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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几个,出去吧。”那名南府军的武官,指着严正衡说道。
“谢过大人。”严正衡赶紧一揖,小跑着出了城。严恪搀扶着赵桓,刚经过那道士卒组成的人墙,就在此时,忽听那名南府军武官喝道:“站住!”
赵桓猛然一抖,暗叫糟糕,那武官走到赵桓面前,奇怪的问道:“你这人倒真怪,天又没下雨,你戴着斗笠干什么?取下来!”
赵桓不知如何应对,正惶恐时,听严恪说道:“将爷忽怪,我家官人自小得了怪病,满脸烂疮,怕吓着别人,所以戴着斗笠遮掩。我家兄弟在江南经商,数年未归,今年回京过节,我们正要出去迎他。”
听得满脸烂疮,那武官倒是微微吃惊,低着头打量了赵桓一阵,也没瞧出个样子来,索性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严恪微微一福,搀扶着赵桓步出了京城大门。一出城,严恪便叫唤起来:“兄弟!兄弟!姐姐姐夫接你来了,兄弟!”一边叫着,一边往人堆里扎。望着父亲就在前面,赶紧跟了上去,几人越行越远,半天没找着“兄弟”的踪影。
见他几人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亲人,那武官在城门口叫道:“哎,你们到底找到没有?快着点,后面还等着呢!”边叫几声,不见回应,那武官心下生疑,带了几个士卒出城,在人群里寻找起来。
“人呢?几个大活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此时,京中百姓见迟迟没有轮到自己,都怨声载道。那名武官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城门口,继续维持秩序。
“闪开!”一队骑兵从城里飞奔而来,为首一员女将,全副铠甲,手提长枪,下乘一匹骏马,十分雄壮。有眼尖的人发现,这匹马可是匹宝马,浑身漆黑,四蹄如雪,正是马中极品,名为乌云盖雪,可日行千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将士们都认得,这匹马是小王相爷的乌云盖雪,那马上女将,乃南府军原骑兵总教头耶律南仙姑娘。
“见过耶律姑娘。”那武官慌忙领了士卒奔到耶律南仙马前,执礼甚恭。
耶律南仙的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扫过,继而向那武官问道:“可曾发现行迹可疑的人?一男一女,女的颇有姿色,男的面白无须,十公俊秀。哦,可能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那武官仔细一想,刚才消失那几个人里,倒是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姿色不错的妇人,至于面白无须,十分俊秀的男人可没瞧见。见耶律南仙过问,于是回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有几人出城寻亲,现在却不见了踪影,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还有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那妇人搀扶着他的官人,说是自小生病,满脸烂疮。卑职让他们出城寻亲,不想……”
“你,暂时让百姓停止寻亲,带人仔细搜查城外人群,若发现相貌符合者,立刻逮捕,押到宝国公府上。”耶律南仙吩咐之后,打马便走。那京城城门外,回京省亲的旅客可止千百,耶律南仙带着将士们奔出城去,只见旷野千里,哪有一个人影?
这茫茫人海,要寻赵桓等人的踪影,无异于大海捞针。所幸,他们步行出城,应该走不远,可这四面八方,他们往哪里去了?
“耶律姑娘,听方才那人说,他们一共三人,步行出城,应该走不远。咱们不如回城去,让相爷发下军令,派出大部人马,四处搜捕。”徐宁倒提金枪,在马上对耶律南仙说道。
摇了摇头,耶律南仙否决了他的意见,这是在抓皇帝,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暗中搜索。
“徐将军,如果你是他,你逃出了城,会往哪里去?”耶律南仙突然问道。
徐宁略一沉吟,回答道:“若换作是我,出了城,肯定去投奔可靠的人。难道姑娘认为他投陈桥去了?”
陈桥大营?不会,赵桓若是信得过八贤王,昨天夜里就不可能从宫里逃出来。他既然在八贤王勤王之师攻进京城的时候偷逃出宫,摆明了是连八贤王也信不过。既然八贤王都信不过了,那这天下,他能信过得的人,就只有……
康王赵构!隆德帅府!
