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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儿目光,原可透雾穿云,星眸凝注,见飞来的竟是那数月不见,凶猛绝伦的大苍鹰,这东西,大约见着麟儿,心中一高兴,竟嘎嘎连声,身在空中,一阵盘旋,还把双翅乱拍,刹时狂风滚滚,不但把石上摆的干粮,吹掉不少,并还把平静的水面。
卷超无比波涛,只闻哗然数响,惊涛拍岸,巨浪反弹,抛珠溅玉,把龙女的衣服和秀发,弄得湿淋淋的。
龙女笑骂道:“这扁毛畜牲,大约快活得昏了头,不下来参见主人,却在空中翱翔作怪,把我一身衣服,弄得全无半根干纱,真气人?”
又笑把麟儿一推道:“你这主人,也疏于管教,还不唤它下来,是否让巨浪把我们淹死?”
麟儿笑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东西原是雌雄一对,进来的是只公的,母的未来,它决不肯下,就是招呼,也必不听指挥,别看它凶,对待它随身爱侣,还真惧伯得可笑呢?”
朱志明朗声笑道。
“这么说来,它是惧内的了!”口中说着,却拿眼望着龙女,神秘地笑了一笑。
麟儿在至友前面,毫无机心,竟慢声应道:“谁说不是呢?”
龙女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娇喝道:“东西不吃,偏有这么多的闲言冷语。”
麟儿回过味来,也觉脸红,只好微笑不语。那雌鹰,正于此时,展翼而入,水灵宫空间虽广,却无法容纳翼展文余,长达七八尺的两只大鹰,任其翱翔其内,故雌鹰只一闪入,即敛翼而降,紧跟着那雄鹰也从空降落。一左一右,都靠着麟儿,用铁嘴在麟儿身旁,擦了几擦,歪着头,圆睁一对怪眼,把麟儿觑个不止。
白鹤神君,一见这对鹰儿,竟有如此灵慧,不觉失声笑道:“贤侄福缘真高,别的不说,单是这双灵禽,就有数百年的气候,纵遇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有此二鹰防卫,要想图害贤契,恐也难逃它们一对铁爪。”
说着,叹了一口气,似觉满怀怅然,良久,才继续说道:“我座下原也有白鹤一对,雄名秋月,雌名倩儿,行道江湖时,每出必随,惟在十三年前,路过天台,座下骑的,正是秋月,倩儿则紧随身后,忽闻一阵啸声,起自天台绝顶,那声音,有如龙吟凤哕,清雅入耳,但听来却又浑身无力,奇异非常,秋月正待敛翼而下,被贫道用道家元阳内煞,勉强喝止,倩儿却不听指挥,翩然直落,天台古木撑云,从高空伏视,只觉一片黑绿,笼罩全山,秋月失伴,不肯前行,盘旋久之,迄未见倩儿自山中飞出,贫道暗里吃惊,不得已,只好随秋月一同降落!”
龙女最喜洁白灵禽,一闻倩儿降落,久无动静,不由芳心大急道:“常闻师伯座下,只有一只白鹤,难道倩儿竟于此次走失,不知下落么?”
神君凄然微笑道:“下落倒有,只是所遭遇的情况,比下落不明,还要难解!”
随即说出当时情况:“原来神君自空际穿枝而下,恰好落在天台山顶,当地静悄悄的,寂无一人,山顶之上,有一块径逾三四丈,略作球形的大石,石上,除了一具破蒲团之外,却是一无所有,蒲团旁边,却留了几行大字,字极苍劲,写来如龙飞凤舞,连认识也极感困难。
当时神君暗里吃惊不小,知道所遭遇的人,定是武林中至难惹的人物,因为单指刻石的功力,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但是用指刻石,能深入一两寸的人,却是少而又少,自知已是江湖成名露脸的人物,数十年来,武林中,已无天台这一派,也未闻有任何厉害人物,潜修于此!思前想后,竟猜不出所以然来,石上的字,却是寥寥数语,云:久绝红尘,不问世事,灵禽过境,偶动尘心,岩下有物事数件,举以赠尔,宜珍视之。字旁,还划了一只破蒲团。
神君在岩顶察看了半日,不但树上树下,连鸟巢穴洞,也看了一番,却不见有半点影儿,只好飘身从石上降落,圆石之下,确有一又矮又小的石洞,最多,可容一人,还得盘坐其间,石洞中,却赫然摆着三物,竟是一鹤,一剑和一只长颈玉瓶。
细看那白鹤,竟是自己座下的倩儿,此时却扑在洞中石上,然一身还是温暖,但鹤目已闭,似已死去,细一察看,浑身却无半点伤痕。
摹闻呼然一响,秋月已从石上飞落,瞥见自己爱侣倩儿死去,不觉引颈哀鸣,将身伏在尸体旁边,竟不肯离开。
神君只好拿着玉瓶宝剑,等了半晌,一见秋月竟了无去意,只好笑慰道:“此处有高人隐息,那容你在此间久留,情儿非死非伤,可能前辈让它暂留此处,虽然小别,对它却大是有益,悲伤做什?”
秋月闻主人之言,才勉强立起身,又复哀啸一阵,始背负主人,冲天而上,刚一离开山顶,忽又闻有人清笑道:“你们一人一鹤,都生就一付失却老婆的命运,我来管这闲事,总算是缘份还好,否则,还真不堪设想呢!”
神君闻言,心中异常困惑,知道再驱鹤而下,也探不出什么眉目来,只好怅然离开,时逾数载,情儿杳无音信,重游旧地,字迹宛然,连那破蒲团也不知所之。
迫赴南海普陀岩,本系骑着秋月一同来此,申若兰将神君囚居水灵宫后,连秋月也就不知被她弄往何处了!
这段经过,不但神君言之黯然,即麟儿,龙女等人,也为之唏嘘不已!
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天台山那位前辈,可能熟谙什么隐身术儿;否则,何至于闻声不见人,赠宝不露面?”
龙女把小嘴一撇,故作挪榆道:“山中洞灾,以及空心古树,随处可以藏人,何必处处想那些怪诞不经的法术之类?”
