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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悲凉气氛中,继续讲她家中极凄惨的遭遇。
原来鹏儿自与武林成订交后,竟日在船上促膝谈心,研讨各式武功,两人彼此都互相敬服,最后干脆在船上互结金兰谊友,鹏儿为兄,成林为弟,燕玉也见他几次,第一次见面时,武成林看到了燕玉,脸上似乎略带羡慕之色,但一显即隐,立即恢复他那潇洒的态度,燕玉见来人与丈夫不相上下,她平日对丈夫至为相赖,丈夫结交的朋友,哪还差得了,故有时也不避嫌疑,亲自招待,在武成林方面,一举一动,表现得似乎很有分寸,因此使鹏儿与燕玉两人,对他极生好感。
这时燕玉已怀孕三月,船也离巫山只有两百余里,但是上游水势至为湍急,逆流而上,必需雇用许多民工,实施拉纤工作,拉纤的人,弯着腰,背着纤,一步一步地前进,左手很有节奏地摆动着,口中也不停地发出呼喝之声,舟行速度甚缓,每天走不到八九里路,两百余里,起码得走上一月,这样慢吞吞地前进,确实有点闷人,好在双方人多,彼此走往,谈交论武,赛棋品茗,才可消磨时日,打破寂寥。
这天,船到鄂川交界之处,飞鹏突然想到了一事,与江镖师会商后,即将自己的船走在官船前面,而且着两船隔得颇远,除彼此加强戒备外,并将拉纤的人特别增多,赵知县的船,由四位镖师负责戒备,自己的船则与盟弟实施防守,船到碚石附近,果然事变发生。
原来这地方已入巫山十二峰范围,两面都是崇山峻岭,江流至为湍急,岸上的路崎岖不平,有的地方因地势过分倾斜,极难找到落足之处,拉纤的人弄得满头大汗,前进艰难,好在事先早有准备,增加了人手,否则真有点不堪想象。
这一路猿猴最多,叫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凄凉,使人发生一种不快的感觉,这可能也影响了拉纤者的情绪,虽然他们还是那样卖力,但很少快乐的气氛,飞鹏见了这种景象,看到了这种艰苦的工作,于是体会到贫苦人的可怜,不由得产生一种同情心理。
他漫不经意地将岸上拉船的人看了几眼,又向上游望了一望,忽见两条梭形快艇从上游飞驶而来,它行驶的方向正是自己船行必经之路,如果两舟相撞,除自己眷属家人无一幸免外,就是岸上拉纤的人也会因受不住这种冲力而纷纷落水,为急流所吞逝,这种恶毒诡计,幸而自己一时想到,已有提防,但是看到来船这冲声势,也不免有点触目惊心。
鹏儿的船与江镖师他们的船相隔并不太远,舟子伙计们哪里明了这是匪徒们的一种阴谋,只当是一种冒失鬼,驾着船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故纷纷破口喊骂道:
“你他妈的,瞎了眼吧!你驾船在江面上走,也不看看前面有船没有?横冲直撞的作什么?你还不赶快向右转舵。”岸上拉纤的也在那儿一边拖,一边向那上游两船叫骂,情势非常紧张。
上面那两只梭艇,每艇只有两人,一人掌舵,一人站在船后,对于他们的喊叫与漫骂似乎弃耳不闻,艇仍按着急剧流速,一前一后分别向赵知县与鹏儿的船直撞而来。
鹏儿一声清叱道:
“鼠辈竟敢施这种卑劣手段,看我来收拾你。”
一探豹皮囊,取出四枚铁燕金钩,分左右手同时打出,他这次出手系存心与敌人拼命,发出的手法隐含内力,歹毒非常,那铁燕起在空中,因速度过大,风凉翼锋,发出一阵强烈啸声,震人心弦,四道紫光,奔向来艇,艇上舵手一见这种暗器,想躲也来不及,但闻一声闷哼,一中前额,一中前胸,不但金钩透入肌肤,连铁燕也没人肉内,当时毙命。
两个站立的盗首,使的都是一对三尖刀,穿的都是全身水靠,一见这奇形暗器来袭,忙作势入水,但铁燕来势太快,前面梭艇上的一位,人虽离艇而起,但屁股上却仍被铁燕钉个正着,惨叫一声,扑入水中。
后面一位舞动三尖刀,想把铁燕打落,但铁嘴金钩系用机簧安装,这一撞之力,正好触发机簧,嘴部金钩电射而出,立时打入盗首左眼,只见他血流满面,人痛得龇牙张嘴,纵使华陀再世,想把左眼复明,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那空中铁燕被三尖刀一撞之后,虽震向上空,但仍成弧形,势不稍煞,重向这受伤盗首呼啸而来,这一下,吓得他亡魂皆冒,哪还顾得左眼疼痛,立即从艇上滚落江中。
艇上的人虽死的死,逃的逃,但船趁水势,快逾奔马,仍分奔薛、赵两船,飞鹏与江镖师手中提着撑篙,运用毕生功力,对着梭艇船头倾面猛力戮去,两只梭艇因舵手死亡,失去控制,故来势虽猛,但经行的航迹却略带之字形,并非趁势直撞,两人利用这一弱点,又加以内力精纯,一篙竟将梭艇撑斜,自己的船,未被撞及,总算脱离了危难,那两只棱艇,此时已向下游冲去,眨眼间,已离去很远。
鹏儿忙立船头,面带懊恼,望着梭艇,如有所失,忽闻身后有人发话道:
“盟兄真是武功绝世,武林奇才,这样凶险场面,终于沉着应付,化险为夷,暗器之奇,当代少见,匪徒诡计虽毒,不但没有得到丝毫便宜,反而命丧江流,人舟全失,看来恶人自有天报,自非虚言可比了!但胜算既操,似犹懊恼,所忧何事,可否据实明告?小弟不才,颇诸武功,如能效命,愿听差遣如何?”
