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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他平日恩情,饶了他押解罢。看起来,为后嗣娶一个偏房,也是情理所该,比如一妾不生,再娶一个,也未为伤害伦理。”妇女道:“你此话差了!一个不生,再娶一个,便替他淫欲开门路。娶一个,可该打发那不生的出门,与他个门路。谁叫他三个五个都留在家?这其间许多不完全处。”陶情道:“又有甚不完全,请说完了罢。”妇女道:“老夫不能遍及少妾,间有调私,其中还有妾妾相妒不容,怎得完全?”陶情听了,方才点头。只见那妇女侍儿彼此乱打起来,你道是我不容你,我道是你不容我,你打我,我打你,先把侍儿打得一阵风去了。妇女只剩了一个,看着云里雨说道:“我叫你寡欲养心,节欲生子,你不依劝,以至于此!”云里雨答道:“从今依你,只是免押解,就得生路。”那妇人又看着陶情说道:“十个九家,都是你使作的他淫心,助起他的春兴,以后他也该节,你也该戒。”说罢,那妇人把脸一抹,哪里是妇人,原来是赛新园道士。陶情见了,笑将起来道:“师兄,你活活骗杀人!我前开店被你把吴厌捉弄一番,带累我费了多少磨折。今日却又来捉弄云里雨契弟。”云里雨也说道:“娶妾近侍儿,虽也是小弟近日病根,只是妇女们哪里会多嘴饶舌,与陶情兄辩论这一番,却原来都是你。我想灵通关自被那和尚辩难了几句,便别了道兄,你如何今日有这等法术神通,能变妇女,说一派道理的话?”新园答道:“话长,话长。”陶情道:“便是长脚话,也请说来一听。”新园乃说道:
自从别却灵通关,投托梵师为徒弟。
巫师与我同入门,共师还有意定智。
修行本欲证大罗,误入旁门终未济。
跨鸾几被假鸾伤,隐身法调佳人丽。
弄术迷人自着迷,左衙偶被公子系。
愧心怕见那梵师,一路烟走知回避。
小庙久离狐鼠倾,重新再整安居计。
因惩本定坠鸾亡,清宁观里求了义。
僧家不纳道缘深,海岛相逢旧结契。
歌吟指出大丹歌,暂居洞谷真师地。
元通和尚出阳神,将吾摩顶授四记。
普愿劝化“四里”身,寡欲廉静保精气
假妇化身说尽情,特来度你无他意!
新园说罢,一阵风踪影不见。陶情也要走去,云里雨说道:“契兄,当初也是你作成,入这门路,虽然道士教诲这一番,只他个个离了我身,莫说免了押解,便是心肠也快活许多。但好言好语听了,也该三思省改。只是我生成骨格,长成心性,鳏寡难过,欲火又腾,说不得学老兄,也改个名姓,前途再更换个计较,完此一世事业。”陶情道:“事便是好,只是我改名换姓,做了一番事业,倒堕入轮转。主司责我劝化你等回心向善,方才饶我。今若依你,又随你计较个事业去做,万一再犯,如之奈何?”云里雨笑道:“料你事也只如此,有罪过,却也有功劳。只是我弄得小男幼女没颠没倒,毕竟要完全了一桩事业。”陶情道:“你正该在幼小时养精蓄力,莫要弄到老来精力衰朽,悔之晚矣。”云里雨只是不听。陶情道:“你且三思,我如今要去劝化浪里淘、胆里生两个去哩。”说罢飞走。云里雨乃改个名姓,叫做“王阳”他只因妇女侍儿离了他身,心里又不愁这几个押解他超生的地界,一时便四体舒畅,大脉平和,哪再踉踉跄跄。他走步如飞,往前行去。后有说妇女侍儿离身、便康健善走两个叹世西江月说道:
可叹人生在世,遭逢美色无情。火坑明晓要邪行,多少因他成病。者远离保命,寡欲百体康宁。东山健步药虽灵,怎比这神药性!
话说云里雨不听陶情劝化,改名王阳,独自一个走在路途,想一世的事业。走了十余里,见一人独坐在路口小亭子上呻吟,若有所思。王阳也来亭子上坐。那人问道:“何处去的?”王阳答道:“小子原离此处百里,一向伐柯生理,颇赚了几文,娶了几房家小,门户难当,裹得几贯出来,要寻些一世的事业。请问老兄何方人氏?独坐在此,若有所思何意?”那人答道:“小子名唤范俏,也为裹几贯钞,出外寻个事业。叵奈这地方近日事业难做,正在此思量。老兄若是有高见,小子倒与你计较个事儿去做。”王阳答道:“三百六十行,小子都会,只是劳碌辛苦。倒是当年做伐柯生理,见有等快活道路,思想这事倒做得。”范俏道:“甚快活道路?”王阳道:“如今不如买几个妇人女子,贩卖与江湖上做妓为娼,尽有些利钱,还讨些好便宜。”范俏道:“有甚利钱便宜?”王阳道:“比如人家有好妇人女子,或是有丈夫的贫窘,养持妻子不能,央求伐柯,卖与外方客人,明说为妻作妾;或是女子父母欠了官钱,少了私债,也图几两银子,卖与远乡人氏,明说做妾为妻。买将过来,带到别地,卖与娼家,买一贩三,利钱颇多。那明说的意思,却是买过来,一日未转贩,权且一日做夫妻。这却是便宜几倍。”范俏听了,笑道:“原来老兄道路,就是小子道路。今日正在此想,一向这道路伤害天理,比如穷迫卖妻,贫窘鬻女,这个苦恼情景,莫说那骨肉两分异乡,生死莫得再面。只说这卖与娼家,老妈子要他接客,妇女非他亲生骨血,若有不顺她心情,棒打鞭敲,苦情向谁说诉?”王阳道:“既接客,便有客人的情意,妓女可以说诉,计较逃走的,也是娟妓的常事。”范俏道:“老兄莫要说这计较逃走,娟家老妈儿心计逆料,却也周密。比如买得一个妇女,叫他接客,访他向来细说乡土姓名来历,乃叫伙中假装嫖客情厚,诈出妇女实言。老妈儿次日说破,痛打三番两次,便真客情实探问,妇女也不敢说。”王阳道:“我做了一生伐柯生理,便不知这情由。可怜,可怜!”范俏道:“老兄若怜她,这道路却真做不得。”王阳道:“我想有个怜她的道路。”却是何道路,下回自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