麟儿笑道:“隐身符术,自古有之,据闻,唐代某君,却礼敬一位术士,即世传八仙飘海的张果老人这位糟老头,却善隐身术,大廷之内,来去自如,乍隐乍现,有如九天神龙,难见首尾,那位风流自赏的皇帝,深觉这法术很好玩,当廷竟敕命张果老予以传授,糟老头却笑对道:“做皇帝的人,所注意的,在如何治理天下,统率万民,使四海清平,民心归附,才是正理。汉文帝信佛老之言,致使贾谊有伤之恸,法术之类,岂是陛下所宜?”竟吝而不传,最后那位风流皇帝,竟一再以此相强,糟老头无可奈何,只好传他,却把其中法诀,省略数处,所以张果老如果不在身旁的,他施行这种法术,不是露出手脚,就是现出袍带,总无法完全隐形。后来,糟老头怕皇帝再事纠缠,竟飘然远走,皇帝因为没法学全,也能懒得再练,隐身术传到而今,并未绝迹,怎能说是荒诞不经呢?”
龙女抿嘴娇笑道:“小别数日,不想你对于稗经野史,却愈学愈多,再过数月,恐怕连家父所传,都得忘之脑后,满肚子,都是这些不经调儿。”
麟儿俊脸微红,痴笑道:“连这些,也是恩师教我的呢?”
龙女故作娇笑道:“师伯,你看,他胆子愈来愈大了,竟连自己嫡传师父,也诽谤起来,面晤家父时,我得在他跟前,告你一状?”
神君一见这对小儿女,一个赛似桂宫娇娥,清丽无匹,一个却似金童滴世,秀逸夺人,而且彼此都有三分稚气,言语举动,更似带磁性吸力,惹人怜爱万分,不由展颜笑道:“你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谁也不用打趣谁,麟侄的话。
想来不假,真人满腹玑珠,胸罗万向,对自己的明珠佳婿,自然将一身所学,倾囊传授,贵派承道家正统,若干法力,更为各派所不及,不过前辈真人,注重武学,致使武功鼎盛,而法力失传,隐身符术,原不足异,若兰今日手上所持之物,即有遁形作用,如认为荒诞不经,贤侄却是亲眼所见!”
麟儿笑道:“阿弥陀佛,我这人,一生就不会说谎,否则焉能逃过师伯耳目,霞妹妹总该相信了吧!”
龙女脉脉含情地把夫婿看了一眼,继而幽雅地一笑道:“别稍得便宜,即想买乖,恩师老人家所炼丹药,正在炉火旺盛之时,我原无法走开,因为徐师兄和白师姊,骑着苍鹰,在五指山峰上空,盘旋不去,我和师傅,一见苍鹰嘎嘎,即知有人要进入此山,正待出口动问,恩师似已前知,竟朝我莞尔笑道:“来人与你互有关连,说不定有急事相求,不能不理,你那未来夫婿,功力虽高,却到处惹祸,看来江湖浩劫,已有提早发动之势,不过这孩子来头极大,到时自有人为他挡横,不须过虑。来的人,是你师兄师姊,却非你那夫婿本人,快将他们引来一见便了!”
我一闻此言,不觉心中一怔,赶忙离开丹房,走出一看,师兄徐瑶,骑着这只大鹰,飞得很低,但因我们的洞府,却在五指峰山腰之上,洞口又被虬松老桧遮住,不走近前面,简直无从察出,人在空中,如何看得出来,只好飞跃树梢,撮口一啸,不但把徐师兄引来头上,连自师姊飞行山后,听到啸声,也立即赶来。
师兄师姊,久别重逢,我们快活得无以复加,正待携手话旧,大肆寒喧,不料师兄性急,劈口就道:“师妹,季师弟陷身普陀岩,对手功力过高,我和白师妹无法入洞,特来求援?’我当时尚摸不清头脑,只好叫师兄师姊,概说经过,及听完他们报告的大意,也不觉暗中吃惊,南海普陀岩,水灵宫的华觉师太,中原武林道上,知她底蕴的人却不太多,但海外名家,及恩师雪山神尼,却知道此人是一位极难惹的空门人物,不但性情孤癖,而且最为护短,稍不如意,不把对方弄得一败涂地,绝不罢手,恩师以她是位邪正参半的人,彼此虽然相隔不远,却尽量避免相见,以免闹出极不愉快的过节,谁知天意安排,实非人力所能避免,我这一关虽然避过,惹事的却仍与我互有关连,还有何话可说?立将师兄师姊,引见恩师!一入丹房,他两人拜伏在地。
还未等人开口,恩师即含笑点头道:“你两人无须行此大礼,来意我已全知,贫尼炉火正旺,亟须人守炉护法,霞儿有事离开,就烦你两人代理便了。,话完,即又垂廉内视,默参半晌,用手略向七宝金钟一招,这件锦门至宝,原是挂在壁上,离神尼少说也有六七丈远,竟随一招之势,飞入手内,这原是佛门的大擒掌法‘巧收莲台’,但功力能达两丈开外的人,已是江湖上乘好手,恩师却能于七丈以内,施来得心应手,实不多见!
当时把恩师看了一眼。老人家更是神目如电,慈爱非常,不等我自己开口,欲笑谓道:
‘道消魔长,武以卫道,你一身功力,原是家学渊源,但火候不到,一俟丹成,即可增进不少,为师两件随身至宝,骊龙剑业已赠尔,连这七宝金幢,也一起给你吧!
女孩子行道江湖,比起男孩子来,更加危险,有此护身,百无一失,速赴普陀岩,救尔夫婿便了,半觉师太,睚眦必报,未来势必到此滋事,但也无法顾及了,即此去罢!’”
龙女讲完这段经过,把麟儿听得感激异常,遂笑说道:“这位老前辈,竟能前知,而今普陀岩之事,虽暂告结束,但真正的大问题,却并未解决,正好请教这位前辈神尼!”
白鹤神君,望着麟儿笑了笑,道:“这位前辈神尼,辈份之高,武功之强,在武林侠义道中,确是有数人物,听她叮嘱的口气,挽救这次武林劫运,她不但愿为插手,而且行动非常积极,贤侄如有所求,定能如愿以尝!”
