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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你的工作我“听jī巴不懂。”我试图向他解释,瞥到他用着一部很不错的诺基亚,就试图接过来演示,没想到他警惕地拒绝了,然后自说自话着从包里掏出了一部逃学威龙之龙过鸡年请我看。那片子我十年前就和他一起看过了。十年了,我看着他的直发,想,这个世界发明离子烫也有十年了吧?现在,他的头发比我还要直了。可我只是觉得他图。“这人真土啊,”我心想,然后恍然大户要问点别的“你来干吗啊?嫂子呢?”“离婚了。”他笑笑,很不自然。“自己跟别人跑了,被我接上撞见,房子孩子都归她,然后我自己一个人出来了,来这里找点事做。”我很不熟练地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意识到他根本不会喝。我的窗玻璃前几天被院子里踢足球的孩子们弄破了,碎玻璃的光直接映在他脸上,像清明的水流。后来,他说了句“没意思”,就掏出手机发消息,接着开始拨电话,我没再理他,自己拎着水管接在龙头上,打算冲个澡。我住的这个小房子,更像本卡斯特小区的某个小山顶洞之类的地方,若不是一些损坏的墙面都有红砖露出,我真会以为这里是岩石结构。洗完澡,我从厕所出来。突然一个人就被我哥哥开门放了进来。竟是个活生生的姑娘,我立马抓了件衣服捂在身上,那姑娘却毫不在意,被我哥哥拉着,两个人径直就坐在了我的床上。那姑娘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样子。我注意到她的头发很直,和我哥哥的一样直,皮肤很白,年纪也不大,说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意识到时我哥哥的女人之后,我不太敢看她,他们的对话都是在说一些我根本没有看过的电视剧和游戏,我也没有办法加入,略施招待了之后,我搬出一大堆自己的书和杂志给他们看,让他们自己玩,然后自己坐在电脑前上网,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房间,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但不一会儿,背后的床上传来了一些暧昧的声音,我一扭头,发现他们竟已关掉台灯滚在了床上。床上一团乱,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接着,就传来了喘息的声音。我惊呆了。我的心比我的床还乱,意识到什么也不能做之后,只好在qq上和朋友说这个晚上实在太荒谬,我说,因为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并且——我没有说的是——并且他居然能在人生地不熟的状况下马上勾引了一个姑娘来和他搞,并且还是在我的床上!说完这些,我回过头,看到自己的那些可怜的书和杂志被他们弄的一塌糊涂,有的压在身下,有的踢到了床尾,有的飞到了地上,简直眼冒金星。
神奇的哥哥心满意足之后,对着沮丧的弟弟宣布自己并不会常住下来。只是先住几天,找到新的房子后马上就搬出去:“我也看了,你这里住不了我们俩。”他说的“我们”,便是他和这个神气的小姑娘了,我哥哥叫她“小猪”,我怀疑大概是“小朱”,到叫朱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搞完之后,径直睡在了床上,我只好自己打了一宿的地铺。第二天上班,我累得半死,毫无灵感,作为一个有些短信编辑的我,竟然一条像样的消息都没写出来。这么过了苦不堪言的一周后,我哥哥,这个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有钱的哥哥,竟然再次出人意表地租下了本小区一间带小门面的房子,做起了我们祖宗三代都没有做过的买卖——卖活杀爆鱼。这期间,没有任何家乡的人给我电话询问我什么。我想过这人可能不是我哥哥而是狐仙,但又不好确定,只好天天到他店里去吃免费的爆鱼。香喷喷的嫩鱼进了嘴,感觉无比真实,销魂,我也就不在意这个哥哥是不是妖怪了。哥哥发现我酗酒的问题,但他没有像长辈那样来直接制止我,而是不断地劝我:“少喝酒,多吃鱼。”因为“鱼有营养”。我心底暗笑着,鱼没少吃,酒也没少喝。迟到自己有些内疚的层次之后,我偶尔会帮他算账收钱,他在旁边看了,会说:“你们读过书的脑子是不一样。”有时他也会用一些时髦的概念,说:“你们80后,脑子是不一样。”我听看五味杂陈,屁都放不出一个。小朱一周大概会来找我哥哥三、四次,她是个神秘的人,我猜不出她是干什么的。有时我觉得她自己可能是在菜场买菜,有时又觉得可能是发廊洗头妹,但问她在哪里上班,她总是说“厂里”。至于什么厂,她没说,我也没多问。相处久了以后,我妈妈的话再次发挥了威力,所谓“血缘是个非常厉害的东西。”我开始逐渐觉得自己和哥哥的共同点越来越多,俩人的默契也渐渐多了起来。他和我一起喝酒,吃夫妻肺片、猪头肉和爆鱼,我喝醉了以后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月亮背唐诗,他也不嘲笑我,眼睛里分明闪烁着赞许的光。世界上即使没有一个人欣赏我,我也还有一个哥哥。我心想。
“我的手机短信编的非常好!”
