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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黑狗,眼瞳中亦一丝感情也没有,黑狗又道:“以你的本领这之前应该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现在呢?”
沈胜衣仍然不作声,黑狗一声冷笑,接道:“现在你是一个很出名的侠客,你所以做侠客,目的在赎罪还是转移别人的视线,不追穷你卑鄙的过去?”
“你认为做杀手的人都很卑鄙?”沈胜衣突然这样反问。
黑狗道:“是这样的。”
沈胜衣道:“你到底比我要年轻。”
“这是什么意思?”
“经验据说是与年纪并长,你一心要搅乱我的情绪,可是又不懂如何说话,我一句反语,你便按不住,行动起来了。”
黑狗冷冷道:“那你还为什么不乘机出手偷袭。”
“也许我不喜欢这样做,又或者这还不是时候。”
“怎样才是时候。”
“你应该知道的,”沈胜衣淡然接道:“你要等不妨等,应该出手的时候我必定会出手的。”
黑狗断喝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这种所谓正道的侠客是怎样狭隘的了。”
如此说你应该一上来便动手。”沈胜衣再问:“方才你不是说要公平的一决生死?”
黑狗厉声道:“我只是奇怪好像你这样成功的杀手,竟然会这样沉不住气。”
黑狗心头一凛,连他也奇怪,怎会这样冲动,他的目光不觉转向红绫,与红绫的目光接触那刹那,心头又怦然震动——
是因为红绫,红绫!黑狗抓着树干的十指一紧,深隐入树干内。
沈胜衣目光也这才一转,道:“要不要改一个地方,改一个时间?”
“不要,”黑狗大叫,身子陡然离开了树干,翻腾在半空中,一枚枚暗器接从他双手射出,形状重量都无一相同,速度方向也各异,所以更令人难以防备。
也谁都想不到一个人的身子能够在半空中那样子地翻腾,那眨眼之间,黑狗竟然一连变换了十七个姿势,再一变,落在一条横枝上。
沈胜衣被罩在暗器网中,他没有移动,一道剑光环身飞舞,将射来的暗器一一震飞,用剑的灵活,目光的锐利,非独红绫,就是黑狗也叹为观止。
他却没有因此而怔在那里,身形随即离开了那条横枝,暗器再射出,这一次的暗器与方才的完全不同,而且七彩缤纷,令人为之目眩,七色之外,还有一色,那一色已接近透明,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破的。
在这种速度之下,那种已接近透明的暗器已不是一般人的肉眼所能够察觉,所谓透明,其实也就是无色,看得透,看不见的意思。
幸好这种暗器还未完全透明,也幸好沈胜衣除了有一双有异常人、锐利之极的眼睛外,还有一双敏锐之极的耳朵,一双敏捷之极的巧手。
他接暗器的经验也比一般的江湖人多一些,已习惯了用眼之外同时还用耳,一双手也几乎耳目同样迅速。
那种暗器一共七枚,他在第一枚已接近咽喉,相距不足三寸的那刹那才将之接着,有了这一次的经验,跟着的六枚便接得没有这么惊险了。
黑狗的眼中流露出了惊异之色,也很少用这七枚暗器,除了练习的时候,最多的一次也只是三枚同时出手。
这七枚暗器他是无意中得来,也得来不易,他身上还留着两枚这种暗器打出来的伤痕,挨了两枚他才发觉这种暗器的存在。
那也是他这近五年以来再次被暗器打伤。
用这种暗器的人外号“满天花雨”除了这种接近透明的暗器还有七色,那七色只是迷惑敌人眼神,致命的是这种几乎看不见的暗器。
这是个秘密,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几乎都无一幸免,只有黑狗例外。
黑狗挨了那样的两枚暗器,仍能够将“满天花雨”投杀,然后将这个秘密据为已有,其余七色暗器亦照单全收,再依自己的需要加以打磨。他没有学到“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然而他的暗器手法却比之更巧妙更狠毒。
这种暗器用到现在,他已经做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也不以为还有什么能够将之化解,甚至金龙堂主他也不以为会例外。
一个人的自信心并不是朝夕所能够建成,而一种强烈的自信心突然被粉碎,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担得起。
“满天花雨”以这样接近透明的暗器杀不了黑狗,整个人便完全崩溃,有如一个傻瓜般怔在那里,黑狗杀他,根本没有花太多气力。
黑狗现在这种暗器落空,却只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惊讶,身形随即离开了那条横枝。
他对这种暗器的自信绝不比“满天花雨”弱,这种失败的打击,较之当日的满天花雨也绝无疑问只有过之,并无不及,可是他的脑瓜仍然是如此敏锐。
也许他早就习惯了失败,对他来说失败一些也不可惜,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将敌人击杀,能够活下去。
他的暗器没有再出手,连这种暗器都伤不了沈胜衣,还有什么暗器可以用?