龙女忽向麟儿娇笑道:“我还有很多的活,未曾问你,趁着师伯在旁,对你个人目前情况,就教于长辈尊前,该不算我多事吧?”
麟儿颔首道。
“这次的事,关系着师执前辈与好友生死,本来火急万分,但能遇着师妹,心中已安定不少,本身之事,如果师妹要问,不妨提出,就教长者,愚兄自当一一作答。”
龙女娇波流盼,笑问道:“你身上之物,愈来愈多,但这把剑,却不是那轩辕至宝,而是崆峒镇山之物灵虎剑,元弟和你情同手足,想来他人在难中,你一定和他把宝剑调换,项下龙-,定然给了琼姊防身,这些,你虽不言,我也可以根据常理揣度,但是,你背上背着的那付双钹,以前未有,定是新近所得,而且此次来此,事出突然,左腿并还受有创伤,这些经过,你如不讲,我怎能知道?”
麟儿即将巫山复仇一段经过,讲了出来。
龙女听到神僧传钹,不禁神采一扬,代自己夫婿欢喜,但听到玉女多情,惠元义重,琼姊中毒,云姬疗伤,而且这一干人众,均受困金牛绝谷,不觉芳心大急,星眸里,热泪洋博,巾为之湿。
神君默然久之,才对麟儿龙女笑道:“阴山实力,果然不凡,否则,绝不至于把神山三老,一齐引出,巫山之事,乱子极大,惊险也多,但这位诙谐异僧,既然把你们收作徒弟,而且彰明昭著,叮嘱麟侄,一切有他三人作主,这无异于叫阴山群魔要比斗,尽管冲着他们二位,金牛谷之事,更指明麟侄,速返昆仑求药,湖南雪峰山上,复遇天惠真人,指点有加,这场事,来势虽凶,但结果必善,可以断言!”
又着麟儿,把饶钹取出,鉴赏一番,钹作金黄,光华夺目,篆文符录,遍布钹身,一见而知是件降魔至宝。
白鹤神君,喟然太息道:“三位老能辈,江湖上久忘其人,而今竟把这种玄门利器,举以相赠,可见对手来势,绝非寻常,此处无需多留,雪山前辈,也是武林老辈中,有数人物之一,功力之高,如与阴山诸魔较强弱,绝不至销有逊色,此间事了之后,当即赴昆乞,听候掌门差遣,而今力不从心,令师尊前,尚烦代为致意。”叮嘱已完,即阖目入定。
麟儿和师兄师妹等人,已不再作客套,伏地一拜后,自己和师妹,即同骑一鹰,另一只,则由朱蔡两位师兄骑着,苍鹰嘎然作啸,一出水灵宫,即直飞入云。
麟儿坐在师妹身后,龙女体发散布幽香,非麝非兰,中人欲醉,不觉怦然心动,两手紧搂玉人纤腰,低语道:“霞妹,小别数日,胜似三秋,如不是劫运将临,直想即日恳求恩师,早点成婚呢?”
龙女羞霞上颊,禁不住把他啐了一口道:“你真脸厚,不求上进,长日里,只想望脂粉堆里乱钻,这种事,你如老着脸,向爹诉说,准挨一顿好骂!”
麟儿痴笑道:“夫妇之事,人之大伦,总不能老把它搁着不提,让流年象逝水般一去不返!”
龙女低声劝慰道:“尔我武功如已练就,父亲系不间有心人,绝不至滞延尔我之事,再说,琼姊长随身畔,近水楼台,还不是随君所欲?”
麟儿笑道:“琼姊姊比你还古怪刁钻,想和她同睡一会,还得听许多道理,你说多气人!”
龙女把娇躯微扭,娇笑道:“这些腻人的事,你我有暇再谈,倒是琼姊元弟,困在谷中,虽有至宝防身,但毒龙老魔,手辣心黑,随时可以实施猛攻奇袭,元弟总不能昼夜坐守,稍一不慎,势将遗恨千古,我和你同见恩师后,应即分途行事,你可急奔昆仑,问你父亲,我则弛援金牛谷,和你那至友知交生死一处,此意如何?”
这一说,把麟儿感动极深,手搂龙女,半晌无语。
四人两鹰,同朝东南方向进发,苍鹰雄猛无匹,快如飞矢,比阴山派的雪光素云,飞得更高更快。
飞临五指山的上空,已近午夜,麟儿伏身下望,默察五指山形,但觉峰如五指,相并而列,尤以中峰绝险。
山之周围,群峦星列,雾漠云腾,但中峰插天,脾睨其间,形势之险,若非武功极高的人,委实无从登临其上。
龙女回头娇笑道:“师父爱此处险峻清雅,而且四季如春,堪以入画,故特从雪山,卓锡此处,他年道成之后,尔我也来此小住如何?”
麟儿含笑应允。
龙女又细语麟儿道:“五指山最高峰的山半腰,有株榕树,形如华盖,这株树论年龄,起码也是隋唐之物,树并不高,但枝浓叶密,笼罩的范围极广,师父和我修炼之处,就在树后石洞中,不论你目光如何锐利,初到此处,想要很容易的就把洞府探得,那不可能,待我着神鹰降落,尽速叩见师父后,立即分途行事!”
语完,撮口一啸,朱志明和蔡楚翘雄鹰,本离麟儿尚远,闻着呼啸后,立将双翅几拍,便似星飞丸泻,横空飞来。
苍鹰把人卸落树枝,即嘎嘎数声,随将双翼一敛,疾朝峰下直落,大约找寻食物果腹去了。
洞在榕树盘根之上,入口之处,高可容人,龙女让过师兄,把人引入前洞,自己则往后洞炼丹房中,请示神尼,是否立印赐见?
神尼轻笑道:“你可即着他们进来,伺用请示?”
