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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高盘到脑后,后脖子上的发际线处仍然可见些许风情和妩媚。可惜脖子前面横折太多,有苍老开始的征兆。身材属丰满,曲线都在,衣着合体,但老派,文化局限。大侃调查结果:十年前她的丈夫病逝,现在跟金属研究所更夫之一李某是情人关系。
李某系退休体育老师,到金属研究所做更夫不久,便认识了曲亮凡,直到今天已两年多。与李某共同打更的是老赵头。李某为有时夜里溜出去见曲,每月付给老赵头二百块钱,算是代劳费兼做封口费。人尚还健壮,但十分胆怯。
曲回答的问题综合如下:她一周去滕风家两次,基本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滕风在家一般做什么,曲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书房,关门。滕风在外边没有应酬的情况下,喜欢自己做饭吃。曲不认识滕风的任何亲属,在滕风家里从未发现任何女人的物件或痕迹。滕风家里从不凌乱。
曲的工作类似管家兼保姆。负责打扫卫生,采购食品和洗衣粉、手纸之类的日用品。她负责把新鲜食品做深加工:肉切成丝或块儿,分小包装进冷冻箱;清洗青菜,分装进保鲜袋;包饺子然后冻起来她有滕风家的钥匙,滕风通过给她留条子,布置她的工作。
我说,死者滕风好像不喜欢往家里带人,曲首肯。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一个人一个性格。
“你的性格跟滕风的性格好像相处得不错?”
“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好像滕风也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
在齐安关于曲亮凡的记录中,我似乎能闻到一股味道:齐安不喜欢曲亮凡。等我见到曲亮凡时,我很快有了另一个印象,曲亮凡也不喜欢齐安。
过去住在铁路宿舍的曲亮凡,在城西铁道边儿上买了新房,一个近七十平米的一居室。卧室、客厅、厨房均朝彼此开放,卫生间是封闭的。太师椅仍然和缝纫机摆在一起,沙发换成了可折叠的,晚上当床。沙发上蒙着一块黑色单子,靠背中央摆放两只银白色有亮光的靠垫。她没有给我倒水或倒茶,所以,我也没觉得缺少茶几有什么不便。
“曲姐,你爱人过去在铁路工作吧?”我自我介绍说明来意之后,拉开唠家常的架势,看一眼东窗外忽发的蒙蒙细雨,希望能与曲亮凡聊到雨过天晴。
“你怎么知道?”
“我喜欢研究”
“对,公安局有档案的。”她不等我说完,便把自己的结论摆了出来“你们还能破滕风的案子吗?”她的思路像她的脾气:因为自以为是而直白,因为直白而缺乏耐心。
“没错,公安局谁的档案都有,但我没去查。我是看您总住在跟铁路有联系的地方,瞎猜的。”我这么说的时候,曲亮凡笑笑,也许,她喜欢我自贬的字眼——瞎猜。如果我再说,我很傻,估计她会更高兴。
“曲姐,你过去没当过演员吗?”
“你怎么”她打住,笑笑换种口气接着说“学校保送过,后来被人顶下来了,是话剧团。”
我怀疑她是被刷下来的。她年轻时一定比现在更漂亮,但和现在一样,缺乏任何表演天赋。她有点像僵硬的石膏雕像,可惜,被僵住的不是维纳斯那样安详、无所谓的高雅表情,而是令人讨厌的、毫无理由地自觉自己比他人都强的轻蔑。
“曲姐,你给我一个印象,我过去研究过一点儿面相,要不要我直说?”
她想了想,矜持地压着自己内心的焦急,然后对我宽容地笑笑,好像在说,说吧,下不为例。
“你有点儿红颜薄命,如果你能碰到自己喜爱、崇拜的男人,你可以为他做一切,可你碰到的都是你瞧不起的男人。而且,你不是一个随便放弃自己原则的人。哪怕是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一旦中你心意,你会把他在心里藏一辈子。宁可天天为此痛苦,也不愿意答应身边男人的苦苦追求。你越是这样,你身边追求你的男人越是不放弃,我瞎猜啊,你身边或许就有过这样的男人,为了得到你,什么都肯做。”
我话音刚落,曲亮凡哭了。这个软化下来的风韵犹存的石膏雕像对我下逐客令的同时,发誓说,再给我打电话,详谈。我拍拍她的肩膀,劝她,既然哭了,就哭个痛快。她边哭边点头,我留下她一个人用眼泪清洗记忆,自己走进雨中,在最近的银行里给大侃打电话,让他们帮我调查曲亮凡新买房子的付款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