鹏儿回头一看,见是盟弟武成林立在身后,满面笑容向着自己问话,奇怪的是他目光中似乎微带困惑,面色上也表现着略显阴沉,刚才那样紧张的场面并未见他出手相助,此时雨过天晴,却云愿听差遣,并殷殷致问,在工作时效上,似乎有点超越常理,不合人情,但这正是鹏儿刚愎自用,缺乏江湖经验的地方,他认为人家相貌文秀,谈吐不俗,而且,年纪轻轻,正当英俊有为,人家既是自己金兰谊友,哪会怀有什么阴谋诡计,对自己有不利之图。
鹏儿却忽略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致惹上了后来奇痛惨祸!
他毫不怀疑,对着成林很友爱地笑了一笑,跟着又叹了一口气道:
“江湖上真有阴诈百出,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防,今日的事如不是我昨日偶立船头,望着江流水势,过分险峻,一时触动灵机,认为匪徒如从上游趁势袭击,则我方船只至为堪虞,遂与江镖师筹思对策,故将两船分开行驶,并加强戒备,以免匪徒得手,不料筹思来久,匪徒诡计果未出所科,赖师门暗器神奇,虽然一举摧敌,但廿四只铁燕,却因此而损失了四只,这东西得来不易,少了一只,无法筹补,加以巫山双杰武功颇高,最讨厌的还是他们奸诈百出,令人防不胜防,思前顾后,颇以为虑,事遭贤弟看破,幸勿见等才好!”武成林听他盟兄说完,沉思了一阵,脸上似乎现出一抹阴森,但一现即隐,旋即笑答道:
“原来盟兄以比武之事而颇感不安么?小弟不才,愿听驱遣,双杰武功虽强,有你我二人联手,自不足为虑。倒是盟记暗器,确属武林一绝,损失了至为可惜,不过小弟还有一点不解的地方,就是这种暗器,似乎是江湖上传闻久已失传的铁燕金钩,这东西传至崆峒元一大师,即未闻再有传人,元一在昆仑与崆峒派华山比剑时,为伏魔真人太清罡力击毙,伏魔真人亦被他五行掌所作,铁燕金钩从此即未出现江湖,今观盟兄手法,确是传闻中的武林一绝,难道兄长是崆峒高弟不成?”
飞鹏听了,想起了师父,不由发生了一阵感慨,长叹一声,答道:
“贤弟,说来真够惭愧的,恩师传技三年,后来因事遽别,临走时,也未说及师门别派,事隔六七年,亦未再见他老人家一面,贤弟所问,愚兄真愧无所答了。”
武成林也就一笑而罢。
两人谈了一阵,遂分别回舱,飞鹏见着爱妻,只见她腹部微凸,刚才的事,自然少不了一场虚惊,只得好好温存体贴一番,燕玉如小鸟依人,偎有丈夫的怀中,红着脸,指着腹部道:
“你真坏,那一晚,瞧你那股狠劲,我准知道会有今天,你看他越来越大,我每日沉沉欲睡,这滋味有说不出的难受,想来我真不依你呢!”
飞鹏笑道:
“既如此,今晚罚我长跪燕妹身畔如何?”
燕玉嚷道:
“你倒想得乖,今晚请你到前头去睡,抱被独眠,谁耐烦你扰人清梦!”
小两口喃喃细语,真有说不尽的情话,这且不去表他。
舟行旬日,已到达巫山县城,船泊了岸,赵知县在船上摆了几桌酒筵,邀宴飞鹏夫妇及她的盟弟,并酬劳众镖师,席间也将巫山赴约的事情商议了一阵,结果决定由薛飞鹏与他的盟弟武成林暨江镖师三人联合赴约,其余三位镖师则保护两船安全。当夜宴会之间,宾主相得极欢,酒到深夜才散。
次日黎明,三人装束既毕,同由船上起身,逐奔巫山。飞鹏与成林两人都是书生装束,鹏儿着青,成林着蓝,两人一样的年纪,身材高矮及生像都在伯仲之间,就是江镖师虽系镖行武师打扮,但生像亦颇不俗,三人一行,同施轻功,快逾奔马,所走的都是悬岩绝壁,奇峰峻岭,这巫山有十二座峰头,每座山峰,都高耸入云,奇花异草遍地皆是,山中的树木都是数百年的古树,各式各样的都有,树上有很多不知名的灵禽,地上更有各种奇异的走兽,最多的要算猿猴了。
它们成群结伙,吱吱乱叫,纵跳于林木枝梢之上,见着人,它们并不害怕。有些顽皮一点的,反扑到你的肩上,弄乱你的头发,或摄取你的头巾,逗得你啼笑不得。假如你把它打伤了,那你可能惹出很大的麻烦,这些猿猴,合群性最强,一声尖啸,只见树枝动摇,落叶纷飞,各种猿猴会象潮水似地奔至,它们会有断枝、硬壳果,甚或拿着很大的石子,向你乱掷一阵,有时甚至纷纷扑到你的身上,摄颈、抽发、抓面、挖眼,种种伤人的动作不一而足,一时也说不完。
他们三人知道这巫山猿猴的特性,自然谁都不愿招惹,以免弄出麻烦来,这一施展轻功,只觉风驰电掣,迅逾奔马,三人轻功,以飞鹏、成林两人较高,一路行来,总是并肩而进,江镖师功力较次,他不仅头上见汗,而且总是落后一两丈远,前面两人如不放缓脚步,则他很难追及,不过事虽如此,他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算难能可贵了。
行了一阵,鹏儿笑问成林道:
“巫山有十二座峰头,强盗的山寨,占据在何方?愚兄事先倒未细问,贤弟祖籍川中,对此地情形,可能较为熟悉,是否能将所见告知一二?”