后洞原是一所大土穴,间有几处,却用石板嵌成,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洞当中,却设着炼丹炉灶,炉火正旺,显示正在吃紧关头。
洞当中,却是一只圆形石墩,高达六尺以上,上面坐着一位慈眉善目,年若八十余岁的比丘老尼,不时用手指向炉中,炉火如果太旺,从他右手食中二指,竟喷出两丝白气,熊熊火舌,只一沾着那白气,立便如响斯应,马上缩小很多。
麟儿知她用癸水真元,调节炉火,但能练到她这股收发由心,化无形为有形,则确不容易。
徐瑶和白玉娇两人,则侍立炉旁,形色庄严,言笑不苟。
麟儿当中,朱志明和蔡楚翘,则一左一右,进谒神尼,一入丹房,雪山神尼,那慈祥的脸上,竟微露笑容,并对麟儿点首。
师兄弟忙加紧脚步,奔向徽前,参以大礼。
神尼用手朝下一招道:“贤契免礼,坐着说话!”
立有一股无形力量,将三人挡住,拜不下去,麟儿知道这位老前辈,善佛门大般若功,已成武林绝学,本想暗中一试,测测它的威力,又恐在长辈面前失礼,遂正心诚意的毫不抗拒,立起身来,微笑禀道:“弟子等得亲慈颜,已属万幸,合以大礼参见,但以老前辈不喜俗礼,只有勉从尊意了!”肃容一揖,玉立墩前。
神尼微笑道:“贤侄腹蕴玑玉,功臻绝顶,实不愧武林中一株瑶草琪花,未来自能领袖群伦,消强浩劫,神山饶钹前辈,更把他一双从不离身之物,举以赐尔,得此至宝,自是频添不少威力,实可预贺,此次道经南海,大约有事付托霞儿,尔两人一双两好,露儿自当竭力相助。”
语毕,又忽闭目详参半晌,始继续说道:“青城邓崃诸派,恐向昆仑滋生事端,贤侄此时赶回山去,可能适逢其会,但望心存善念,妥为化解,转戾气为祥和,当是功德一件。朱蔡二侄,可暂充贫尼炉前护法,丹药出炉,当按个人禀赋,略作酬劳!”
朱志明等想不到神尼这样关怀后进,自觉心中大喜,慌不迭的叩谢恩赐。
麟儿龙女,把赴金牛谷之事,稍事陈明,神尼颔首示可,两人立即跨上苍鹰,互道珍重而别。
由琼州岛奔赴昆仑,空中飞行,不下六千余里,昼夜不停尽三日之力,始深入昆仑山境。
昆仑为我国最大山脉,广亵数千里,绵延无际,西自帕米尔高原之葱岭发脉,沿着新疆西藏之边境而入内地,可分北中南三大支。
北支由托古兹达板起源,出青海,越甘肃,拆转东北,经绥察热河吉辽诸省,复南延而入冀鲁,尽于运河之东,祈连。贺兰、阴山。兴安。长白。太行。恒山等,均为此支之余脉而已。
中支起自巴颜喀喇山,斜贯青海,东延甘蜀陕豫,而尽于洪泽湖。氓山。泰岭、伏牛。
大别。均为此支主干。
南支起自唐古喇山,南下人西康云南,合雪山高黎贡山,构成横断山脉。
就整个山系而论,中原主要山脉,可以说大都为昆仑余支而已。
紫阳真人修真之所,位于主脉中部,山势挺拔,高穿入云,除夏秋盛暑,山无积雪外,其余多为白雪皑皑,笼罩全山。
此时正是深秋,晴空万里,碧天无际,但峰峦翠谷间,索云如絮,紫芒万道,投射其上,使山光云影,反映得分外鲜朗而山势之雄,愈觉其无与为匹。
神鹰嘎然作啸,突把双翅一收,竟从高逾千-的上空,如星陨丸泻般,朝下疾落。
只因下泻之势太猛,几把麟儿从高空甩下,好在他功力深厚,一身轻灵,双挡微用力一夹,即把身势稳住,不由笑骂道:“你这老物,如此粗心,假如把我弄跌,不但拔尽你身上羽毛,还得饿你七天,看你下次还敢?”
雄鹰把头一偏,鹰眼乱眨,但立将身子飞平,离地还有数十丈,麟儿知道千元洞,一定离此不远,清啸一声,飞扑而下。
人还未曾落地,山头之上,立有一清秀口音喝道:“何人大胆,敢擅闯昆仑,看剑!”
暮见一道红光,势如飞虹掣电,刹那间,山谷争鸣,风雷并作,一条俊影,在红光拥簇之下,直向麟儿扑来,人来到,那凌厉劲风,森森剑气,已使人眼不能睁,呼吸迫促,加以对方将手中长剑,盘旋飞绕,猛攻硬逼,迫使麟儿还手不及。
来人这一莽撞,也激发了麟儿小孩心性,暗道:“这种不问情由,即施毒手,大非武林侠义道所宜,来人想是师傅的关门弟子,练秋师弟,待我也来逗他玩玩!”
立将身子往下一挫,双掌朝天一翻,这摩神功,随手进发,来人前扑之势受阻,麟儿己反手接出背上的灵虎剑。
神剑出鞘,银芝如两,光华闪烁中,虎影频现,迅比惊雷,势若怒龙回空,银河泻浪,立把来人剑势封住。
对手竞技斜朝里一闪,躲开麟儿正面反击,只一缓手,红光聚敛,麟儿已把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前发齐眉,后发披肩,脸如傅粉,朗目修眉,胆鼻丹唇,蜂腰猿臂,一身青缎在装,白色开胸排扣,手中长剑,闪闪生光,红光中,似又呈现着五彩流霞,剑名太乙五灵,原是前古神珍,道家至宝,手持此剑的人,不用猜,一望而知是昆仑后起之秀中,第二人物董练秋。
麟儿不由暗中喝彩道:“本门中能有这么一位师弟,无怪师傅对他喜爱非常,他和惠元弟真是瑜亮并生,难分轩轾,待我来试试他的武功,是否能与元弟打成平手?”
略一缓势,那赛似金童的少年,也把一双星目朝着麟儿一阵打量,俊脸上似乎现出无限困扰,旋嗔目一咤道:“大胆崆峒弟子,敢侵犯本山么?”
话犹未落,一式“云涌巫山”红光闪烁之下,长剑竟横空削来。
麟儿也喝了一声“来得好!”灵虎剑对空一卷“大江涌日”只闻震天价铿然一响,火光四迸,山谷争鸣,对方震退两三步,麟儿也震得手臂微酸,内家真力,竟比惠元丝毫不弱,不觉又怜又爱,遂脱口招道:“练秋师弟,快莫再打,我是嘉麟,有事回山,面见恩师;还望师弟代为兄通报!”