“嗯!我早就知道。”
“你看看这条,这条,都是我写的!”
“一看就知道是我弟写的,别的人写不出来的。”
“为什么?哪里看出来的?”
“啊,我就是能看出来!”
一条条的短信念过去,我觉得我们渐渐变成了蓝色。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越来越轻,像两个英俊的阿拉伯王子,坐在飞毯上。我们不会永生,写完了下一条短消息,我们就一起去死,哥哥倒在我腿上,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困的。他的头很重,如果当初读书,一定比我强。正睡着,他突然再梦里告诉我:“如果我打呼入,就把我的头左右摇一摇。”接着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真的就打起呼噜来。我乐得心花怒放,等他一打,就将他的头左右摇动,然后他回复安静。然后他再打,我再摇,如是者三,我困意全无,乐此不疲,直到天亮,我发现我和他一起睡在他爆鱼铺背后的床上,小朱只穿了内衣,赫然睡在我和他之间。我醒来的时候,他们二人都还在睡觉。我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他家。爆鱼铺要到下午才开门,一个大盆子放在铺子中间,里面的青鱼正默默游动,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腥味,让我心情爽快,出了门就大声哼起了歌来。
晚上下班的时候,接到哥哥一个电话,说是约我去ktv唱歌。我答应下来,心中又起忐忑。早先ktv这种东西刚刚兴起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们倒是也热衷过一段时间,曾经带了我一起加入到他们之中。如今回想,总是一伙脸色暗淡,衣着鲜艳,发型奇怪的男男女女,各怀鬼胎地来到一间灯火灰暗的包厢。大家按照家长的指示着装,都是自己最得意的梳妆,无奈这里根本不是展示的地方。时间么,只是短短的一小时,大家都是又想唱,又不肯掠了长辈的兴头,因此只能默默地坐着听了一个小时的“样板戏”,亦或是“骏马奔驰保边疆。”如果有哪个姐姐忍不住,唱了一首算是很保守的,早已过时的王菲之类的,也会被长辈们皱起眉头点评为:“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呕呀嘲析难为听”、“你们唱的东西我们都欣赏不了”、“歌词根本就是胡写的嘛”,活着是“你的嗓子根本就是没有韵的”。“你老是慢了半拍”,然后只好饱受打击地坐在角落,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希望了。那样的场景,简直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而他们欣赏的,大多是一些从小就练声,20岁刚出头就能顺流地操起名族唱法的小青年,这样的人,我无法成为,即使我死后变鬼也不愿意上他们的身。从小就离家的哥哥,估计是没有受过这种折磨的,不知道“去ktv唱歌”,简直就是本家族年轻人的禁语,居然就活生生地提出了这种邀请,姐姐上次来,不过是一起去逛了街,妹妹上次来,我根本就没有去见他,弟弟也不过只是得到了一起吃饭的待遇。这个邀请,让我在办公室里呆坐了10分钟,到厕所洗了三次手以后才稍微平复了下来。到了约定的ktv,我发现那不是一个我以为的地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可以“叫小姐”的k歌房,而不是我和同事们曾去过的好乐迪一类的地方。哥哥应该是误入的吧?我心想。我进门坐下的时候,哥哥和小朱显然已经到了一会了。小朱正在唱一首粤语歌,发音异常的标准,让我小有震撼。也许她是广东人?我心里想着,她已经唱完了。接着是我哥哥的歌:把根留住,几乎是十年前横扫海南的流行音乐代表作。他第一段唱完的时候,我的心情就整个high起来了,十年了,十年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觉得我一瞬间全都明白了,我拼命地拍手,朝着他举杯,一口没喝完就已有了醉的感觉,他似乎接收到了我的情绪,第二段唱得愈发荡气回肠。十年前,我上初中,是个窝在县城图书馆里看高老头,一周要去一次医院的怪孩子;十年前,他在海南,拉直了头发开出租,吃椰子和椰子糖,他在星期的ktv里长把根留住。我想起他寄回来的一张照片,他的头发不但是直的,而且是金黄的,他站在金黄金黄的海滩上,背后是金黄金黄的海面,脸上是灿烂的笑容,远处是金黄金黄的太阳。他黄得像一只海蟹,黄得连本体的英俊都显得丑陋了,但一想到他简直是一个自由的人,我就自惭形秽。轮到我了,我默默地点了一首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刚唱了两句,他就抓起话筒跟着合唱了起来,以往唱歌,我最讨厌人家跟着一起唱,但这一次,我分明感觉到了一种水乳交融的亲切,非但如此,他唱得比我有力,比我要好,甚至连我那平庸的声音,也跟着他一起出彩了。小朱站在他背后吊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又从背后绕过去给他点烟。但烟雾也没有让他十足的中气有丝毫的松懈。我觉得自己迷醉在了他的嗓音的沼泽之中,激动不已,以致有些哽咽。
“其实我唱得最好的就是张学友。”他得意极了,但这得意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我也喜欢张学友,但我唱不了你那么好。”
“你嗓子还行,咱家人嗓子都不错的。”
“你跟你弟弟合唱个郑中基和张学友的左右为难吧!”小朱跳跃着在边上点歌。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妈妈桑再次走进来打招呼,我想轰她出去,我哥哥倒是圆滑地示意她坐下,满面堆笑,甚至拥抱了她。她巨大的假乳房顶住我哥哥的胸口,像一对核弹头,我看了看小朱,她毫无反应。兄弟二人的合唱依旧是完美无缺,连妈妈桑都鼓起了掌,也难怪,专程到这种ktv里唱歌的人实在是少见吧?在确定了我们不再点酒,也不需要小姐来陪之后她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一个灿烂德媲美海浪的笑脸和一句有力的:“好好唱!”