成林皱了一皱眉,缓缓地答道:
“小弟虽属川人,但以少小离家,对乡土情形并无深刻印象,巫山情况更感生疏,不过据小弟臆测,十二峰以神女峰为最高,景物也最为清丽,山中出产也多,防守也较容易,盗窟可能就在神女峰上,我们不妨迳奔神女峰一探究竟如何?”薛、江两人自然同意,于是三人朝着神女峰奔去。
走了一阵,已到神女峰下,上峰的山道,弯弯曲曲,两旁林木探幽,绝壁悬岩四处皆是,险峻非常,行经一处,道路被一悬岩阻塞,两旁虽有羊肠曲径,但狭窄异常,岩石四周,都是大可逾抱的古木,怒枝入云,荫日蔽天,使得四周都是阴暗暗的,鹏儿停了一停,察看了一下当前地势,立即反手拔剑,成林手向衣服内一探,拿出的却是柔如儿臂的百炼精钢缅刀一把,江镖师见此情形也拔剑在手,三人正拟飞升上岩,蓦闻弓弦响处,连珠劲弩其密如雨,纷向三人直射,三人兵刃忙联合出手,只见刀光剑影,结成一道光幕,弩箭均被纷纷打落。
飞鹏一声清啸,宛如鹤唳长空,震得山谷皆鸣,紧跟着一式一鹤冲天,人随声起,身子拔起六七丈高下,落足处正是古树横枝,他跟着树枝往下一落一弹之力,游蜂戏蕊,人又起在空中,复趁势往前一抢入已跃上悬岩。
这时岩上匪徒,连珠弩拟再度出手,却惹出那武林一绝的歹毒暗器铁燕金钩,只见四只铁燕,接着呼呼啸声,向持连珠弩的四个匪徒一闪而至,想躲已来不及了,只一瞬,均洞胸贯腹而亡,薛飞鹏收回暗器,振腕扬剑,一式推波助澜,人随剑起,向峰上直冲。
这时武成林与江文静也跃上岩巅,双双跟踪而进,忽听树上有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声道:
“神女峰上也是你们乱闯之地么?”
话未完,嗖的一声,从树上落下一人,薛飞鹏将来者略一打量,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人像貌生得极为丑陋,马脸,掀鼻,满面疤痕,两只手生得特别长,所使的兵器是一对鸡爪镰,人又瘦又高,看了这种丑象,着实使人恶心,江文静大约也看不惯这家伙,扑上前就是一剑,那盗匪用鸡爪镰对来剑一封,浮云掩月,将江镖师来势逼住,两人一搭上手,就是十余招,丑盗求胜心切,蓦地撤招后退,将右手兵刃交与左手,一探革囊,竟随手打出一掌毒菩提。
江文静大吃一惊,忙施展仟峰剑术,拥起一片寒光,将打来暗器震落,鹏儿心恨盗匪过分毒辣,扬手发出一枝铁燕,一声呼啸,中着匪徒右臂,金钩穿肌而入,铁燕自落,那钩上原有倒刺,匪徒哎哟一声,左手抱着右臂,几个起落,鼠窜而逃。
三人胜了两阵,不觉精神大振,展开轻功提纵术往神女峰上硬闯,鹏儿使的是草上飞行之技,江镖师则施展八步赶蝉,鹏儿看看他的盟弟武成林,使的却是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不由心中也微感困惑:此人武功学的似乎复杂异常,有的地方所使用招式,竟不能说出他的派别,也看不出他的渊源,但是他一身所学,绝不在我之下。继而一想道:看他为人,行动潇洒,相貌清秀,绝非江湖为恶之人,既与我结成金兰契友,此后安危与共,怎么好去怀疑人家?
三人快似飘风,这时神女峰业已走了一大半,忽然,草中跳出两名匪盗,将他三人拦住道:
“此处已接近本寨要口,你们要入寨中,意欲何为?”
飞鹏一打量当地形势,知此处利于埋伏,同时也知道闯过这道口子,就是盗匪大寨,当下发话道:
“你可告知徐、吴两位寨主,说薛鹏飞携友践赴五月之约。”
那盗匪爱理不理,阴阳怪气地答道:
“我们寨主朋友太多了,却还没有听到有你这一号,同时你也来得太不巧了,他两人均已离寨外出,你还是改日携友再来吧!”
成林已缓步而出,指着那盗匪笑骂道:
“你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只好坐在寨中当当酒囊饭袋,实不配在别人面前发威,我们既系践约而来,不管你们寨主在与不在,不见真章绝不罢手,我看,你还是赶快通报的好。”
那盗匪从肩上取下两枝判官笔,慢吞吞地答道:
“我这人,说一不二,讲不在,就是不予通报,如果说世上有那不怕死的人要想硬闯,那是他自己活得不耐烦,怪不得我阴湖判罗明手辣心黑。”说完话,一式猛虎下山,左右两笔分奔武成林前胸左肋,来势之速,颇为惊人。
武成林不慌不忙,身子猛地往下一挫,缅刀倏地一盘旋,雪花盖顶,但见银光一道,耀日增辉,不但避开开强敌猛攻,而且噌的一响,将罗明的笔尖削掉两寸有奇,罗明哼了一声,展开魂星点斗的手法,与武成林大战起来。
旁边另一猛匪拿着两把弧形剑,指着薛飞鹏说道:
“刚才据守山的报告,说是有人会使武林一绝的铁燕金钩,我陈璧在江湖上也闯了十年,说真的,我还没有见过这种绝技,今日幸会高人,想从兵刃暗器上领教几式高招,尚清不吝赐教。”他是说话与发招同时并进,弧形剑是一种外门兵刃,他出手的招式也与众不同,招招似实还虚,欲进先退,那步法也自成一格,前后左右莫可捉摸,而他的两把弧形剑用的都是剪摧崩劈,交手廿余招,飞鹏竟奈何他不得。
这一下触动了鹏儿的怒火,招式一变,展开了师门绝招飞云剑术,但见剑芒打闪,幻成朵朵飞云,不到十招,已把敌人笼罩在剑幕之内,陈璧一见对手使出这种剑式,暗想:今日必败无疑!巫山虽然来了一位绝顶高手,但那人高傲异常,脾气非常古怪,此时既不出寨,要凭自己功力,脱出来人剑幕已万不可能。正危急之间,忽然一阵裂帛之声,敌人已停止剑式,抱剑而立,含笑发话道:
“我看你人品不俗,弧形剑术亦自不凡,你如愿意,比赛到此,告一段落如何?”