董练秋剑眉一挑,竟冷笑道:“麟哥哥身上背着的兵刃,是一把武林极品轩辕神剑,只一发动剑幕,据恩师言及,十彩祥光中,应现出一条紫龙,而且他项下还悬着掌教真人恩赐之物,紫龙佩玉,你手中所持,虽然也是一件前古神兵,但银光花雨中,现出的却是一只猛虎,分明是崆峒门弟,可能惹翻了麟哥,被他打败,左腿并还受伤,无法出气,遂与青城邛崃,联合出手,本门神鹰,原是朱师兄们骑出采药,不知如何被你截得。骑上山来,意图偷袭,殊不知本门师长,凡事前知,全山各重要之处,均已派人把守,不料你被鬼神巧使,偏从此处下降,撞上了我,那诡计如何得逞?不过,我看你人品不恶,武功也高,而且腿上又被麟哥哥刺了一剑,也够可怜,如果悄悄离去,我拼着受点责罚,也可使得,否则,只师叔们一出,你就没命。”
麟儿听他先还机警,最后却带着三分稚气,不由暗笑道:“这倒好,如你所言,岂不是有意纵敌?待我来逗他耍子!”
遂把手中剑,扬了一扬,淡幽幽的一笑道:“此剑果是崆峒镇山之宝,剑名灵虎,你那麟哥哥和我交手,不到百合,即使落败,而且他项下神-,也被我夺取得来,不信,你看!”
果然从项下掏出一物,只一出手,碧霞迸射处,紫龙影盘旋娇天,绚丽绝伦。
董练秋信以为真,怒咤一声。
“小贼!敢夺我昆仑镇山之物,我和你拼了!”
剑芒打闪,霞映碧空,正待和麟儿作殊死斗。
正前方,那千年古松之上,忽然发出一声清笑,黄影如矢,疾驰而束,眨眼间便至练秋跟前,来人正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矮胖老者。
此人穿着一袭黄色葛衣,满脸红润,修眉细眼,鬓到胸际,芒履白袜,潇洒非常,练秋正待挥剑出手,他却随手一扭将他扣住,笑骂道:“你天天念着的人,一旦会面,原应欢喜!而今你却没头没脑的和人家大打出手,别说你不是麟侄对手,就是能打过他,无端伤人,掌门师兄,岂肯放过?”
又笑向麟儿道:“你这做哥哥的也有不是,初次回山,不但带来天大的麻烦,又和师弟比斗,即便掌门不稍斥责,云涛兄岂肯不管?”
麟儿知道来人定是本门的四师叔,餐霞客彭玉真,长辈之前,那敢失礼?忙伏地跪拜道:“弟子嘉麟,叩见师叔,适才实是故试秋弟武功,无状之处,伏乞海涵!”
餐霞客一手挽起麟儿,旋眯着一双细眼,把这位赛似金童的师侄,从头至脚,看了一阵,竟仰天打了几个哈哈,即赞不绝口道:“霞丫头兰心蕙质,貌胜天仙,我常愁无人可以为匹,掌门人偏比我沉着得多,不意他竟能于芸芸众生中,把尔选拔,穷三年之力,使你变成允文允武,在武林后辈中,一技独秀,煞是可喜!”
忽闻钟声入耳,其声短促,竟连续鼓了也响。
麟儿初次上山,不谙本门规定,想问,又恐失礼,只好和练秋并肩而立,静候师叔吩咐。
餐霞容一听钟声,长眉双锁,微叹道:“今日之事,只恐无法善了!”
立即带着麟儿练秋,直往前面林中走去,穿过深林,却是一块常绿树木,及花草滋生之地,干元洞口,依山就石,景物清雅非常。
还未人洞,即有一虬髯老者,如飞似箭般,从洞中奔出。
麟儿一见,早已一幌身,飞扑上前,依依拜倒,并惊呼了一声“文伯伯”
出来的,正是季府中,云涛跟前,名虽主仆,情属弟兄,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文虬。
这位风尘豪客,不期而遇的得会少主,不由一怔,慌不迭的一手将他挽住,如悲似喜,但又似有急事在身,再说话也来不及,只讲了两句:“你回山最好,强敌压境,正待需人退敌。”
餐霞客却笑问道:“洞中业已出现几人?掌门师兄是否启关而出?”
文虬忙答道:“青城派恶丐洪五,业已出现中洞,接待的,只有徐道友和上官女侠。但花园中,似已进来不少高手,虽经贵派弟子拦截,只因来人武功太强,竟无法阻止,未正式露面,据估计却不下五六人之众,紫阳掌教,尚未见出,方贤侄业已鸣钟发警,我因恐徐道友人少势单,故特来奉告!”
餐霞客一听,竟丝毫不敢大意,立携着麟儿练秋,直往洞中奔来!
麟儿初次回山,不敢随便动问,以免失礼,但一听到来的正是青城派人物,起因如何,自己肚里有数?
前洞非常宽广,半由天然,半由人力,开凿而成,这原是昆仑门人早晚习武之所,走完前洞,即进入一狭长通道,两旁互有出口,直通花园。
麟儿也无心领略洞中景致,随着师叔,一路前奔,还未到达,争执之声,已由中洞传出。
发话的人,一口地道川腔,但中气充沛,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同时,从他语调中,即知来意不善,只闻他冷笑连声道:“姓徐的,你倒说得好轻松。武林中任一门派的信物,与其本身共存亡,古所谓惟器与名,不可以摄人,就是这道理,本门的符令,岂甘任人摧毁?”
只闻有人笑答道:“我那师侄,尚未成年,即便有错,孩提之童,也还罪不到哪里,且待他回山之后,由本门答复道友如何?”
麟儿暗中-惊,知道掌碎紫铜令之事,已干青城大忌,而今问罪兴师,说不定使恩师作难,无法处理,正犹豫间,董练秋却天真稚气悄声问道:“麟哥哥,是不是你在江湖上惹了祸,让人家找上门来,这样,恩师定要严加责罚,初次回山,就挨上一顿,真划不来,我能不能设法帮你?”
