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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众校领导面前，他仿佛像是一只夹紧了尾巴的丧家之犬。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就越是想要让别人和自己一样变得凄凄惨惨。
更何况所谓的“别人”，并不是那么无辜的人。
早自习已经过了一半。
今天的早自习应该由李毅来守的，他出了事儿，人还在校长办公室里面，教室里面没有了老师，再加上早上发生的这么劲爆的事情，现在整个教室都是一片嘈杂。
学生们前后左右转动着，讨论着这个大新闻。一张张尚且没有完全长开、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满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兴奋。
千绯也带了点笑意，等着接下来的表演。
果然，没过上太长时间，年级主任来了一趟。
原本吵吵闹闹的环境，因为年级主任的一探头，一瞬间寂静下来，在有点尴尬的氛围之中，年级主任问了声：“谁是肖淮？肖淮和我来一趟！”
教室就这么大，声音在教室里面环绕了一拳，所有人的视线就都凝聚在了肖淮的身上。
肖淮从李毅办公室里面回来的时候就有点奇怪，脸上似乎有点发红，还有点发肿。
这会儿一张脸上更是添上了难堪和畏缩，曾经端出来的架子轰然崩塌，好像人设也就此粉碎。
别人爱慕羡慕的眼光沐浴多了，现在眼神的意义不一样，肖淮觉得以前亲近的同学们现在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一群八婆！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看着这边干什么！看八卦的眼珠都烂了才好！
以前千绯每次被老师同学捉弄的时候，大家的视线是什么样子的？
幸灾乐祸的？喜大普奔的？
她脑袋里面慢悠悠想着。大家都理所当然又自然而然地投过视线，却不知道，这些看似无辜的视线，也是一把把无形的匕首，让人鲜血淋漓。
肖淮把宁千绯的事情放到网上之后，更无疑是扩大了这种冷暴力。
尚且只是一个班同学的目光都承受不住，那宁千绯所承受的——整个学校学生们的目光呢？
肖淮攥着手，很想要冲旁边的众人喊出声，让他们滚蛋，可他一声都不敢吱出来。
他心里清楚年级主任叫他是什么事儿，身上就像是压上了一座巨山，好半天，才费力地站起来，可小腿肚儿却在不停打颤！
“快点儿！”
年级主任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瞧年级主任这个态度，看起来找肖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呀。才刚刚冒出李毅的风波，一个小时不到，肖淮就被学校领导给找了，这代表了什么？
同学们的视线更加八卦，讪讪的。
教室门近在咫尺，肖淮吞咽了一下唾液。走出那扇门是死，可留在那扇门里面，四周的打量更是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血液都冰冷下来，走过课桌中间留出的过道时，身体还摇晃了好几下。双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肖淮整个人都保持着木然的状态，呆滞地走出了门。
肖淮一走，班级里再一次陷入沸腾。
五分钟后，胡小琪举着手机，大声宣布了答案——
“李毅说，那些照片都是肖淮搞的！肖淮想用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要挟李毅给他保送名额，但是李毅一直没同意，肖淮心生恨意，将这些假照片贴在了学校！”
有个校领导的姑母在实在是方便，就像是本人在现场一样，胡小琪得意地公开直播着这会儿校长办公室的风云。
此言一出，整个教室一片哗然！
这个肖淮平时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像是小说里面的禁欲男主角，应该是云上之人才对，没想到在他冷漠的表情之下，还有着这样的歪心思！
仿佛不真实的人，突然间充满了现实虚伪的气息，金玉皮囊下裹着的是污臭泥浆，这就更加让人厌恶恶心。
果然，周遭的人笑脸之下多了不少轻蔑，不可置信的有，可更多的是幻灭之后的不屑。
而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同样是眼巴巴盼着保送名额的人，听胡小琪这么一说，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松了口气，另一边又想着，艳照这种好事怎么就不落到自己手上呢。
自己一定会比肖淮更加小心，自己不光能够成功拿到名额，还绝对不会落到肖淮这个地步。
众人面色不一，交头接耳，千绯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她一边垂着头发短信，一边听着胡小琪的直播。
学校早自习是七点开始，现在过了半节课，七点半还不到。算算时间，宁北遥早就清醒着了。