陈璧人甚聪明,本身亦无大恶,人家手下留情,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当即拱手一礼,满脸含羞道:
“陈某功力,果然不敌,厚谊浓情,必有以报。”说完,红着脸,退了下来。
武成林与罗明那一对,这时已打得难解难分,奇怪的是成林每于得手之处,总是手下留情,鹏儿以为义弟存心忠厚,不肯剧下辣手,故对他更为喜爱,可能是成林见盟兄取胜已久,相形之下,显得自己大有逊色,故立将刀招一变,但见一道白光,奔向四方,银芒耀目,矫矫不凡,使出来的招式竟是武林难得一见的天女散花刀法。
鹏儿心中不由怔了一怔,知道这位盟弟确系武林高手,这刀招一经使出,罗明顿时感到手忙脚乱,招架无方,一招失手,只闻咔嚓一声,左右手两枝判官笔尽被缅刀削断,罗明手中所持的不过是剩下五寸来长的笔端。
成林收刀不攻,怒喝道:
“本人一向不为已甚,强弱难分,但不忍伤你,还是赶快通报徐、吴两位寨主吧!”
罗明面色铁青,招呼了一声陈璧道:
“我们技不如人,只有听命,通知寨内,以便派人领来客入寨好了。”说完,取出一只五彩冲天花炮,点燃后,嘶的一声冲上半空,接着远处山林内也发出了一支碧磷火箭,鹏儿知道这是盗寨的回复信号,可能寨内马上有人来接,只好耐着性等候。
等了一会儿,果然从山腰下来一名武装头目,见过了罗明。陈璧,对着飞鹏等一抱拳道:
“两位寨主适才偕友返山,因接罗领头的信号,知有武林高人来访,特着王某领来客入寨待茶。”说完拱手肃客。
鹏儿也不和他客气,笑了一笑,一身当先,紧随着有成林、江文静与盗匪头目,迳奔山寨。这一路,路遥颇宽,路面全铺着一色的青麻石,两旁植有名花异草,香气袭人,古木参天,枝叶摇曳,仙境无殊哪。鹏儿心想,这哪里是盗穴,明是高人福境,无怪襄王有巫山神女之梦,偕眷来此小憩,真不枉人生忙碌一场,他边走边想,不须臾,山寨已赫然在望。
这山寨建筑在山腰中一块平地上,周围房屋甚多,当中有一栋房子,围着高可及丈的红墙,那屋子大约有两层,巍然矗立,青耸出墙,屋子系青一色的黑瓦红砖,楼台上站着很多的匪徒,一式的青色头巾,青衣身,衫还镶着白边,配带着箭革囊和腰刀之属,一派强盗气息,似乎和这种房子有点不大调和。
红墙中央敞开着两扇大门,屋的面前,有很大的一块场地,这哪儿是山寨,很可能是富足隐宦特于此地建筑的居址,不过被强盗们占用罢了。鹏儿正在捉摸房屋的当儿,身未入门,室内已传来一声大笑,从大厅内已走出两人。坪两边站立的盗匪立时肃然致敬,鸦雀无声,派头倒也不小。徐芳、吴文缓步迎出,笑声正是徐匪所发,他看到鹏儿等三人,远远地抱着手举了一举道:
“大侠们真是人间信士,按时莅临,山林生色不少矣!且请入寨待茶。”说完,又还寒喧了几句,始肃客入内。
进了大厅,献上茶,手下又摆上一桌精致酒席,场上也摆了四五十桌,酒菜齐备,徐芳又吩咐侍立的人进入内堂,请师叔入座,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位老者,年龄约在五十岁以上,蓝布大褂,福字寿履,背上负着一把铁剑,还背着一个朱红葫芦,也不知葫芦内藏着些什么,徐、吴看他一到,忙立起身来,状甚恭道,鹏儿等也跟着起立,想招呼一下,谁料那老者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就坐了下来。
鹏儿等心中大愤,当时就想发作,吴文早已含笑举杯敬酒,不过三巡,鹏儿笑向徐芳道:
“寨主昔曾面嘱五月为期,践约巫山,特如期赶到,恭请示下。”
徐芳冷笑一声道:
“薛大侠仗一身艺业,行道江湖,黄岗之事,与薛大快本身可以说毫无牵连,我弟兄与江镖师河畔比武,亦依彼此约定,与薛大侠风马牛不相及,不想薛大侠无事生非,当我兄弟正战胜之时,竟从侧面袭击,虽然把我兄弟打败,但我们并不心悦诚服,约来巫山,特请薛大侠还我弟兄一个公道。”
飞鹏也冷笑道:
“你弟兄夜劫官船,还轻视武林同道,薛某既属武林弟子,路见不平,插手一管,纵然冒犯,也顾不得许多,既来巫山,就只有客从主便。”
那老者听得双眉一皱,冷幽幽地问道:
“你是何人门下?”