可是他仍然作掷暗器状,那离开横枝的身子刹那暴长,双脚力蹴在旁边的树干上,身子借这一蹴之力,一支弩箭也似射出,却不是射向沈胜衣,而是射向那边树下的红绫。
这是在沈胜衣意料之外,他将第二发暗器投下,在黑狗惊讶那刹那很自然的一看接在手中那三枚接近透明的暗器。
那三枚接近透明的暗器要接下实在不容易,那一来这种暗器更引起他莫大的好奇心。
除了这种暗器黑狗到底还有什么暗器,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暗器,比这种到底还强在那儿?一见黑狗作发暗器状,沈胜衣不由心头一凛,聚精会神准备应付,到他发觉黑狗并非施放暗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黑狗的行动了。
他扣在手中的暗器也没有打出去,那是他知道暗器也很难追得上黑狗的身形,而且很容易误伤红绫,即使能够将黑狗击伤,黑狗在负伤之下,说不定会发出致命的一击,那几乎是一个杀手在负伤之下应有的反应。
在正常的状态下,黑狗是应该不会伤害红绫的,所以沈胜衣只是准备黑狗夺得花名册离开红绫之后才出声,动念间,从容不迫地从树上掠下来,真气同时运行,贯通全身。
这一记若是击出,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声,能够接得下的人绝不会太多,黑狗也许是其中之一,但无论如何,是绝难摆脱沈胜衣的纠缠。
但以他的身手经验,做得到亦未可知,沈胜衣不能够太肯定,也所以这一击他非独已经准备全力出击,还考虑到这一击不中之后应有的行动。
红绫当然更意外,却没有忘记手中捧着的那具“天罗地网”迎向黑狗。
黑狗目光及处,怪叫一声,身形硬硬倒翻,在红绫身前半丈处落下来,他双手在那刹那,已扣满暗器,却没有发出。
到底是因为红绫没有发动天罗地网还是因为他不忍心以暗器对付红绫,却连他自己也不精楚,他甚至怀疑那是否要来对付沈胜衣。
红绫也没有支声,只是呆看着黑狗,双手仍按在“天罗地网”的机括上。
黑狗缓缓转过身,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施放暗器?方才我人在半空,绝对没有闪避逃生的机会。”
红绫冷冷道:“你扑下来同时本可以先发暗器,将我射杀的,可是你没有。”
黑狗顾自道:“你又何必这样做?将花名册送回去——”
红绫道:“要说的早已说清楚了,你若是听我的立即离开金龙堂。”
“不可能。”黑狗摇头,下面的话还未接上,红绫已接道:“那你便走你的路,不要迫我拿这暗器对付你。”
黑狗双手一摊,接将手上的暗器插回皮囊内,道:“花名册我一定要拿走,你若是忍心尽管发射手中的天罗地网”接就摊开双手,缓步走向红绫。
“站着!”红绫大喝,捧着“天罗地网”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黑狗淡然一笑,脚步不停,然后双手探向那油布包着的花名册,也就在这刹那,他的眼前突然一亮!
这也是他一生最后的感觉。
红绫按动了屠具“天罗地网”的机括,盒子无声地迅速打开,数以百计绣花针一样的暗器从盒内射出来,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黑狗。
暗器实在太多太快,看来就像是一蓬白光,一闪即逝。黑狗全身上下立时出现了无数血点,那些针竟然强劲到直没进去,穿透肌肤。
黑狗所有的生机,在那刹那完全断绝。
血点随即扩大,黑狗的身子仰倒了下去,面上仍然有笑容,临死之前他仍然不相信红绫会杀他。
空盒子在红绫手中掉下,红绫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沈胜衣同时掠到黑狗身旁,看了看,摇摇头,伸手扶住了红绫摇摇欲坠的身子,红绫随即扑进沈胜衣怀中放声痛哭。
一直她都表现得很坚强,只怕是到现在为止,金龙堂的人给她的印象都是那么的卑鄙无心,使她觉得除了将他们毁掉,再没有其他办法能够阻止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她却又不忍心看着许多人死亡,所以才想到交出花名册,与查四妥协,借以使金龙堂的人有所避忌,自我约束,省却那许多麻烦。
金龙堂全力阻止这件事的进行早已在她意料之中,她的行动所以一路上都很小心,也由于她身份的特殊,虽然在桃花庵被找到了,霍青也没有对她怎样,那当然还因为她手中那具“天罗地网”也因为沈胜衣来得及时。
在她的眼中,金龙堂没有一个好人,可是到现在为止,一个金龙堂的人她也没有伤害过,黑狗是第一个,也是金龙堂中除了金龙堂主她最关心的一个。
她们一起长大,到她懂得分辨善恶,她便企图改变黑狗,然后她发觉黑狗已经根深蒂固,对金龙堂主死心塌地,就是她怎样说话,也不能使之改变。
她看着黑狗坏下去,一些办法也没有,终于死心,她明白出生与及受教育的环境,支配着黑狗的命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生俱来,凶残的兽性,就本来潜伏在他的心底深处,由于金龙堂主的悉心教导栽培,完全激发,不可收拾。
