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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瘦骨嶙峋,白发下垂,额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此刻,他微眯着双眼,一脸悠闲地打量着天翊等人,懒散谁比数,形骸堕醉梦。
天翊示以老者一笑,道:“前辈,空山归人少,青峰背日寒,可曾惶惶?”
老者悠然若初,道:“湛卢峰山高岭峻,本是蔚兮朝云,沛然时雨,四季雾凝,但随着你们的到来,太清都变得无云了!”
随着老者这话出口,缭绕山腰的白云顿时悠散而去,唯余太清明朗,斜晖曙天。
数间老旧的屋舍,连带着那一颗枯木,在天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敞亮,却又给人以迷蒙。
闫帅与晓梦紧沉眉头,自老者的身上,他们察觉不出丝毫元力的气息,但心底深处偏又被忐忑交织。
武忘等人在听得天翊与老者的一番对话后,无不一脸茫然,他们的闲云之语,只道飘飘渺渺。
史大彪顿了顿,笑望着老者道:“清明风日好,湛卢半山望。极远何萧条?枯树坐惆怅。”
闻言,老者眸转以微,早在天翊等人踏足这一方平原之地的那一刻,他便对众人的行迹了然在心。
天翊与史大彪对大湖以眼作喻之言,更是让老者惊愕无比。
此时天翊与史大彪先后开口,言辞之意,看似山高风远,但老者却能听到那弦外之音。
老者顿了顿,盯着史大彪道:“阁下既不是剑域之人,何以对剑域如此了解?”
说着他又看向天翊,再道:“你很不错,小老儿许是老眼浑浊,竟看你不透!”
天翊笑了笑,并未回应什么,老者与史大彪之语是问言,但与他所道却做陈述。
史大彪愣了愣,老者的这一问言对他触动颇大。
于他而言,偌大剑域,处处都透着熟悉的气息,但他却回想不起,那熟悉源于何处。
见史大彪久不回应,老者只手一挥,一柄湛黑剑锋倏然映现在手。
灿漫的天辉下,长剑烨烁,有精光贯天,若日月争耀,直让星斗避彩,鬼神悲号。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好似被包裹在凌锐的剑气之下,仅从剑身中散发而出的气势,便让人不寒而栗。
见状之下,闫帅与晓梦第一时间横身上前,狂风长枪,金锐横列,遗音锦瑟,清音凄寥。
武忘等人一脸骇然,他们心有不屈斗志,奈何身加重负,竟丝毫挪动不得。
这一刻,老者很淡然,他只持着剑,人未动,剑也未动,但四方山河,日月天辉,却已撩、乱不堪。
好半响后,老者怅然一声长叹,他微微眯了眯眼,手中长剑顿敛了湛黑耀芒,继而幻变无形。
不多时,散漫的斜晖自天际疏落而下,连带着那已飘远的悠云也做重归。
老者道:“你们也看见了,适才之剑,便是湛卢剑。我只想知道,你们何以得知湛卢剑就是一柄监察君王之道的剑锋?”
说这话的时候,老者的目光只在天翊与史大彪之间游离。
史大彪自若如常,即便亲感湛卢剑的剑势,他也无动于衷,他没有出声,只笑望着天翊。
天翊沉定片刻,突然发现老者的这一问,问得很无解,因为他竟无法去解释什么。
见天翊不作应,史大彪也是一愣,依着他对天翊的了解,老者的这一问本不该这般难以回释才是。
无声稍许,老者的眉头隐有凝沉起伏,他感受得到,天翊对湛卢剑并非无知。
下一刻,老者开口道:“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诚。在小老儿面前,言而不当,当死。为人不诚,亦当死!”
话语落定的一刹,老者慵懒气息顿变得凌傲起来,他的周身,突起磅礴浩荡的元力,气势之强,移山填海。
天翊皱了皱眉,淡然道:“久拥湛卢,前辈身上的戾气倒是强盛不已。只是我智与不智,又或是诚与不诚,怕不是前辈说了算!更可况,我命由我不由天,前辈的当死之言,在我看来,就如云花般无实!”
言罢,天翊缓步上前,体内五行元力,交相涌动,循环衍行,给人以无穷无尽,浩渺无边。
天翊知道老者很强,即便自身实力达到五元出窍之境也绝非老者对手,但他无所畏惧,他的道,超越君、王之道,名逆狂!
见天翊这般凛然,老者悠悠一笑,道:“我说过,你很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你不该在老朽面前轻狂,因为这样,你或许等不到成器的那一天!”
天翊正欲开口,闫帅却是率先夺声:“剑域之人,仗剑以行,这仗可以是行侠仗义的仗,也可以是仗势欺人的仗!你若自持实力,我可以陪你玩玩!”
老者稍稍一惊,转而看了看闫帅,道:“这天下人,谁又不是仗势的人呢?松开你体内的封禁之力,拿出你最强的实力,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耐?”
被老者这般一激,闫帅的脸色顿陷凝沉,体内的封禁之力倏地开裂,其实力飞速攀升。
与此同时,冷面霜眉的晓梦也作相同举动,自从来到剑域后,两人体内的封禁之力便做松缓。
老者面色不改,他若没有底气,又岂会这般相激以言?
下一刻,老者的手中,那本幻变无形的湛卢剑,重归显现,浩荡剑势,凛冽迸发,直让山河摆簸。
面对湛卢剑的剑势,武忘等人皆做抑郁之态,虽无战姿,但神色中的不屈却道凌傲。
天翊掩手一挥,花醉长剑倏显在手,五彩轮转,作一方磅礴剑势,映一片山河沉醉。
既是战,天翊不会退缩,更不会畏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那做闲悠之态的史大彪,突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定老者身后的那一颗的枯木之上,煞有其事道:“枯树逢春时如何?”
言出,众人皆愣,这都什么时候了,史大彪竟还有闲心言谈这些?
闫帅与晓梦怔了怔,余光带寒,且多鄙夷。
然而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老者在听闻史大彪这话后,神色倏地大变,盯着史大彪的目光中,满含不敢置信。
老者近似呆傻般地看着史大彪,那神色,颇多韵味,许是百感交织,勾勒出思绪万千。
天翊迟疑片刻,持手一抖,花醉剑身上的五彩光芒,敛散不存。
不多时,老者手中的湛卢剑锋也涣散不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史大彪,颤巍巍道:“你是...”
史大彪道:“我是大彪,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
老者一愣,史大彪的言语,似做玩味,可他偏又说的那般认真。
闫帅与晓梦同时冷哼一声,继而收了执手兵刃,谁曾想到,那本一触即发的大战,竟在史大彪的一句莫名之语下被冰释。
这一刻,老者沉默着,但他的视线,却再也没有从史大彪的身上离开。
好半响后,老者方才开口道:“枯树也会逢春吗?逢春的时,到底作何时?”
史大彪笑了笑,点头道:“枯树自然也会逢春,只要随上了机缘。”
老者兀地变貌失色,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打开。
时逝烟云散,崎路冷秋寒,闲云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老者已然记忆不清,那是何年何月。
他只记得,那时的湛卢峰,有一剑庐,剑庐中有一剑匠,有一童子,剑庐外有一颗湛翠的松树。
有一天,剑庐外的松树枯败了,童子在树下宛然叹息,剑匠却在这时出现在童子身后。
剑匠道:“枯树逢春时如何?”
童子一脸茫然地望着剑匠道:“枯树也会逢春吗?”
剑匠笑了笑,道:“枯树自然也会逢春,只要随上了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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