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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次乃至几十次,一出一进动辄千万,这就需要一定人数的搬运工。江辰易就是四十个搬运工里的一个。库兵在清朝户部下属的各种差事中,属于要职,任职者必是满族。但江辰易是个汉族,汉族而能荣列其中,全因江辰易给上司行了贿。
库兵在体力上可不算什么好活计。每天箱箧竹筐,搬来扛去,上面盛的不是银就是铜,全是从矿石里提炼出的比石头还重的东西,哪有轻快的物资?并且,无论夏日炎炎,还是冬风刺骨,库兵在搬运时一律赤身裸体,并且还要公然地置于堂官的监督之下——不然有人私携资金出库怎么办?库兵如果除了糊口之外一点好处没有,江辰易当初就不会去争这个差事了。他每次工作结束,都能偷偷带出来一些制钱,也就是铜板。国库重地纪律严明,除了受人监督、赤身裸体之外,最后一趟出库时,必须在堂官的面前一个个排队,两臂平举,暴露两肋,两腿分开,慢慢走过——防止夹带铜板,同时,嘴里还要高喊:“吾不曾携带铜板!”据说,这几个字的排列组合方法也是经过周密演绎的,嘴里含着任何东西,这几个字的发音就会变形。
江辰易有他自己的办法。他用****携带铜板。这种方法既然不是祖传,任何别人又不知道,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琢磨出的。他每次携带不多,一枚两枚,三枚五枚,但日积月累,也就不是小数了。
做了翰林官的私塾先生的那枚铜板,就是江辰易用这种方式带出来的。回到家,用烈酒和山西老醋消毒洗净,江辰易才发现这是—一枚前朝旧币。时间不等人,不赶紧把它花出去就有过期作废的危险,江辰易当天晚上就来到一个戏园,用它为自己的两只耳朵享受了差不多一夜的苏州评话。
说苏州评话的那个艺人大半生只有两个嗜好,一个是说评话,另一个就是赌博。在他看来,赌博是他人生的另一种言说方式。他在得到这枚铜板的次日凌晨就把它与别的铜板一起押在赌桌上了。他抛了一个骰子是四点,这当儿,有人上茶水碰了桌子一下,骰子变成了五点,五点输了。争讼由此发生。在与赌方坚执不下时,他一把捂过铜板就跑。钱是属于他了,但是他的左臂遭到对方狠命的一刀,从此以后,他的那里就再也伸不直了,说评书时,总是半端着胳膊,仿佛随时要去拍击眼前的醒木。
这枚铜板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居然顽强地没有退出它的流通领域,甚至清朝年号已经到了雍正时期,它还在履行着它货币上的坚挺姿态。理由是,此时国内铜产量极低,少数几个边远产铜省份,由于路途艰阻,迢遥不便,产品难以运抵京师,这就导致铸币量锐减,不能满足流通需要,只好东墙西补,聊胜于无,使得顺治、康熙年间的大量旧币也参与流通。此外,还
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就是若寻:年前由于制钱含铜量太高,加之制钱铸造量太大,导致市场银钱兑换率的比价低,也就是说,形式大于了内容,铜的价格大于铜钱本身,使得民间大量收购铜板,熔化取铜,然后再制成铜器铜皿等出卖。这是铜板匮乏的一个原因。而今,铜板的匮乏和铜矿的稀缺,导致市场银钱兑换率的比价增高,民间反过来开始熔化铜制品,私铸铜钱出卖。这是世界货币史,亡属于中国货币的一个独特的现象。那枚铜板,就是在这种戏剧般的变幻下,鱼目混珠,九死一生而复出的。
1735年,一个无名的商贾在返乡途中,将这枚铜板千里迢迢带到辽阳。这也是这枚铜板自诞生以来,头一次离开京城而来到异乡。在那时,人们出行携带大量铜钱极为沉重利不便,除极少数量之外,一般都到当地钱庄兑成银票。
这一年,在辽阳共有三百十八人得到它并把它花出去。
1736年,这枚铜板来到了同属奉天省的庄河。这一年,它经过了七—卜四个人的手指的抚摸并流窜出去。
1737年至1742年,这五年间,这枚铜板遭受了它有史以来最漫长的流通停滞期。原因是它来到了一个吝啬的乡绅手里,这个乡绅把它同上万枚的铜板挤在一起,藏在黑暗的陶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