麟儿笑道:“是非曲直武林中自有公论,事如真的作错,就是恩师责怪,也惟有伏首领罚,否则,怕他何来?且和师叔人内,看情形再说便了!”
餐霞客回转头,望着麟儿练秋,笑了一笑,却带着他们,左方,直趋后洞。
与其说后方是洞,无如说是一排石室为佳,这是昆仑长辈修身养性之所,闭关重地,就与石室前后毗连。
室内设有云床五张,入口不远,却是一具白玉香炉,炉内香烟袅袅,随风四散,正待入门,不料室后突有人朗声大笑道:“这孩子到处惹祸,而今人家倾巢来犯,一个应付不当,总不定又是天大乱子?”
笑才入耳,紫阳真人和着一道一僧,却从石壁圆形石门中缓步而出。
麟儿知道左边那道装老者,是大师伯却尘子,右边一位却是二师伯苦行禅师,见着恩师长辈,直如幼儿见着慈母,扑上前,立即拜倒在地。
紫阳真人忙用手挡横,笑道:“痴儿且起,赶忙见过两位师伯!”
麟儿忙以大礼向两位师伯相见。
却尘子目光如电,把麟儿看了几眼,却笑向真人道:“这孩子杀孽虽重,偏生有人代他挡横,你看,他背上背的,竟是江湖上久不曾见之物。”
紫阳真人,正待回答,空中却传来一阵笑声,笑声不强,但阴森森的使人寒意透顶。
真人气定神闲的把眼朝外望了一望,左面却是一叠翠峦,大可合抱的虹松上,忽然克嚓一响,碗大松枝,无故断落,这还不算,跟着却从枝叶中,突然飞出一条人影,那人飞落之势非常奇特,却是仰着身子,横掠而来。
餐霞客怒咤一声,竟从真人身后,凌空跃出,略一伸手,即拦腰把人抱住。
董练秋尖叫道:“七师兄无故被人打伤,说不定伤势很重呢?”
话还未落,又闻一声微哼,紧跟着有人道了一声:“再来一个。”
空中又落一个浅红淡装的女子,秀发蓬松,头下脚上,分明又是被人打伤甩出,正是三弟子方玉霞。
却尘子一脸严肃,苦行禅师佛号连声,真人把两道秀眉皱了一皱,微将伤者看了一眼,各就口中纳了一颗丹丸,才着师弟与文虬,将伤者暂时放诸云床,事完再治。
董练秋反手拔出大乙五灵剑,正待耸身往峦上直纵。
真人沉声喝道:“秋儿不得莽撞?”立朝峦上发话,着来人往中洞一论是非曲直,留下餐霞客和文虬,镇守后洞,自己则同两位师兄和弟子,直奔中洞。
守门弟子,一见真人和师伯,亲出应变,忙见过礼后,左右闪开,并向身后麟儿,含笑致意。
麟儿知道本山门弟,将近百人,大半数都是孤儿难女,无依无靠,被师叔师兄,救上昆仑后,无形中就成了本门的人,连忙含笑答礼。
一入中洞,左旁黎木椅上,却大拉拉的坐着一位年约六十的叫化子,生得骨瘦如柴,头上偏留着又长又黑的发,他却将发结成一条长辫,盘在头上,远看去,好象头上有头,非常可笑。
一张驴脸,特别瘦长,左目已眇,右眼却是又圆又大,开阖有光。
身上穿着一套灰蓝直掇,那补钉,却是非常奇特,原来他前后破烂的地方,特用蛇皮补上,补的又多,好似一身长着麟甲。
背上背着的讨米袋,却是一件软蛟皮囊,那皮质乌亮发光,非常柔软,袋子有时一鼓一鼓的乱动,却不知里面所储何物?
他手持之物,却是一根百节蛇骨练,那东西分明铁制,却体散蓝光。
白云生坐在台边主位相陪,爱侣上官琪,依着他右手并坐,白云生和着怪丐,愈谈愈觉话不投机,那怪丐还不时拿眼瞪他,更把他激发满腔怒火。
两人一见三位师兄驾到,忙起身相迎。
麟儿赶忙上前行礼,并招呼了一声师叔,又道过自己的名姓,两人一见这位掌门爱婿,武林奇资,昆仑盛传已久,却恨未见面,骤逢之下,哪得不喜?不约而同的拉着麟儿两手,四只妙目,把麟儿从头到脚,看了个够,不但上官琪赞不绝口,连白云生也朗笑道:“真和倩霞两人,确是天造地设!”讲到此处,星眸流转,却把爱侣看了一眼。
上官琪拿手掠了掠秀发,当着玉郎师兄晚辈,动作不能过份碍眼,芙蓉脸微露笑容,却拿眼故视别处。
怪叫化见了真人,连身子也不抬,却把右脚绕了一绕道:“足下大约是昆仑掌门人,司马紫阳了!”
真人也不计较这些,和两位师兄,稍事谦逊后,立即落座。
麟儿和董练秋,却随侍在师父身后。
一俟坐定,紫阳真人,才通了自己名姓,并间怪丐来意为何?
怪丐冷笑一声,单眼一翻,精光如电,怪声怪气道:“此来废话已多,再事重复,迹近无聊,你如假装不知,也得由你师弟向你细说,问我洪某,恕难作答。”
他背上皮囊,忽于此时无故大动,同时,咬吱之声,也由那囊中不断传来。
老叫化打了一个呵欠,突把驴脸上仰,双手擎天,只一翻,洞顶之上,立便碎石如雨,疾钥下落,同时,他故作朗笑道:“小东西,囊中闷慌,此处来之不易,就便瞻仰一番,我想,所谓名门正派的侠义人物,定必雅量,既然叫着要出,就让你们出来一趟便了,但是,必须安份一点,否则让人笑话,我这单眼化子可不答应!”
