伙子比什么大话西游里面的帅小伙还帅得多,高大俊朗,英气逼人,但也“哈”气逼人,排在买票的长队中如鹤立鸡群,向二百伍发射出强劲的吸引力。二百伍观察了一亿六好长时间,确定他只有一个人来。她想,流氓们昨天连现钞带东西差不多得手了两千多块钱,自己身上也有了一百块钱,今天哪怕就是跟这小伙子真正看一场电影也好。于是就发生了上一章叙述过的事。
在电影放映时,在一片黑暗中,一亿六却不像别的人那样摸她亲她。二百伍绝不是一个下贱的女娃儿,她只是怕这小伙子跟她规规矩矩地看完电影后各奔东西,就此分手。她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学那些下流胚子的动作,主动伸出手去摸一亿六。一亿六笑着不让她动手,她便暗中欣赏一亿六。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爱过、急切地渴望有男人爱她的二百伍,却先有点爱上一个男人的意思。上天安排得就是这样奇怪。
电影散了后,二百伍也绝没有一点哄一亿六去上当受骗的动机,只是不想与他离别,所以才把一亿六带到出租房。而和一亿六在一起,她感到从未享受过的自在逍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拿鸡腿在一亿六头上敲就敲,想做怪相就做怪相,想喊就喊,想叫就叫。二百伍自小到大,从没有真正从心底里升腾出如此纯洁的喜悦。和一亿六玩耍得如此开心,大大超过上次和皮猴打游戏机的时候。皮猴与一亿六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哪能望其项背!她开始体验到快乐是“¥”无法定价的,与“¥”完全是两回事,毫无关联,多少“¥”也换不来快乐。
真可谓“欢娱嫌夜短”没料到三个流氓突然闯了进来。二百伍这时早把自己的“任务”和三个流氓忘得光光的了,一时还以为真来了强盗,所以冷不防呛咳个不停。然而形势急转直下,风云突变,一亿六来了个“英雄救美”更使二百伍倾心相许。后来怎么又来了个女人责怪一亿六,二百伍此时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她不知道一亿六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于是对陆姐反唇相讥:“啥子‘擦屁股’,难听死了!”还故意把“死”字从牙缝里嗞出来,做出十分鄙薄这个女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