“哥哥，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情，很影响学习，我能转学吗？”
学期已经开始了一小段时间，错过了办理手续的时间，想要转学只能往私立学校转。这正合她心意。
至于学校放不放人……
老师发生了这么大的丑闻，学校想要遮掩住，难免会妥协学生的一些要求。
她并不担心学籍的问题。
宁北遥就更不用担心，他巴不得一贯独立不亲近自己的妹妹多对自己提一点要求。他甚至连多余的问题都没有，就同意了下来。
“好。我今天就联系一下学校。”
千绯收了手机，胡小琪的直播正到了精彩的时候。
“肖淮痛哭流涕地说，拍照片和张贴照片的人都不是他。他用照片威胁李毅是错了，并且绝对不会再犯。”
痛哭流涕几个字是胡小琪自己加上去的，但是效果很好，教室都充满了愉快地气氛。
胡小琪还往后面念着：“肖淮还说，一开始，是接到了匿名彩信，发了那几张照片给自己，不知道发照片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企图。再后来，他手机丢了，怀疑是捡到他手机的人把照片打印张贴了出来。”
说到这里，有个女生问了一句：“学校里面有监控，张贴照片的人应该能找到吧？”她视线若有似无地在班上转了一圈，拖长了声音嬉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做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千绯慢悠悠往刘茜的方向看了一眼。
刘茜倒是平静，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大概是打一开始就想好了监控的事，要么避开了，要么动了什么手脚。
只在察觉到千绯视线的时候，刘茜的冷静出现了一丁点破绽，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略微一变。可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不过淡淡扫了千绯一眼，就别开了眼。
——就算宁千绯看到了什么，那又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谁能信？
胡小琪说：“现在让保安查监控去了。”
学生难得安静下来，都在等着接下来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氛围凝重而诡异。大约过了十分钟，胡小琪手机震动起来，她在众人期待之下拿起手机，扫一扫，立刻皱起眉来——
“没查到！”
胡小琪惊讶道：“那个人做事很小心，故意避开了摄像头，摄像头只拍到了一秒钟，就半个身子，还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又有人问。
胡小琪一时没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手机再次响起来，胡小琪瞄了一眼，兴奋起来：“张贴照片的人是没查到，但是拍摄照片的手机信息找到……！”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
胡小琪瞪圆了一双眼，手指都僵硬了起来。
听胡小琪这么一说，又见到她现在这么一个反应，不知怎么的，刘茜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面徘徊，她背上的汗毛一瞬间全部竖起，细碎的汗珠渗了出来。
拍摄照片的手机信息？
那是什么？那个要怎么查？
这是刘茜完全不懂的一个领域，因为不懂，所以连想都不会想到，她只觉得头发根一阵阵发硬发麻，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极其惊心动魄的灾难。
就在她坐立难安的焦灼之中，胡小琪脑袋转了转，脖子还是僵硬的，然后，那视线越过一颗颗黑色的头颅，落到了刘茜的身上。
刘茜大脑轰地一声，世界都好像一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老师失格15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羞耻、惊惧、后悔、懊恼、难堪……
有好奇的学生凑上前看过胡小琪手中的短信，仿佛漫不经心一般说了一声：“这个型号不是刘茜的手机么？”
这句话仿佛是□□，把刘茜的自信和从容都炸得粉碎！
刚才和千绯对视的时候，她还颇有余裕，现如今一张脸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刘茜的思维模式就是这样——做好充分准备的、设想之中的一切问题，她都能迎刃而解。但是突发情况想要灵活应对就很难了。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千绯将刘茜留到这个地方来收拾，而让肖淮去面对已经板上钉钉解决不了的难题。
刘茜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唯独不知道，照片还能查出拍摄设备信息！
这样，就差把她的名字直接写在那信息上面了！
她的反应能说明很多事情。
而那个不太聪明又嘴快的朋友胡小琪，还在此多嘴了一句。