飞鹏也勃然作色道:
“这个你还不用问。”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
“好狂妄的口气,易某行道江湖,已四十寒暑,尚未遇见你这种狂妄后生,你既来此地,还会使你失望么?”随向徐、吴发话道:
“你兄弟就和他到外面比划比划吧!”徐、吴一声撤席,也不再打招呼,迳与老者步出厅堂。
这时场外酒席也同时撤去,对面两边,安放着几把椅子,那老者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徐芳已提剑出场,指着飞鹏挑战,薛飞鹏也抱剑而出。徐芳毫不客气,先行发招,一式金针指路,走洪门,踏中宫欺身而进,右手骈着食中两指,向飞鹏右乳下期门穴点来。薛飞鹏见他剑走中宫,心存轻视,且开招点穴,毒辣异常,不觉心中大怒,一声清啸,宛如鹤唳云天,一式横扫千军,但见白光电闪,若怒龙翻江,怪蟒离洞,实行硬拼硬接,只一下,就把徐芳逼退了两三步,他反腕一转,剑变弩云赶月,招未尽,倏又变作玉笛横吹,快如疾风暴雨,浪泻江河,只三招,竟把徐芳闹个手忙脚乱,这一来,不仅场上匪徒胆战心寒,就是椅子上那狂妄老者也微微作色。
匪首徐芳究非等闲之辈,近日更从那老者处学会了几套新奇剑术,武功更高,只因临场轻敌,被人制住先机,薛飞鹏三式连环,化解不易,才弄得他几乎吃了大亏,忙镇定心神,稳住步法,身形一错,躲过来招,旋即功凝右臂,力贯剑身,震腕出剑,一式毒龙出洞,挟着一股劲风,直刺飞鹏小腹。薛飞鹏忙收剑变式,蓦地抬右脚,用左脚尖支持全身,翻身一转,竟用右脚尖反敲敌人右手腕脉,这一式奇招,看得使人眼花缭乱,紧跟着,只见他左肘微扬,人如怪蟒离洞,剑从左腕直刺而出,剑尖不住晃动,带着一片嗡嗡响声,挟雷霆万钧之势,迳奔敌人胸口。徐芳暗吃一惊,忙将身形一矮,化为老子坐洞,右手剑往上一盘旋,招变瑞雪飘风。两人你来我往,此进彼退,但见两道青光在场中滚来滚去,剑气迷弥走石飞砂,声势至为骇人。
缠战九十余合,薛飞鹏纵身一跃,人已起在空中,招化苍鹰搏兔,挟着长剑,直奔徐芳头部,徐芳一式举火烧天,拟将来式化解,但未发招而敌剑已至,忙缩头屈膝,人往地下一挫,稍避来势后,紧跟着,一式潜龙升天,手举长剑,对着飞鹏下体直刺。
但他快,飞鹏更快,人若惊鸿,向前一掠,敌招业已落空,蓦地风旅落叶,长剑趁势一横,把徐芳青巾带头发削落一大半,这还是鹏儿心存忠厚,如把剑更削低一点,徐芳早已血溅当场,只吓得他亡魂皆冒,落地后,铁青着脸,狠狠地对鹏儿说道:
“姓薛的,你如此侮辱本人,这笔账,我和你一辈子也算不完!”
飞鹏也满腔怒意,冷笑一言道:
“无耻匹夫,你两次都是我剑底游魂,但我始终未施绝手,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出口伤人,我如要怕的话,我今日也不会来巫山赴约了,你还有什么煞着,尽管放手去作,你怎样来,我就怎样接。”
话未完,吴文已跃至场中,向徐芳一使眼色道:
“大哥,你暂去陪师叔静坐一会儿,我要和薛大侠讨教几式拳招暗器,想他定会不吝赐教。”
鹏儿冷笑一声,还剑入鞘,讽刺地说:
“我是客随主便,就是你弟兄要联合出手,双战薛某,我亦无话可说,即此就请发招如何?”吴文也不再答话,双掌一错,玉女穿梭,右手疾如闪电,骈食中二指,迳点飞鹏将台穴,左掌拿云赶月,横打中盘,掌挟劲风,力道奇猛,双掌并发,疾若奔雷。鹏儿纵身闪开,避过两掌,反手一招疾风暴雷,猛攻强敌右肩。吴文忙用横架金梁化解来势,同时左手平推而出,直取前胸,飞鹏清啸一声,展开师门秘传翻天拿力,招化金印伏魔、怒涛乾坤、青莲托印、宝印摧山,一招一式,均蕴藏无穷内力。吴文也使出七十二式地煞掌,迎接敌人奇招异式。但翻天掌系崆峒镇山之技,非同小可,至第九式回风舞印,薛飞鹏人已起在空中,蓦地旋身发招,右掌挟着一股奇劲风力,向吴文拦挥扫来,吴文想退身躲避为时已晚,人被掌风扫中,有如断线风筝,抛开两丈左右,落地后,喷出一口鲜血,人即当场晕倒。
这时场中一阵大乱,远处树林内似乎有人喊了一声:
“好一招回风舞印!”鹏儿向远处看了一眼,只因林木蔚然,枝叶稠密,再好的目力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场中尚有大敌当前,此时既无法他顾,只好不去理他。
那老者见吴文受伤,气得须眉皆动,也不见他起身作势,大袖微展,只一闪,已到吴文身前,将他看了一眼,见人受伤颇重,忙从身边取过一颗九药塞在他口内,又接着全身穴道实施推拿。此人功力极深,只见他掌走百脉,功透四肢,不一会儿吴文已醒转,痛苦若失。
吴文谢过师叔后,老人阴惨惨地一笑道:
“你休息一阵就可复原,这儿的事自有老夫为你作主。”说完,缓步出场,望着薛飞鹏一声冷笑道:
“你年纪轻轻,却心狠手黑,动不动就用重手伤人,我看你剑式拳招源出崆峒,念你师门与本帮尚无任何过节,老夫也不便伤你,只要你能向本人谢过,这场事我就出手为你们彼此化解如何?”
飞鹏答道:
“前辈盛情可感,这场事就此罢手,晚辈自然从命,惟谢过一节,则碍难之处极多,事因晚辈既无开罪之处,巫山之约,又系贵门下弟子约我而来,至于动手过招,则势同骑虎,我不伤人,人即伤我,刚才的事,前辈已亲自目睹,如非晚辈幸胜,则我恐怕也难逃徐、吴两位寨主掌剑之危!事实如此,却责以晚辈谢过,宁非失去公允?”
老人双眉一挑道:
“这么说来,我们非动手不可了?”
飞鹏虽知道这老人功力奇高,自己绝非敌手,但也绝不能表示临场怯敌,当下也冷冷地回答道:
“前辈如要赐教,尽管动手便了,晚辈虽知功力不敌,但也愿在前辈高人手下,拜领几式高招!”