说着,立把皮囊取下,眼朝上官琪咧嘴作笑,那丑像,直令人作呕。
上官琪玉颊凝霜,眉字之间,杀机隐现,但当着玉郎掌门在座,未得允许,不好发作,只好皱着一双翠眉,把手臂有意无意的撞了撞白云生,徐羽自然知她的心意,点头笑了一笑,但也不便立即行动。
董练秋站在师父背后,一见老叫化大模大样,直恨得牙齿痒痒,只等掌门恩师吩咐出手,立和敌人一分生死。
偏生紫阳真人,学业有素,双方不到和平绝望,决不轻言动武,尽管老叫化迹近疯狂,碎洞示威,仍若无其事的笑容满面。
待皮囊取在叫化手上,此时真人才把神目微睁,略显不耐。
上官琪鉴言辩色,芳心窃喜,暗道:“凡是化子,多会耍蛇,看他皮囊鼓鼓,囊中物又复吱吱作啸,准有蛇儿,我何不如此这般,耍他一耍!”
立便转回头,朝练秋招招手。
练秋最是精灵淘气,赶忙奔上前,悄声道:“师婶,有何吩咐?”
上官琪见他如此称呼,粉脸一红,白他一眼后,立从囊中取出一有盖的紫金磁盆,又咬耳吩咐一阵,练秋始眉飞色舞地回到真人身后。
老叫化似已觉察,他平生有我无人,任性已惯,小儿妇女之辈,哪会看在眼里,立把口袋绳子一松,只闻“呻呻”一声,竟从皮囊中涌出一条红鳞锦蟒。
这东西,身长不过六七已,略作扁平,但头部奇大,只一出袋,即发出一种吱吱呷呷之声,那声音,乍听之下,好似公鸭失群,可是声才入耳,立便头脑昏眩,同时,一股奇腥异味,随风飘来,使人心头作恶。
红鳞毒蟒,落地后,并不和一般毒蛇一样,对人盘身吐信。
大肆凶威,它却若无其事的睁着一双蛇眼,把对面的人,大肆张望一番,似欲择肥而噬般,随立即婉蜒转身,头一抬,半身矗立,约有四尺左右,直朝老丐,又发出一阵吱吱呷呷之声。
董练秋心中大奇道:“这种红鳞毒蟒,最是凶恶,人畜当之,绝无幸免,老怪物竟能把它随心操纵,想是故意训练它来害人,师婶不知给我何物,特一再嘱咐,未曾叫我出手,绝对不准偷看,违则重罚,这种恶物,千万不能容它,待会,让我好好把它收拾!”
怪叫化也不理那蛇儿,却对紫阳真人森森一笑道:“我这囊中红锦,原是老叫化长年伙伴,也和人世间那班孤男寡女一样,只一搭上,便五马分尸般,也难将它拆开,道友对于自己门人弟子,毁我青城符节一事,如不妥作交待,老伴儿性如烈火,更懂人性,一看化子丢人,怒火头上,惹出事来,可怨我化子不得!”
真人微笑道:“个中情由,贫道此时尚未全知,落坐未久,自问未曾开罪,道友即把红锦毒蟒放出,咄咄逼人,同时我门中弟子,也被道友同们,用掌力震伤,贵派似乎不免有过激之处”
老叫化立把那驴脸一放,本来人瘦脸长,还加上盘辫作譬,已和山精水怪,相差不远,这一生气,越发难看,只闻他暴喝一声道:“司马紫阳,你敢存心护短,藐视本门信物,我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立朝红鳞毒鳞,吱呀一啸,毒鳞便把蛇头朝后一卷,这东西,灵活已极,只将尾巴一绕,一摆,借力使力,着地的部份,不过一两寸,毫不费力的就把方向调转。
鳞儿暗里吃惊,悄声警告练秋道:“红鳞锦蟒,毒性和赤炼蛇不差两样,而其灵巧凶恶,尤有过之,并还可以喷气伤人,必要时,可用剑气把它击伤,千万大意不得!”
紫阳真人和却尘子,竟把头点了一点。
两位小淘气,一获恩师伯伯的暗示,那胆子立便大了很多。
刚巧,上官琪见老怪竟施展煞手,再不防御,说不定就得有人中毒,遂也笑顾练秋道:
“董贤侄,干元洞是供我们修身习武之地,自不容邪道异端,毒蛇猛兽之类,插足其间,你为门中护法弟子,还兼着洒扫应对之事,洞中出了蛇,还不赶紧把它驱出?”
董练秋昂然应命,一蹦一跳的从师父背后绕道走来,还向真人唱了一个肥喏,麟儿见了他这付顽皮像,差点笑出声来,虽然勉强隐忍,但还被真人察觉,回头微笑地咳了他一眼,吓得麟儿赶紧肃容以立,凝神注视练秋。
秋儿手里捧着那紫金磁盆,笑向老叫化道:“洪老前辈,你青城派不但武功独树一格,而且道行也高,尤其老前辈更是一枝独秀之士”
老叫化听得非常受用,立时插嘴道:“小子,你还聪明,但我劝你少管闲事,立时找个隐秘之处。
藏了起来。否则眼前便有奇祸!”
秋儿朗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即便粉身碎骨,也是数中安排,在数难免,在劫难逃,这一点,倒不劳前辈多虑!”
红鳞毒蟒,自把身子转过后,即面朝鳞儿诸人,张口一吸,那蛇头马上大了一倍,身子似乎也增长很多,缓缓地若无其事,面对昆仑掌教,婉蜒而来!
练秋立把磁盆,朝地下一放,用右脚踏注盆盖,面朝老叫化笑道:“洪老前辈,晚辈有一件新奇有趣之物,给你猜猜,如果你能一猜就着,我们便佩服不尽,掌碎紫铜令之事,你欲如何,无不允许,否则”
洪化子不由一怔,暗道:“这小子真诡,比碗还大的紫金磁盆,谁知他里面盛着什么?
不过据白师妹(即黑寡妇)返门报称,昆仑派几个娃娃,善用蜈蚣伤人,大约里面盛着之物,自然就是这几个小子淘气的东西。”
当即冷幽幽的一笑道:“你想使你师门一干人众,拖延向阎老五报到时间,我也只好勉从尔意,我饶你不死便了!”