“……刘茜，真的是你？”
集中在刘茜身上的目光更多！
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滑落下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胡小琪！
她凭着本能拼命摇着脑袋，可是脖子的血管里面流动的似乎是铅，沉重到让她的动作僵硬而机械。
就算是摇头，又有几个人会信呢？倒不如说，像是欲盖弥彰。
刘茜思维不活跃，所有人的面孔齐刷刷面朝着自己，她更加想不出来补救的措施，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孩，这一急，眼泪一颗颗地就涌了出来。
刘茜为什么要拍下李毅的那些照片？
这些不干净的照片，就注定了拍照的人心思不会有多纯净。
要么是用来陷害班上的同学——诸如肖淮一类。要么便是存着和肖淮一样的心思，拿照片去要挟李毅。而肖淮只是她打头阵的试验品罢了。
那这样的人，不是比肖淮还要恶劣吗？
刘茜的眼睛无意识地在教室里面乱转，扫过一张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脸，中途只有一个人表情不一样。
那人对她扬了扬眉毛，笑了笑，好像所有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似的。
刘茜勉强把视线拉回来一下，模模糊糊想着，宁千绯为什么要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这些事情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脑袋晕眩，无数张脸仿佛在她面前打着转飞舞，她连声说着“不是我，不是我”，但根本就没人相信！
刘茜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人群中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句：“你不如给大家检查一下手机，看看有没有照片？”
这句话就像是主心骨，像是那个教死书的老师给出来的解题思路，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机——
“不是我，我手机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些照片，不信你们可以找……！”
刘茜突然一僵！
没有人会过来接住她的手机，就连那个平时喜欢她的男生，都仿佛对待病毒一样，对她皱着半边鼻子一脸鄙夷。
刘茜总算是回过神来，紧接着，她大腿上的肌肉剧烈颤抖起来！
她不该拿出手机的。
她不该拿出来！
她可以假装手机丢失了，拍照片的人不是自己！
宁千绯……
对，宁千绯！
给肖淮发送了图片，又删除了自己手机上备份的人，一定就是宁千绯！
她才是最后面的人，而她刚才，点了最后一把火，逼着自己拿出手机“自证清白”。可是，事实上，从她掏出手机的一瞬间，她就完蛋了！
手机在她手上。
手机的型号正好符合。
说不定……
宁千绯还是用自己手机发送的照片。那么，查一查号码，也能查到自己头上。
而她从来没有对这个蝼蚁一样的同学多加关注，她没有一丁点能够指控对方的证据。
刘茜咚地一声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臂颓丧地耷拉在身侧，连眼神都死掉了。
24班学生刘茜、肖淮，记过入档案，并给与开除学籍退学处分，同样记入档案。教师李毅尚且还在调查之中，未作出明确的惩罚表示。
现在学期过了一小半，带着这么严重问题的学籍档案，这两个学生就算成绩优秀，但哪个学校敢要他们？
更何况，接下来各种各样的八卦，他们都会成为其中的主角之一。
他们曾经在学校里面有多叱咤风云，东窗事发后受到的鄙夷的视线就越多。
臭名昭著的学生，能去哪里？
学校这边是千叮万嘱了，可是死活封不住学生的嘴。
严密防范之下，这么大个丑闻还是在其他学校流传开，成为了大家饭后茶语的谈资。
本市还有另外两所高中与这个学校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据说为了招生，三所学校年年打架。
这个学校的招生广告车开到另一个学校旁边，另一个学校的老师则直接在这个学校门口摆上招生的长桌。
各个学校历年想尽办法不露出半点破绽，就怕被对手抓住什么把柄了，拉走了本校的优生资源。
眼下这个，可谓是闻所未闻！
影响的不仅仅是生源，还包括教育局的资源，以及各大高校的资源，一旦摔倒一次，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爬起来。
本校上下都陷入愁云惨淡之中，领导们为此焦头烂额。
而千绯的转校，比想象中还要简单。看样子老师根本就顾不上这边了，轻轻松松，就放出了学籍。
在宁北遥的安排之下，她进入离家近的私立学校，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
相比之下，这所新学校，也是“高中三巨头”中的唯一一所私立学校，现在几乎算是沉浸在狂欢的气氛之中了。