老人满脸阴沉,缓缓地说道:
“我要凭一双肉掌,领教你几招剑式,我们就彼此发招吧!”说完,人到掌到,那掌力奇大,接着一股风势,当胸压来。薛飞鹏单剑出手,云封五岳、孔雀开屏,一守一攻,连环并进。老人将衣袖向剑身一拂,鹏儿立即感觉剑身上有一股很大的压力,震得右臂发麻,心中不觉暗吃一惊,忙施展师门秘传飞云剑术,但见白光电闪,剑若游龙,朵朵飞霞,漫舞天际,剑挟雷霆万钧之势,招招指向敌人要害,而步法若行云流水,美妙绝伦。那老头态度虽狂,但见到这种剑术,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只见他一声轻叱,双袖连挥,人如穿花蝴蝶,往来于森森剑气之间你来我往,巧打硬拼,彼此约有六十余招以上,不仅,在场匪徒见薛飞鹏有这种功力而大惊失色,就是鹏儿盟弟武成林,看到飞鹏有这种功力,脸上也不时掠过几阵阴影,不过不明其事的人未加注意罢了。
江镖师坐在成林身侧,赞不绝口,但知老人功力奇高,担心鹏儿终难取胜,假如鹏儿战败,自己即使舍生全交,也无法战胜强敌,惟有成林武技,却不弱鹏儿,届时,只有靠他挽回厄运,故恃之为左右手,对他信赖非常。
老人打得已意感不耐,一式流云飞袖,震开剑招,人也飞出剑幕,只见他略一凝神,排山运掌,两手平胸推出,竟打出一股阴风罡力,挟带一种说不出的奇腥,那风势有如排山倒海,天河泻浪,直向飞鹏卷来。
江镖师一声惊叫,武成林也随声站起,徐、吴两匪,笑容满面,知自己仇人伤败只在俄顷,大仇能雪,岂不可喜?
鹏儿知道这种奇异罡力自己绝无法敌它,正想拔身离地,但这腥风范围展开极广,想跃身避过也绝少可能,可是除此以外又别无他法,念头一转,只好从斜刺里跃去,以避开那腥风正面。
蓦闻一声长啸,划空而来,半空里落下一个蓝衣秀士,生象文雅,风度飘飘,只见他双掌微扬,平地上忽卷起一阵旋风,对着这老者打来的风力,一阵盘旋,倏地变成两根风柱,愈旋愈高,最后离地向天空飞去,两种奇异罡力,立消失于无形。
蓝衣书生秀眉微蹙,很鄙视地对那老者看了一眼,冷冰冰地问道:
“你对着这样的年轻人,却施用你那三十余年的白骨掌,不怕人讲你以大欺小么?”
那老者阴森森地冷等一声道:
“我道何人有此内力?原来是崆峒山大名鼎鼎的蓝衣秀士,这薛姓的少年,想来是贵派的弟子了,有你这种撑腰的人,无怪乎他那么狂妄,动不动就用重手伤人,你不来,我自然得管教管教他,你来了正好,我倒要看看所谓名门正派的人有无管教自己弟子的能力。”
那秀士鼻子哼了一声,用爱理不理的口吻答道:
“崆峒门下弟子,我当长辈的是否能管教他,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也不容人过问,巫山比武,并不是他无事生非,称胜好强,倒是你帮中弟子占人房屋,盗人财产,你不能妥为管束,反擅作帮凶,且振振有词向我责问,别人怕你,难道我也怕你不成?”停了一停,又道:
“这房屋原是我一位远房族兄的,虽然他人已另迁,但也不能让它变作盗窟,我今日既然插手此事,就要管它到底、也就是说,你那些徒子徒孙应从速迁移,否则我们只有手底上分高下。”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
“我们彼此还是少说废话,就此比划比划,看到底谁行谁不行。”说完,双掌一推,又打出白骨掌力。
那书生凝神运气,嘿的一声,也同时推出双掌,双方功力,都全部施为,只见四股劲风势若排山倒海,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出,两股急流互相接触后,均生出反弹之力,那老者当场被震退四五步,只觉得气血翻腾,眼花耳鸣,几乎震伤内腑。
那书生功力较高,身子也晃了几晃,但人并未后退,立即稳住。
老者勃然震怒,取下背上葫芦,倾出一种黄色粉末,右手一扬,只见一股黄雾直向书生逼来,蓝衣秀士大油一挥,一阵旋风直向那黄雾转去,旋即飞入高空消失于无形。
忽闻噌的一声,两点金光由书生手上发出,迳奔老者双目,那老者见来物疾劲非常,一招平步青云,人已腾空而起,饶他快如飞隼,左腿上还是挨了一下重的,人也从空中直落下来,只气得他全身乱抖,铁青着脸,指着书生喝道:
“蓝衣秀士,你欺人太甚,这笔账,我和你一辈子也算不完,你等着瞧好了。”
蓝衣秀士哼了一声,毫不理会,那老者带了徐芳、吴文狠狠地看了鹏儿一眼,几个起落,人已离去。
鹏儿忙走到书生身旁,恭身一拜,叩谢救助之恩。那书生将他一把扶起,笑问道:
“我刚才看你剑招,确系我崆峒镇山秘技飞云剑术,这套剑术,目前第二代弟子得此传授的,尚没有几人,你那拳招也是本门绝技翻天十八掌,但本门弟子我都认识,你到底系何人所传,可否明以告我?”
鹏儿很恭敬地答道:
“弟子授业恩师,姓陆,讳思南,属何门派,并未示知,迄今思之,犹感惭怍!离师虽易寒暑,恩师犹下落不明,前辈是否知情?如能赐告一二,自当德配终身。”说罢,涕泪滂沱,悲不可抑。
蓝衣秀士眼蕴泪光,长叹一声道:
“你师父就是我三师兄,十一年前,为一青梅旧友,获罪师门,至遭驱逐,如就事论事,他本身并无大过,罪不至此,但本门二师伯个性奇特,掌门师尊也无法斡旋,只好驱逐了事,那青梅旧友,也获罪师门,遭遇更惨,从此他流落江湖,迭道奇险,我们师兄弟自然尽量维护,同时昆仑派紫阳真人与白云生也屡次仗义援手,每到险处,卒免于难,想不到你竟是他爱徒。目前他的下落我也不知,掌门师兄也派人四处打听,想以本门铁符令通知他重返师门,但迄未寻获!”