“徐将军,隆德府在哪个方位?”耶律南仙问明方向之后,率领骑兵,策马狂奔。耶律南仙这回却是算错了,赵桓的确是想投奔康王赵构。可他也知道,王钰一旦发现自己失踪,必定派兵来追。
自己不投奔八贤王,那就只有康王赵构那里可以去。自己想得到,王钰必定也想得到,所以他三人出城以后,不向北行,反其道而行之,却投西南方向去了。想等风声过后,再向北方隆德府前进。
三人步行出城,惶恐不安,一路疾行,走了十多里地,赵桓又累又怕,腹中饥渴,实在是走不动了。
“陛下,前方五里处,有一小镇,名叫朱仙镇。南来北往的旅客,都在那里打尖歇息,咱们到了那里,买上几匹快马,再添些饮水干粮,您看如何?”严正衡上前问道。
赵桓有气无力,双眼直翻,坐在石头上,连连挥手道:“不行,朕实在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严正衡焦急万分,想必此时,王钰已经发现皇帝失踪,追兵随时可以追上来,再这么拖下去,迟早完蛋!一念至此,也顾不得年老体弱,上前背起赵桓,直奔朱仙镇而去。如此一来,脚程就慢来,五里地,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那朱仙镇在开封西南二十里处,传说是战国时朱亥的故乡,因他的祖先曾经住在镇北一个叫仙人庄的村子里,故称他为朱仙,遂又把朱亥的故里,称作朱仙镇。此处傍贾鲁河,水路转淮河,可远达扬州。自唐以来,朱仙镇便是水陆交通要道,在此经过的商贾众多。因王钰推行新法,鼓励海外贸易,许多海商在北收购货物,在此装船,运到扬州,再经大运河由长江出海。因此,近两年来,朱仙镇又繁华不少,俨然一个小都会。
赵桓等人赶到朱仙镇,由严恪照顾赵桓在一家小客栈里歇息,严正衡忙得四脚朝天,又是买马,又是买饮水干粮。
赵桓在客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受过这等苦,那小客栈里的茶水喝起来苦涩难咽,赵桓大发雷霆,摔桌子打椅子,惹得店里旅客恼怒,想要揍他。严恪苦苦哀求,众人才息怒。
“官人,此地不比京城,您要谨言慎行。”严恪拉着赵桓的手,小声提醒道。
“我誓杀王钰!朕要将他满门杀绝,方解心头之恨!”赵桓咬牙切齿,对王钰恨入骨髓。严恪听得脸色大变,慌忙捂了赵桓嘴巴。
此时,店里茶博士正收拾着被赵桓摔烂的杯盘碗盏,忽听背后有人叫道:“茶博士,沏壶好茶来,再上些糕点,吃了好赶路。”
茶博士应了一声,收拾停当,就去准备。四名客商模样的人走进店里,四处张望,却见宾客满座,已经没有空位。倒是右上角有一付座头,只有两人。这四名客商走过去,对赵桓一揖:“这位兄弟,在你这里搭个伙,方便么?”
“不方便!滚!”赵桓正在气头上,出口便没有什么好话。那几名客商听得满脸不悦之色,但也不便发作,正迟疑时,却听那旁边的妇人说道:“几位不要见怪,我家官人性子有些古怪,你们请座。”
几名客商谢过,方才落座,少时,茶博士送来茶水糕点。其中一名客商邀请赵桓夫妇同吃,被他拒绝,也不再多言,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周老弟,这次你可是大手笔啊,整整十船瓷器。兄弟我在汝窑跑断了腿,也没购齐备。这次出海回来,你可又要大赚一笔了。”一名年约五十上下的商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那身体肥胖,保养得法,一张胖脸活像个馒头的年轻商人闻言笑道:“汝州那些官窑窑官儿和窑主们还算给我几分面子,我要的货物,都给备齐全了。”
“那是自然,您是谁啊,您是小王相爷跟前的人,他们敢不给面子么?哎,周兄啊,寻个机会,替兄弟我在小王相爷面前美言几句,也让我送上一份孝敬,日后关照则个。”
那年轻的商贾不是旁人,正是周兴,掏干家底儿鼎力支持王钰之后,又张罗着准备货物出海,这日刚在北方购齐货物,准备在朱仙镇装船,运到扬州。听同伴说起,忙提醒道:“低调,低调,小王相爷曾经给我说过,方便可以给,但事情不要做过头了,要不然,第一个拿我法办的就是他老人家。诸位,实不相瞒,对王相,咱是巴心巴肝啊,王相要钱,咱二话不说,砸锅卖铁也给凑上。可相爷也没亏待咱,这两年每年朝廷发出海凭证,我都是头一个拿到的。海事院那班值事官儿,都知道我跟王相的关系,殷勤着呢。”
周兴几人,正说得兴起,忽听旁边那汉子愤声说道:“这贼臣!迟早……”话未说完,却被他娘子一把拖住。
贼臣两个字,周兴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敢骂小王相爷,这是当着面打我的脸么?
“这位朋友,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周兴脸色阴沉,扔掉手中的食物,站起身来沉声喝道。
赵桓气得不行,偏偏严恪在旁边苦苦拖住,想到现在的处境,也只得忍气吞声,不再言语。周兴见状,冷哼一声,又坐了下去,话中带刺的说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三不四,出言无状,哼!”