除非他厌恶,否则无论任何坏事他做来都是兴致勃勃,做得很彻底,很俐落。
红绫没有见过他做过多少坏事,只是一次,但一次已经足够,她死心也是由那一次开始。
花名册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中,那一次的情景那刹那,又在红绫脑海中闪现,她毫不犹疑地按动了机括。
然后她整个人都崩溃,这也是她的第一次杀人。
沈胜衣拥着她,没有作声,他完全明白红绫的心情。
好一会儿,红绫才镇定下来,饮泣着说道:“我不想杀他,不想杀金龙堂的任何人。”
沈胜衣道:“你不杀他花名册就会落在他手上,再说我也会杀他,阻止他将花名册带走的。”
红绫轻声问:“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没有。”沈-胜衣微喟:“这件事只有死亡才能解决,他死或者我死。”
红绫目光一转:“他本可以将我杀掉,可是他没有动手。”
“那是他看错了你只是-时意气用事拿走花名册,其实还是他们那种人,当然还有一些感情。我看他是喜欢你的。”
红绫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沈胜衣道:“好像他这种自信心很强的人,是绝对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的,他就是自信你一定喜欢他,绝不会发射那具天罗地网,才会死在天罗地网下。”
红绫怔怔地望着黑狗,沈胜衣接道:“只怕他已经得到令尊的默许。”
红绫身子一震,凄然道:“他们就是这样,以为我一切都应该服从,听由他们支配,甚至要控制我的命运。”
沈胜衣道:“这之前相信他们都认为你已经完全由他控制、支配,也所以才会被你这样容易将花名册偷出来。”语声再落,悠的一声叹息。
红绫听着诧异:“沈大哥,你叹息什么?”
沈胜衣道:“他们这么快便怀疑到你,转而发现花名册的失窃,可见得他们对你其实还是有些儿戒心。”
红绫道:“之前我曾经说过家父好几次。”
沈胜衣接道:“也就说,整个金龙堂值得他们怀疑的人绝无仅有,他们都能够彼此信任,以成为金龙堂的一份子为荣,绝不会背叛金龙堂。”
红绫只是颓然道:“他们全都是无可救药的坏人,难怪查捕头会不惜牺牲一切也要毁灭金龙堂的了。”
沈胜衣问道:“你是否支持得住?”
红绫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心情问题,黑狗既然追踪到来,其他的人相信亦会很快赶到,我们还是立即动身的好。”
沈胜衣点头,目光一转,前面的路看来是那么平坦,可是他们能够走得多远?
接下来的两天,路上异常的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也没有遇上金龙堂的人,就是因为太平静了,沈胜衣红绫反而有些担心。
以常理推算,黑狗既然追上来,其他人绝没有理由一些消息也没有,应该会从四方八面赶来,没有理由连一个金龙堂的人他们也没有遇上。
路上有两个适宜出击的地方,他们都轻易走过,到了第二天晚上,沈胜衣红绫不再赶路了,他们离开了原来的路线,远远绕开,然后在一个山坡上歇下来。沈胜衣在路上猎了三只山鸡,歇下来便烤熟与红绫饱餐了一顿,倒头便睡,让身心得到适当休息,以便能够达到最佳的状态。
那是沈胜衣的主意,这两天走下来,他发觉除非金龙堂的人完全没有他们下落的消息,否则并不难追上他们,找到他们,而金龙堂的人一直都表现得那么消息灵通,在这个要紧关头,又怎会变得这样疏忽?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适当的地点,作了准备,只等沈胜衣红绫经过。
沈胜衣并不奇怪,以金龙堂的势力绝不难做到这一点,那也必定是他与红绫必经之地。
到底是哪儿?沈胜衣却是并不清楚,他实在需要静下来,仔细考虑一下该往哪一个方向走。
他当然不知道,金龙堂的所属已经在前面不远列成了一条直线,除非他停止北行,否则难免被他们发觉。
次日一早,沈胜衣便走进不远的一个树林中,在树林中走走歇歇地走了差不多一天,到黄昏时分才停下来,又休息了一个时辰,深夜才离开那个树林,走进一条小路。
他们漫不经意地走进去,其实更加小心,沈胜衣忽然有一种感觉,危险已经迫近。
这种感觉很奇妙,连他也不知道怎会有的,就是每当迫近危险的时候,这种感觉便会出现,前后也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的命。
这一次又怎样?
他的脚步更加慢了,红绫终于发觉了他的神态异样,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金龙堂的人?”
“没有。”沈胜衣摇头“只是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已经落入他们的监视中,而且他们正在向我们迫近。”
红绫四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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