麟儿笑道:“插标买首之流,土鸡瓦狗之辈,偏还有这么多废话,不用说,师门长辈,略一伸手,你便须挫骨扬灰,就是我季嘉麟一出手,你也很难幸免,掌教铜令之事,是我季某所为,恩师一再容忍,以礼待你,并未和你多说,讲句不好听的话,这是他认为时机未熟,能代你青城派讲话的人物,还潜伏未出,不屑和你这种蠢物,多费唇舌,盆中之物,你只管猜,猜着与否,与那掌碎铜令之事,毫无关连,不过在交手之前,聊博一笑罢了。”
洪叫化怒咤道:“原来紫铜令是你这鬼崽子一手所毁,还勾引我门中女弟子,本门掌教,特因此亲自问罪,向你师门要交出此人,你居然还斗敢在此插嘴,待我先将你毁了再说?”
吼声甫落,又忽“吱呀作啸!”地下的红鳞毒蟒,也发出一阵”呷呷”之声,蛇头蛇身,竟大逾滚木,周身赤霞闪闪,口中红信,伸出便有三四寸,那凶恶丑像,骇人已极。
麟儿知道这种毒物,有一特点:即不发凶威时,可呼气缩体,年代愈久,缩体的本事愈大,怒发时,也便凶恶到了极点。
恶丐放出的这条毒蟒,能吸气胀形,大逾三四倍,做到这样,非有四百余年的功力不能为。
蛇蜒、蛇牙、蛇骨、几乎无一不毒,人与蛇斗,远则力不能达,近恐无意中毒,精神上受到牵制,自难得心应手。
麟儿关心秋弟弟经验不够,遂笑喝道:“从速放出盆中物,退回此处!”
练秋还真听话,盆盖一揪,朝里一着,呆在当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来紫金盆内,藏着的东西。并非什么奇形异物,不过是一只长约五六寸,宽不过二寸的乌龟而已,对付这种红鳞毒蟒,个把乌龟,无意送它点心一顿,秋儿以为师婶故意逗他,不由朝她皱了皱眉。
上官琪见他看着乌龟失望发愕,手占罗巾,朝白云生嫣然一笑,悄语娇声道:“他在那儿恨我,还不喊他回来,这种失魂落魄似的,无意之间,很容易被蛇咬上一口,那一来,准把小命送掉,我还担不起这付担子!”
白云生对这位娇憨天成,貌似玫瑰的爱侣,非常倾倒,故意激她道:“谁叫你天真稚气,存心捉弄这毫无机心的孩子,惹了祸,我才不管呢!”
上官琪把樱唇一撤,娇声俏语道:“不管拉倒,你不叫,我自己来!”
女儿家也有她们一股狠劲,尤其对待晚辈,处处流露着母爱十分,竟微抬皓腕,手朝秋儿一招道:“你赶快拾回紫金盆,我有话和你细说?”
秋儿做梦初觉,捡起紫金盆,一式飞云纵,但觉微风飒然,俊影横空,佯如掠鸿掠影,立便飘落上官淇的势侧,正待找师婶细间,只闻上官琪轻轻嘘了一声,用手往场中一指,俏语道:“快看!”
场中一蛇一龟,早已剑拔弩张,眼看就有一场龟蛇大战?
龟与蛇斗,旷古难闻,洪化子以为对方一定拿出蜈蚣,谁知无巧不巧,麟儿因关心金牛谷中,元恙未灭,特将天蜈蚣留交至友惠元,否则早将那制蛇之物,放出多时了!饶他化子一生耍蛇,各式制蛇之物,知道不少,但还不知这龟儿有何制蛇之道?
连紫阳真人,博古通令,也弄得困惑不解,但他知道这位弟媳,为苗疆有数人物,她那义兄公孙虚,胸罗万向,胞兄上官奇,专一精研克制奇物之道,兄妹双双,人品学问,武功剑术,谁都不弱谁,更喜蕙质兰心,善忖人意,与人比斗,很少失手,灵龟如果不能制此恶物,她决不会作那种轻举妄动之事,故处之泰然,静候场中情势发展,真如不胜,袖中也有制蛇之物。
本来红鳞毒蟒,将身子增大后,凶威骤发,盘身堂中,昂起一颗怪头,对着紫阳真人,呼的一喷。
可是盆中倾出的怪乌龟,只一着地,立便伸头出足,这东西,比一般乌龟不同,guī头龟足,比起来要长得多。
它见对面红蟒,昂首喷毒,似乎愤怒异常,爬动四足,捷逾猩猫,龟首一昂,劈口就是一蓬白沫,那东西,喷得又高又远,竟朝红蟒头部飞落。
也不知这种白沫有何作用,可是红鳞毒蟒,却畏惧十分,惟恐趋避不及,竟将蛇头疾朝地下一落,旋把身子一滚,往斜刺里躲开六尺以上。
地下灵龟昂首作势,尾巴竟从毅内伸了出来,这黑色怪尾更特别出奇,只一伸出,便知它是天生克蛇之物,不能不令人深叹造物之奇。
原来它那尾巴既扁且长,上下两面,部长了极为锐利的锯齿,尾巴可随意伸屈弹卷,长几近尺。
麟儿一见,不由笑道:“师婶不知如何得着这种天生奇物磕蛇龟,这东西,湖南山地,间有出现,但多半昼伏夜出,捕捉困难,湘人有句俗话:山中有磕蛇龟,十里无恶蛇。
有时我们讨厌人家,外表和善,但作起事来,却过分毒辣,也就称他为磕蛇龟,就是此物!”
上官琪笑向麟儿道:“你这鬼灵精,真还懂得不少,不过,如不生长湖南,那恐又当别论!”
麟几天真稚气的笑了一笑,也未回言。
练秋却朝老叫化尖声锐叫道:“洪老前辈,你听清了没有?我劝你要想耍蛇,不妨拿到别处,干元洞里,既有磕蛇龟,你如想仗蛇作恶,也无非送它一顿美食?这又何苦?”
洪化子咤笑道:“我看你们还不必过早欢喜,它们谁作美食,那只有吃过再说!”果然灵龟毒蛇,双方展开殊死肉搏。
原来灵龟喷出一口白沫后,即被毒蛇避开,蛇性凶残,只要一击不中,接二连三的煞着,立便相继而来,但闻噬然一声,蛇头笔竖,目闪凶光,蛇尾却绕地疾旋,眨眼之间,即将身势盘好,觑着灵龟,候机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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