赵桓简直气炸了肺,霍然起身,正要大骂周兴,严恪急忙扯住,语气惊恐的叫道:“官人,外面有人!”赵桓扭头一看,顿时面如死灰,一屁股坐了下去。那街上,一名女将正领着一队骑兵经过,四处搜索。大宋军队里,可没有女子为将,此人想必就是王钰那个契丹女人,耶律南仙。
周兴也瞧见了耶律南仙,本想上前拜见,但见她行色匆匆,似乎在公事在身,也不便去打搅。赵桓见到耶律南仙,急欲脱身,正巧严正衡购齐了所需物品,回到客栈会合。此时若出去,正好撞到耶律南仙,只好暂时在这客栈中栖身,待天色暗下来再赶路。
“掌柜的,给我们两间房。”严正衡奔到柜台,冲掌柜叫道。
“好,客官是要上房还是……”掌柜的笑容可掬,恭恭敬敬的问道。
严正衡正要说话,却被女儿抢先一步:“不必了,咱们没有多少盘缠,掌柜的,您行个方便,给我们一间柴房就是了。”
“柴房?”掌柜的大失所望,瞧这三个的穿戴,明明是富贵人家,怎么要起柴房来了?蚊子再小也是肉,生意上了门就没有往外赶的道理,掌柜的叫过店里伙计,让把他们三人领进柴房去。
“哼,什么东西,刚才还不可一世,出言不逊,我还以为他多大来头,结果是睡柴房的货色。”周兴不屑的说道。喝完了茶,周兴结过帐,领着同伴出门,到码头检查货物。老元就瞧见耶律南仙正在码头上指挥着士卒,在挨个搜查货船。心头一惊,难道自己犯了王法?没有啊,这船上装的都是瓷器,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
“小人见过耶律姑娘。”周兴上前,拱手叫道。
耶律南仙扭头一看,发现是周兴,以前在宝国公府见过几次,遂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难道这些货船是你的?”
“回姑娘的话,正是小人的货船。”语至此处,望了望那些在船上搜索的士兵,又赔着小心问道:“耶律姑娘,莫非是小人犯了什么事,劳您兴师动众前来搜查?这是相爷的钧旨么?”
耶律南仙见他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宽慰道:“哦,跟你没关系,京城里走漏了要犯,我奉相爷的军令,带兵追捕。担心他们混在你的货船上从水路逃走,所以搜查一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吩咐过,让士卒们小心谨慎,不要损坏你的货物。”
走漏什么了不得的要犯,要小王相爷的红颜知己亲自带兵追捕?周兴心知她这不是实话,但自己不过是个商人,不该过问的事情最好少问。当下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恩相是周兴的再生父母,就是把这十船货物通通砸咯,也要查个究竟。姑娘请便,不必顾忌。”
不多时,士卒们把所有货船都搜了一个遍,回报耶律南仙,并没有发现“疑犯”的踪迹。这可怪了,难道飞上天了?自己带着骑兵,往北追了二三十里地,不见赵桓等人踪影,猛然醒悟,他不可能这么笨,直接就往北面走,肯定是反其道而行之。一路追来朱仙镇,却还是没追到。
“耶律姑娘,实在没有办法,也只好回报相爷,派大队人马出京搜捕了。”徐宁见耶律南仙沉吟不语,在一旁说道。
这谈何容易,京城一旦有较大规模的人马调动,八贤王必然得到消息,如果他猜到是皇帝逃出京城,肯定也会派人追查,那时可就要翻天了。
“罢了,暂时回去。”耶律南仙调转马头,正要赶回京城,瞧见周兴,于是随口说道:“周兴,你如果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夫妻模样的人,还跟着一个老者的话,派人到京城送个信,或者直接……”
周兴听到这话,猛然想起刚才客栈里那一男一女两夫妇来。那鸟人对相爷出言不逊,似乎怀有很大的成见,莫非耶律姑娘追捕的就是他?
“耶律姑娘,敢问,那男的可是面白无须,生得十分俊俏。那女的虽然不施粉黛,可却是姿色不凡。还有一个老者,斜眼大嘴,十分丑陋。”
耶律南仙闻言大喜,急忙问道:“正是!你看到这几人了?他们在何处?”周兴听罢,不也怠慢,忙引了耶律南仙一队人马,直扑刚才的小客栈而去。
这朱仙镇虽是重要的水运码头,这镇上的人从来也没瞧见这么多的兵马,耶律南仙的骑兵将那小客栈前前后后,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店里的掌柜,旅客都慌了神,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起来!”骑兵们下马,挺着长枪奔入店中,挨个搜查。耶律南仙手提长枪,一一过目,不相干的人统统放出店外去。
“耶律姑娘,方才小人看到那几人向掌柜的要了一间柴房。想必此时,正是房中歇息。”周兴说道。
耶律南仙略一思索,随即回头对徐宁说道:“徐将军,你带几个亲兵,跟我一起进去。其他人,不得踏进客栈一步!”
当耶律南人带着人冲进客栈,寻到那间柴房,徐宁上前,一脚踹开房门时,房里空空如野,哪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