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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以听取省委书记对地区工作的指示。
在这个干部会上,乔伯年热忱地肯定和赞扬了黄原地区的工作;同时指出了下一步应该解决的主要问题。这实际上也是省委对田福军本人工作的肯定。乔书记的讲话使田福军眼圈不由地发热。他感谢省委在他困难的时候,及时支持了他
省委肯定了田福军的工作,也不等于就否定了反对田福军的高凤阁同志。以后不多日子,在省委常务副书记吴斌同志的坚持下,高凤阁被调到南面一个地区如愿以偿地任了行署专员。领导这么一个大省,省委书记不可能在一切事上明察秋毫;再说,即使看出类似的问题,有时也不得不作某些妥协——这是政治生活中常有的现象送走省委书记以后,黄原地区各县的县委书记都回去了。但田福军把原西县委书记张有智留了下来。他要单独和他商谈一件事。当然,他实际上也有许多话想对这位老朋友说。平心而论,原西县这两年的工作是不能令人满意的;这责任在很大程度上和有智分不开——他是一把手嘛!福军自己感到,他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在老朋友面前破不开脸皮。本来,他早应该直截了当指出有智同志这两年在工作中所存在的问题,但他却一直没有这样做。
这一天晚饭前,他把张有智从黄原宾馆带回到自己家里。爱云没去医院上班,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已经备办好了一桌饭菜。饭桌上,因为老丈人徐国强和妻子都在座,福军先没和有智谈工作方面的事。四个人一边喝酒吃饭,说起许多过去的话题。有智是个爽快人,不仅和爱云开玩笑,还和他过去的老上级徐国强老汉也逗趣。
吃完饭后,田福军和张有智进了会客室。爱云给他们沏好茶,就退出去了——作为地委书记的老婆,她知道丈夫要和有智谈些她不应该再听的话了。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谈一下。”田福军给张有智递上一根纸烟。
张有智没说话,点着烟听福军的下文。
“文龙已经从省党校毕业回来了。据地委组织部的老察和省党校方面的介绍,小伙子这两年学得不错,表现也很好。我想让他回原西县去给你当个副手”
“怎安排?”张有智的脸沉了下来。
“副书记兼县长。”
“什么?”张有智冲动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你把一个造反派弄来给我当县长?”
“有智,你坐下,先别激动。”文龙在‘文革’中是造过反,前几年在柳岔公社也搞过极‘左’的东西。不过,他是个青年嘛,‘文革’中他还是个中学生,才十几岁。这几年来,小伙子对自己进行了严厉的反省,照我看那是真诚的。对待青年,我们不能总是揪住过去的一些事不放。只要认真改了,我们该使用的还要用。
“他是西农毕业生,又上了两年的党校中青班,等于争得两个大学的文凭,并且先后当过公社一把手和县上的副主任;年轻力壮,又有文化,说不定能在工作中开创新局面呢!至于过去的错误,他记取了教训,未必是一件坏事。俗话说,知耻者勇”
“哼,反正知耻不知耻只会个勇!”张有智挖苦说。
田福军看张有智态度生硬,一时不知怎样说服他。他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说:“你喝水。”
张有智端起茶杯,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不能改变了?重有这小子我不反对,可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原西来呢?”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呼专员和组织部也是这个意见。文龙本人也表示愿意回原西去工作,说他要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哼,回原西来和我再闹腾一番,弄得鸡飞狗跳墙!”
“有智!你为什么要这样看问题呢?人都在变嘛!”“不见得。我就没变!”
田福军不好再说什么了。
但是,有智,你真地没有变吗?
唉!田福军本来还想顺便和他的老朋友谈谈心,指出他这两年来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看有智这样刚愎自用,只好又一次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今天再谈这方面的事显然更不适宜;他们现在已经有些不愉快了。
张有智最后算勉强接受了地委对周文龙的任用,便怏怏不快地从田福军家告辞送走有智后,田福军一个人又回到会客室,苦恼地在脚地上转圈圈走了半天。这一刻里,他心头涌上一股很难受的滋味。他现在倒忘记了对张有智的不满意,而对自己太不满意了。他感到自己非常无能,连批评朋友的勇气都鼓不起来,怎么可能把这样大一个地区领导好呢?
他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猛然记起,他下午已经给司机打过招呼,晚饭后要去地区医院看望失掉双腿的向前。他几天前就知道了这件惨事,但因省委书记来了,忙得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医院。另外,他也知道侄女去侍候不幸的向前了——这是润叶自己对他说的。当时他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多年来对侄女的心血终于没有白花——她在人生关键的时刻表明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
田福军匆忙地下了楼,来到院子里。司机早把车停在门口等他了。
田福军来到地区医院向前的病房时,冯世宽和文化局长杜正贤以及他的女儿、女婿都在这里。当然,润叶也在。他来后,这个小小的病房已经挤得没处立脚。于是,世宽、正贤和丽丽夫妇都一齐告辞走了。
田福军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上,拉着向前的手,说了许多亲切的安慰话。向前只是眼里含着泪水不断给田叔叔点头,润叶立在一边低倾着头抠手指甲。
不一会,向前他妈刘志英来顶替润叶照看儿子。这些天里,婆媳两人轮流在医院里过夜。在向前的病床旁,单另支起了一张行军床。
志英没想到田福军也亲临病房来看望她的孩子。虽说是熟人,现在又算是亲戚,可福军是地委书记啊!志英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又在田福军面前哭了一鼻子。
福军和润叶劝慰了她半天,叔侄俩才离开了病房。
田福军到医院时,就把司机打发回机关了。现在,他正好可以和侄女一块相跟着步行回南关。
七月的夜晚是温热的。大街上灯火辉煌。悠闲的人们在梧桐树下步履散漫地行走着。各处的夜市正到了红火热闹的时刻,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黄原河充满激情的喧哗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给城市欢愉的夜晚带来了另一种情调。
田福军把外衣搭在胳膊上,和侄女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走着。润叶手里拎着一个花布提包,那里面装着一些给向前带吃喝的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她跟在二爸的身边,不时用手拢一拢被晚风吹散的秀发。
田福军心情很激动。他这时回忆起许多有关侄女的事。尤其是孩子结婚以后,他曾在原西县的办公室里见她那一次。当时看见她被折磨成那个样子,他难过极了。可是那时他的确无法纠正老丈人瞒着他而造下的罪孽。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时间来解决这件事。他没有想到,事情在今天有了这样一种结局。不过,他内心深处知道,对于侄女来说,未来生活的严峻考验正在等待着她——她能经受得住吗?
田福军实际上有许多话想对侄女说,但此时却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只是关心地问:“向前什么时候出院?什么时候可以安假肢?”
“医生说过一个多月就可以出院。安假肢得三四个月以后。我已经请惠良的叔叔和省异肢厂联系了,到时我和李叔叔陪他去”润叶亲切而平静地对他说。
田福军感到眼窝热辣辣的。他只是连声说:“好,好,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