这时武成林与江文静二人,也以晚辈之礼见过,蓝衣秀士问及鹏儿今后行止,鹏儿-一照实说了,蓝衣秀士点了点头,旋又笑道:
“巫山风景至佳,贤侄携眷住此亦属雅事,群盗中也有善良之人,可着他们在此山自耕自食,真到无法可想,从盗匪中取点不义之财,只要不伤天和,自亦不为江湖正义所不许,但必须注意罢了,我犹有事,未便久留,重晤之期,侯之来日!”说完,跃上树枝,疾如飞车,转瞬不见。
鹏儿向群盗宣布,有愿留此山自食其力者,可以留居,凶恶之徒则加以惩罚,另谋职业者听其自便,并交由盟弟立时发落与安置,自己则下山迎接家眷,当即携江镖师返船。
翌日,别过赵知县与众镖师,立即雇了轿子,携着爱妻,同上巫山,自不在话下。
巫山神女峰丽绝入寰,百云庄离峰顶不远,布置得非常雅洁,飞鹏与燕玉居于后进,前面的房屋则安置了武成林、陈璧及原来的几个善良忠实的头目,其他留居的人则散居庄外,山上的事,多由成林、陈璧主持,鹏儿很少过问。
一晃半年,燕玉分娩一女,母女平安无事,夫妻两人把她爱如掌上明珠,女孩生来象母,大抵造化使然,这孩子既脱胎于燕玉,燕玉丰神秀骨,艳绝人寰,孩子那份美自然不必说了。鹏儿和成林有时也联袂下山,行道江湖,遇着江湖盗匪之流,他们则时加重罚,夺来的财物除部分接济贫苦外,其余部分给留在山上自食其力的人。
飞鹏与成林经常研究各式武功,锻炼各种轻功暗器,故在武术上较以前功力更加精纯,一晃三年多,又是腊梅岁尽。
除夕那一天,鹏儿特叫燕玉办了一桌精美酒筵,当夜飞鹏夫妇与成林、陈璧合度除夕,燕玉深有大家闺范,面会丈夫的朋友,自然要修饰一番,这一晚,她身着淡红绫滚金边裹身细袄,穿一幅镶白边百摺碧罗裙,发卷绿云,眉如翠黛,肤白胜雪,瑶鼻通梁,貌似盛开牡丹,娇赛烟笼芍药,一出堂,衬着那姗姗莲步,更显得娇艳欲滴,容光照人,陈璧一见,不由得暗中喝彩,武成林看了,只觉半身酥麻,心似要从口中跳出来。
加以燕玉人本天真,待丈夫朋友也极为亲切,鹏儿对人更重义气,现成林、陈璧如弟如兄,酒席间无话不谈,燕玉有时也梨涡浅露,笑可倾城,越发将那种蛇蝎之人弄得神魂颠倒,本来他到此即属预伏奸谋,卧鹏儿底细,自蓝衣书生出手后,如鹏儿果底崆峒门弟,崆峒派高手如云,为武林两大主脉之一,轻启衅端,难于稳操胜算,如不色迷心窍,事变可能不至起于俄顷。
爆竹一声,春回大地,人逢佳节,每多切念亲朋,燕玉随夫偕隐巫山,虽与娘家互通信息,但总觉有点放心不下,故怂恿丈夫在新年节里去金陵一趟,探望亲朋威友,俾略尽人情,鹏儿对爱妻的话自然是言计听从,立即带了足够银两,并向成林、陈璧交待一番,雇了船直向金陵而去,燕玉等丈夫走后,怅然如有所失,又懊悔着不该让丈夫离开自己。
薛飞鹏离山不久,有一晚,武成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燕玉那美若天仙的脸孔,丰神秀骨的体态,不禁越想越爱,鹏儿在山,他还有顾忌,不敢贸然下手,现人已离山,哪还有什么可虑,当即霍然下榻,一鹤冲天,跃上房屋,迳奔后进。鹏儿夫妇住的房子,系在一小楼之上,布置得极为雅洁,前面系一小厅,并有书房一所,相邻的就是卧室两间,一间住着鹏儿夫妇,一间住着两位贴身服侍的丫环,她们年纪并不一样,大的名梅萼,小的字绿云,梅萼原系燕玉娘家使女,也生得婷婷似玉,绿云却是薛家旧婢,姿色稍差,燕玉还为爱女请了一位乳母,带着孩子睡在楼下。
武成林飞身上楼,贴着右面的房子,将窗户上的纸用舌尖舔湿,轻轻地穿了一孔,朝里面望了一望,绿云业已拥被独眠,梅萼尚在几前刺绣,看了一会儿,他对这丫环的秀丽,也引起了欲火,心想薛飞鹏真会享受,既有娇妻,还需俊婢,谁料到今晚让我来个越祖代庖,一箭双雕,这丫环虽俊,但总不如他那娇妻,且让我先向那可人儿下手后再说。转过回廊,就是燕玉香闺,她正拟卸尽残装,掩扉就寝,武成林业已飘然入室。
燕玉一见,玉容失色,怔怔地问道:
“武兄弟,这么晚了,你盟兄又不在家,有何重大的事情必须商议呢?”
武成林色迷迷地一笑道:
“盟兄此去金陵,来回最少两月,惟恐你春闺独宿,难耐孤眠,拟来此一亲香泽,永作裙下不贰之臣如何?”
燕玉勃然大怒,只气得全身发抖,向武成林斥道:
“你与我夫既系金兰谊友,他不在,你应该保护他的妻子才是正理,如今你却反其道而行,深夜擅闯闺阁,假如让人知道,你是否还有脸见人?希望你勒马悬崖,我念你一时之错,绝不声张,你还是赶快出去吧!”