之后唱了多少歌我是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我和哥哥都喝醉了。我虽然脚步有点不听使唤,但已是还是清醒的,小朱扶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一对乳房紧紧地贴在我胳膊上,我的下面肆无忌惮而不听使唤地勃起了,把醉酒和欲望以同样的强度向世界表达着。此刻这个世界很安全,对我而言它大概只有醉倒在包房沙发上的哥哥和在我身后的小朱。我在脑子里背诵了一遍将进酒,又背诵了一遍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此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白的的床单,白色的蚊帐,白色的被子和枕头。我看了看周围,确定是在我哥哥家,接着门外传来了炸爆鱼的声音,我不禁觉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家乡。过了一会儿,爆鱼的味道越来越近,原来是小朱端着一盆新炸好的鱼来到了我的面前,我顿时觉得饿坏了。小朱咯咯地笑着,说:“昨天你们两兄弟也太开心了,看喝成这个样子。”我说:“我哥没事吧?”小朱说:“没事,外面生意好得很,他有的忙活了。”边说,小朱边把自己手里剃好刺的一些鱼递到我手里来,我顺着那些鱼拉了一把小朱的手,她就一下子倒到我怀里来了。热乎乎的爆鱼和小朱一起贴上了我光溜溜的年轻的身体,我幸福得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如果小朱能够为我生一个孩子,我就愿意去死!小时候,我特别爱吃牛血冻,当时是一个只有三颗牙齿的老头在学校门口卖,一天中午,我用大人给我买菜的钱买了一大块牛血,那块热乎乎的牛血贴在嘴上,让我幸福到了此刻。而此刻之后,这种感觉,将被小朱的双唇取代。哥哥在外面炸着爆鱼,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到了房间里,我把小朱紧紧地按在身下,用力抽动着,她只是不断地抽气,浑身颤抖,发不出声音。我以为她要晕过去了,就停下来,由于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急中生智,给她讲了个黄色笑话。小朱回过神来,大笑着,狠狠地掐了我一把屁股,说:“哥俩一对神经病!”我问:“我哥哥会怎么样?”小朱说:“他会背唐诗!”然后满脸绯红。我大吃一惊,看看自己,看看窗户纸上的哥哥的身影,渐渐地有些迷惘了。我分明看到青色纹身正从我的腰际长上来,我撑在床单上的手指也变得粗糙,拇指和无名指上的老茧透着一股新鲜的、扑克牌的味道,我忙去摸自己的头发,居然是丝毫没有弯曲的直发,而且赫然是中分,我的脚底传来一阵奇痒,那是多年海边生活才能泡出的脚气,小朱也开始摇晃着我说:“老公,不要停啊”我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一个无比乐观的人,我心里包藏的对生活的热爱,对人世幸福的渴望和逃脱惩罚之后的快乐,都压抑不住地迸发了出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办法,不就是变成哥哥吗?我觉得开心极了,抹掉手背上的油渍,擦了擦被油熏得有些酸痛的眼睛,看看自己腰间的肥膘,身下表情迷离的女人,狠狠地冲刺了起来。我使出全部力气,用已经变得十分浑厚迷人的哥哥嗓子对她喊道:亲爱的,我深深地爱着你!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一个动辄去死的人了,我要赚大钱,养全家,我要每天晚上和自己的女人搞,跟她生两个孩子,不论她是在ktv上班,还是在菜场买菜!我要赚满三十万,去海南翻本,我要重新开始。刘中原上周来电话,说约好了明天和他一起,先去海南,再一起参加个培训,他都联系好了,培训完了就可以去非洲,去做外服,去赚外国人的钱,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带着你和孩子们一起去。有老人,有后辈,即使不体面我也要坚持活着。我还会站在即将离港的船头,浮于这与十年前一半金黄的海面,身后站立着你们——我的老婆和孩子,权当此地即是天涯海角,悲伤沼泽,不再回首往昔,流连不已,此地以后,将是另一个人生,另一个世界。我还将劝说我那忧郁而木讷的弟弟与我同行,告诉他:“别再编手机短信,也不要再相信沙漠里的女人,和我出海吧,到金色的海浪的深处去,等你和我一起到非洲走上一回,再死了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