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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帕对我的意义我至今仍不十分明了,我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隔着茶色玻璃看到的也许正是自己,只有我才会对二帕如此珍惜,如此充满激情。
二帕这时已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八年,她在一九七八年出人意外地考上了一家财经学院,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分在了一家银行工作。
有一天二帕看到了一本画报(或者是一份晚报),那上面介绍了一位年轻的时装设计师,在一组以麻绳和粗布和珠子构成的时装中间是一位长相一般的女性,二帕久久审视这张照片。
在那个漫长无聊的下午,二帕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陈意玲。这个名字在一堆乱麻粗布的奇装异服中向她探头探脑。这是一个新鲜的名字,这个名字向二帕昭示了某种可能性,二帕长时间地凝视这组照片和文章,陈意玲,陈意玲,陈意玲,她一遍遍地默诵这个名字,陈意玲,生于某年某月,比二帕大两岁,血型a,毕业于中等师范学校,理想:成名成家。
看到成名成家这四个字,二帕心潮激荡,正像有一道亮光倏然而至,又如同一朵蓓蕾,隐藏在暗中,此刻有一道魔法使之突然开放,这四个字深埋在二帕的内心,这个叫做陈意玲的人却大声地说了出来。陈意玲,这是一个多么有力量的人,她的力量在这个下午成了二帕的力量,二帕像念咒语一样念诵陈意玲的名字,在这念诵中她感觉了某种再生的希望。
下了决心要成名成家的二帕毫无创造力地选择了同样的时装设计,她对这一行业一无所知,她对一无所知的行业充满了激情,就像一个气球,虽然内中一无所有,仅凭空气也能升上天空。
这是二帕事业的初创时期,杂乱无章、兴奋、忙碌、两眼放光而又默然无声。长期以来,二帕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既练书法又练长跑,还一度紧张地写诗,这次她一跺脚一闭眼,义无返顾,在义无返顾中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幸福。
就是在这个时期,二帖认识了意萍。
银行总行在这个城市开一个全国性的会议,由二帕所在的分行抽人出来搞会务,于是二柏得以参加这个会期长达七天、吃住在宾馆、会后到桂林游漓江、散会时能拿到一份礼品的会议。
本地的新闻单位都来了。晚报来了一个女孩,长得十分娇小玲珑,眼睛水汪汪的,闪烁着某种既像光线,又像水流的东西,引人注目。
报到的时候女孩伏在桌上签到,本上写着意萍的名字,这个名字与她的偶像陈意玲只有一字之差,这使她有点心神不宁。她心神不宁地往材料袋里装圆珠笔,她觉得女孩好像老在看她,她只好高度集中精神更加专心致志地装袋,她的双手很快就酸了。
我不知道二帕和意萍是怎样成为好朋友的,二帕性格孤僻,只有到了最要紧的关头才会主动与人交往,她从来只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坚硬如铁,连她的生身母亲也难以进入。
意萍是个古怪的女孩,她的外表娇嫩清纯,谁也看不出她既有心机又有激情,并且有着某种越出常规的需要,当时意萍刚刚从一场失恋中恢复过来,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看到对面有一个女孩动作僵硬地往牛皮纸口袋里装材料,样子和神情都十分古怪,这种古怪深深地吸引了意萍。
我们已经发现,那些总是被同一些人爱上的人的身上一定有着某种特质,在我的周围有一位四十岁的女士总是吸引着比她小好几岁的男孩,她的丈夫就比她小七岁。有一位三十岁的女士,据她自己所说,喜欢她的男人,几乎全是五十岁以上的。还有一位男士,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得到同性恋者的青睐,他十九岁那年还遭到了一个男人的袭击,他本人是一个对同性恋感到恶心的正常人。
意萍一眼就看中了二帕,她后来直截了当地告诉二帕,你虽然不漂亮,却有一种怪异的美,尤其是眼睛和嘴唇,悲哀、惊心动魄,十分高级,这种美不被一般人所发现,却能进入真正的艺术。
意萍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帕,她把二帕动作的僵硬和不谐调的东西统统看成是某种不可多得的既怪异又珍贵的东西,她把这种东西一再美化,在美化的过程中又不自觉地加进了二帕根本就没有的成分。
二帕逐个房间敲门分发材料袋,她对意萍说:明早上午七点半钟在六号餐厅吃早饭。二帕的声音低沉浑厚,有点像男人但比男人柔和,这正是意萍最最喜欢的那一类嗓音,她脱口而出地冲二帕说:太棒了!
二帕僵硬地立在那里,不知应对,过了搭话时机才迟钝地说:什么,是早上七点吃早饭很棒吗?
意萍充满魅力地微笑着,她从容地说道:等你忙完了到这里来聊天好吗?
二帕后来在回想与意萍的关系时,总觉得她们不是自然而然地成为好朋友的,意萍就像一支拉满弓的箭,这支箭充满意志和力量,它呼啸着,一路发出响声和光芒,它非要击中二帕的心脏,二帕碰到这支箭,无处逃遁,轰然倒地。
意萍对二帕一下就好到了极点,好得二帕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二帕在一个冷漠的环境下长大,最怕别人对自己好,唯有别人对她淡淡的,她才感到自如,才能凛然而安详地过自己的日子。在二帕的大学时代,开始的时候有两位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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