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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裂开的纸糊的顶棚,夜里耗子在上面跑来跑去,彻夜打架,弄得裂缝越来越大,棉被都落上一条条黑绒绒的灰尘。他从来还没这样无聊过,无所事事,不必早起按时去上班!也不再忙于造反。不读书也不留文字,可读的书也统统装进了木箱和纸盒子里。他必须保持清醒,免得再回到白日梦里。可隔壁那退休工人屋里早起收音机就开得山响,唱的是革命样板戏一红灯记一,令他烦躁不安。即使手淫,还要蒙上被子,闭上眼睛努力回味林赤裸炽热的身体,也还是抵制不了义正辞严声调高昂的唱词,只弄得非常沮丧。
他想借把梯子把顶棚的裂缝糊起来,可这蓬松下陷的纸壳弄不好全塌下来,多少年的积尘还不把满屋子搞得乌烟瘴气,就更没法收拾,糊顶棚也是门手艺。他把老谭床上堆的杂物挪到墙角,把褥子铺到那床上去,自己的那床乾脆拆掉,老谭肯定是回不来了。
想逍遥也无处可去,唯一可做的事是上街买群众组织出的小报,还有各种各样的揭发材料,回到屋里做完饭,再边吃边看。他从首长们接见各群众组织的讲话中琢磨出不同的口径和弦外之音,一个个慷慨陈词,却又像走马灯样不停更换,昨天还在解说毛的最新指示,没准明天或是后天,那暗藏的杀机便落到自己头上,成为反党的罪犯。他当初造反的热情也冷却了,心中的疑问不断上升,可又不敢确认。
他还得时不时去机关大楼里照一下面,在他们造反派的总部坐一会,这时候好些组织分裂后又联合组成了总部。人来人往的,他抽几根烟,聊一会天,无非露个面,听听消息,乘人不察觉便溜了。这大楼里没完没了的斗争与重新组合与新的斗争,他也没兴趣了。
最热闹消息最多的地方总在长安街上,每次上机关大楼都绕道一趟。中南海赭红的高墙外,搭满了帐篷和席棚,巨大的红布横幅
“首都无产阶级革命派揪斗批判刘少奇火线联络站”加上各大学造反派的红旗招展,数百个大喇叭夜以继日通宵达旦高唱战歌,以最高领袖红太阳的名义声讨国家主席,连这场面也不再令他激动。
“刘少奇的女儿揭发她老子的最新材料!看哪,看哪!用革命经费打成金鞋拔子,吞为己有,刘少奇前妻的揭发!”
围住叫卖小报的一圈人中,他认出了中学时的同学大头,从背后拍了下肩膀,大头一惊,回头见他才释然笑了。大头拎个人造革的黑提包,也买了一包小报和材料。
“走,上我那里去!”他萌生出一种旧情,大头成了他已丧失的生活最后的一线联系。
“我买瓶酒去!”大头也兴奋起来。
两人骑上车,到东单菜场争著买了些熟食和酒,回到他那屋里。下午的阳光照在窗帘上,室内暖洋洋的,几杯酒后更是面红耳热。大头说运动一开始就给揪出来了,人揭发他诋毁毛的哲学只两本小册子,在宿舍里聊天不当、心说走了嘴。就这么一句话,如今人们有的是更大的目标,他这点反动言论也搁置一边顾不上了。还说他可是一张大字报也没贴过!这运动轮不到他的份,可他那数学也没法搞了,就收罗小报,偷看闲书。
“甚么书?”他问。
“一资治通鉴一,从家里带来的。”笑容凝固在大头酒后泛出红光的圆脸上。
这帝王术他向来没有兴趣,还不明白大头那笑容的涵义。
“你没有读过吴睑的一朱元璋传一?”大头反问他。那是一个试探,大头伸出了触角。
这文革就是从批判吴念开始的,北京市的副市长,明史专家,早年写过本明大祖如何诛杀开国元勋和功臣的书,运动刚刚开始便由日杀了,开了随后无数由p杀的先例。他明(口了这暗示,对他、心中的疑问是个确认,手指敲了一下桌子,叫道:
“你这鬼,”
大头眼镜片后透出晶晶目光,似笑非笑,已经不是少年时那个书默子了。
“倒是翻过,当时以为是历史,老皇历了,没想到二:绕了个大弯子一.”他也进而试探,问。
“印地安人的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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