校领导们喜笑颜开地想着来年新的招生广告语，绝对要在广告语里面也暗中编排某校一下！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还有人，会比对手学校的人更加关注这场风波。
那就是媒体。
就在崔丹丹愿意出面作证，李毅实际上并没有伤害自己，相反照顾了自己一晚上，只是行为不妥，并未教师失格的时候，更多的爆料人出来了。
无论如何咽不下那口气的刘铭便是第一个出现的人。
他恨透了李毅，若非是李毅，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结局，刘铭比谁都想要掰倒李毅，哪怕李毅在他面前磕着头认错求饶，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以前自己没能力没机会，现在墙倒众人推，刘铭毫不犹豫地和媒体曝光了这件事。
他依然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那个玩意儿是他发明的，只是李毅人品有问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在这种背景之下，民众愿意相信的是谁？
毕竟这个社会，大多数人都把自己放在了医院学校的对立面，自己又是最能博取同情的弱势群体，两者相加，无数舆论狂风暴雨地砸在了李毅身上。
第二个爆料的人是李毅的前妻。
这位纯属千绯计划之外的意外惊喜。
她把李毅培养“祭品”的事情曝光给了媒体，并具体指明了前面几届被选为祭品的学生。
前面刘铭的爆料，还算是众人认知范围之内的恶劣行为，那么祭品事件的曝光，就已经是远远超过了大家的想象！
没有什么比“善良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更适合这里了。
由家长带头，人们团团围住了学校，要求学校给出一个说法。此时众人怒焰高涨，恨不得将李毅揪出来暴打一顿！
为人师表，误人子弟！
这种老师在，能教出什么样子的学生？
那么就轮到第三份爆料了。
来自和千绯合作的记者。
千绯交还给他的视频里面，记录了生病返校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内容已经被编辑过一次，涉及到暴露她身份的部分全部删除，剩下来的剪辑一下，堪称现实版的宫心计。
自己哥哥手下的人实在是放心，不用她过于担心对方为了曝光率把自己牵扯进去，做出来的成品让她很是满意。
一浪更比一浪高。
最后的视频放出来，几乎整个网络都谈论起了这件事情！
恶劣的老师能带出来什么样的学生？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一群心理几乎扭曲了的，看起来就丑恶到了极点的人！
在视频里面，刘铭也好、刘茜也罢，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学生，所呈现出来的模样，无时无刻不都是一副要算计人的样子。
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合作。
以绊倒欺辱别人为乐趣，下手越狠，他们就越是高兴！
这样的人就算聪明，可出身社会了，又对社会有什么帮助？他们难道不是一群高智商的害虫么！
24班一切施加过校园暴力的学生，譬如说刘铭曾经的一群喽啰，此时此刻，都能在视频里面清清楚楚看见自己丑恶的嘴脸。
这件事情影响范围如此之大，报道视频流传之广，想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受到不少指指点点，还有众人异样的目光。
他们会为此困扰很久，也绝对会遭受不小的影响。
也算是对他们校园霸凌的惩罚。
视频里面，也有校领导的参与。
胡小琪的姑母。
果然蛇鼠一窝，整个学校都是烂的！
某些学生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不过是遇到了更坏的老师，进入了更坏的学校，大家沆瀣一气罢了。
——这是最后，众人得到的结论。
李毅被永久剥夺教师资格。
校主任被降职调职，并且公众检讨。
胡小琪没了姑母的庇护，以前她不尊重的老师们，这会儿变着法子折磨她。
李嘉作为校园暴力的佼佼者，视频中肢体最丑恶的人，在舆论之下，还成为了班上同学新的欺负对象，他不堪压力，成绩一落千丈。
至此任务目标全部清理干净。
接下来的生活，才应该是原主宁千绯本来应该有的生活。
宁北遥超级妹控，宁千绯原来所在的学校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比谁都愧疚，更是无微不至地宠着她，便是她一伸手，他就能立刻拿出她想要的东西。
宁千绯成绩本来就好，千绯曾经世界里面学过的高中知识在这里只是锦上添花，她稳妥地进入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她的名字和照片，作为榜样，在新学校的光荣榜上，挂了很长时间。
而新学校，以及其他许多高校，来年的招生标语中都有一句：
“严格把关，保证师生品格优良，教书育人两手抓！”
其下讽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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