武成林一声冷笑道:
“我和你丈夫,是兄弟是仇家,这很难说,我既入你堂,如不得手,绝不会退出!我看你还是识点趣好。”说完,纵上前,一把就搂着燕玉。
燕玉系一弱女,哪还能挣脱出手,这东西浑名蛇蝎,一点不假,他不慌不忙,两手抱着她,先吻个够,然后手在她的身上遍体抚摸,探幽索隐,猥亵之极,燕玉心中大急,泪如涌泉,张口想哭,他舌尖正好乘虚而入,这一下,人急计生,她用力一咬,武成林忙用功抵御时,但犹晚了一步,舌虽未断,受伤也自不轻,这不禁引起他满腔怒火,右手用真力将她衣服撕掉,人已全身赤裸。
隔房梅萼起初闻燕玉房中有人谈话,并未在意,后来竟闻扭打缀泣,不禁勾起心中怀疑,忙急步跑到燕玉房中一看,吓得她想大声惊叫,武成林忙松开燕玉,用手点中梅萼哑穴,早让她发不出声。
贞烈妇人视死如归,绝不能让人玷污清白,有损名节,燕玉乘武成林松手之机,早一头猛向墙上撞去,她虽兰闺弱质,刚烈处却不减须眉,天灵触破,血染绿云,待武成林发觉时,抢救已来不及,徒见玉体横陈,劳魂已杳。
武成林面罩寒霜,阴森森地朝着燕玉遗体说道:
“你使我心机白费,我要让你尸骨无存!”只见他从身边取出白瓷瓶一只,倒了一点粉红色药未,洒在燕玉遗体上,说也奇怪,那遗体便慢慢变成清水一滩,仅余毛发,只吓得梅萼芳容变色,粉目中热泪纷抛,武成林却若无其事,望着她说道:
“你看到了吧!不按我心意行事的人,下场如此,你能痛痛快快地顺从我,自有你说不尽的好处,两条路,你可任择一条!”
话未完,窗户划然而开,一只竹叶镖挟着劲风向武成林胸口打到,他连忙将身一闪,用右手一抄,把来镖接住,看了一看,带着满脸不屑的颜色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敢和我作对!”说完忙从身边取出几根白刺拿在手中,人已穿窗而出,一翻身落在地上,看了一阵,忽然手朝墙角处一株古松上打出两根毒蛇刺,随即有人哼了一声,一条黑影从松树上跃出墙外,他也不追赶,重回后楼,进入梅萼、绿云房中,只见她两人吓得慌作一团,慌有什么用!起先是把梅萼脱得赤条条,假意温存一番,而后大饱兽欲,最后绿云也未幸免,他发泄完毕,才知人家竟是两块完璧,薛飞鹏并没有对使女实行辣手摧花,正义与邪恶,两者截然不同,小人之腹,殊不足以度君子之心。
第二天,他从绿云房中起来,一半懊悔,一半胜利,忙叫绿云下楼找乳娘打扫房内,绿云只好依他,进房叫唤乳娘,谁知她却昏睡不醒,身边小孩业已不见,绿云只好上楼依实相告,他走到乳娘房内一看,知是被人点了睡穴,忙把她穴道打通,不用问,他已知道是陈璧感恩飞鹏,特将揭小孩救走,把乳娘点昏,也是慌忙中怕乳娘喊叫,被迫而出此下策,但他认为陈璧既中毒刺,毒性在一天之内必定发作无疑,人绝不会走远,故只派了几名头目分头追击。
谁知陈璧背着小孩,因为害伯蛇蝎书生追击,故拼命奔跑,但因右臂已中毒蛇刺,受毒颇深,只好抱着小孩,解下自己的衣服将她护住,女孩琼娘已睡倒怀中,陈壁因中刺毒,不仅右臂已转动不灵,即全身亦特别刺痛,忍痛不住,只好断续呻吟,适值庐山青云师太路过身旁,出家人慈悲为本,禁不住殷殷询问,闻悉事实始末,不禁叹息连声,当即取出庐山秘制百草丹,并用力把毒刺取出,过了一晚,人渐痊愈,陈璧乃面恳师太收琼娘作徒,师太慨然应允,于是一返庐山,一则从此江湖寄迹,不知所往。
徐芳、吴文自巫山失败后,乃随师叔易去恶同返洞庭,日随帮中长辈学习秘技,三年后武功大进,于是向杨澜请命,拟再找飞鹏比技,以重返巫山,杨澜也颔首示可,座中蛇杖老人张嘴一笑道:
“据说那后生剑术颇高,为稳操胜算计,你把我的宝杖带去吧,因为杖内天蜈神妙无方,一经出杖,他剑术再高,也抵敌不住;我不日要赴川一行,成功后,我自行来取。”说完,递过宝杖,徐、吴自然兴奋异常,即日联袂赴川,不必细表。
逾两月,鹏儿果从金陵返巫山,他自离别爱妻后,似乎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安与难受,一时却倒也未在意,家门在望,兴奋异常,两腿如飞,直向巫山进发,时已薄暮,四野无人,他用草上飞提纵术,快如劲夫,一路奔驰,须臾已达白云庄,围墙大门已闭,他用一鹤冲天,逾墙而入,正待直奔后室,复闻一声怒喝道:
“何人大胆,敢奔本寨?”声音虽然很熟,鹏儿一时却也想它不出,怔了一下,蓦见从楼上飘下两条黑影,练武的人多能夜中见物,只一看就知是冤家对头。
此时鹏儿已知妻子凶多吉少,不由心中一阵悲痛,泪落纷纷,当下忍着怒缓缓地问道:
“你二人何时到此?是否不顾江潮正义,伤害了我的家眷?”
吴文一阵冷笑道:
“事情解决了,你即可见着。”说完拿着一条怪杖,一出手就是猛攻,鹏儿也拔剑还击,斗了一阵,那除芳发话道:
“二弟,你还是快点把他打发了吧!”
吴文闻言向后一跃,用手把蛇头拍了一下,蛇口内突然飞出一道红光,疾如闪电,向飞鹏头上扑来,那东西还未到达,背后又来了两只暗器,那暗器太小,发出时既未招呼,发出后亦无声息,鹏儿只觉两臂一麻,功力顿失,正想跃出逃命,吴文已抽空打了他一杖,腿部受了重伤,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背后突然又飞起白光了道,只一下就把飞鹏劈死,发暗器飞白光的人正是那蛇蝎书生,暗器是毒蛇刺,白光正是他那百炼缅刀,这就是薛家的一段血海深仇。
琼娘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只听的麟儿俊目放光,秀眉一扬道:
“想不到漫游巫山,要大开一番杀戒。”忙把琼娘劝了一阵,酒也就无心再喝,当夜,两人同枕而眠,琼娘想到了爹娘,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哩哩地竟哭了一夜,吓得麟儿忙百般慰解,千种怜恤,他自己也不知陪了多少眼泪。
这正是:
亲仇恨结高山岳
一片伤心诉玉郎——
天涯浪子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