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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偷偷地注视着他们。

    “刚才的场面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怡静说自己需要补妆,所以先走了一步,只剩下信宇一个人仍然站在院子里徘徊,就在这时,院子角落里的一棵松树后面突然走出一个人,是仁宇,而这就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真是越想越觉得可惜啊,华震集团那个老太婆偷偷藏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女,我对她也很好奇啊,如果我能比哥哥你先动手的话,这么好的女人,说不定早就成了我的所属品。”

    原本就是他在暗地里偷窥别人的私生活,他不但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还用如此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话,尽管仁宇平时就是个喜欢把真话当作玩笑来说,而把玩笑当作真话来讲的人,但今天他刚刚开的这个玩笑是他至今为止开过的所有玩笑中最恶劣的一个。

    “不要在这里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会很不高兴的。”

    他说的没错,如果两年前第一次认识到怡静身上闪光点的不是自己,而是仁宇那家伙的话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信宇很不爽了,但对于信宇明显不悦的神色,仁宇却仍旧和往常一样视而不见,接下来,信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弟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呢?这可是我说过的所有话中最最接近事实的话了。”

    信宇仍旧一言不发地盯着仁宇,仁宇只是温柔地一笑,随后继续问道。

    “一个好女人,还有和这样一个好女人一起建立的温馨家庭,真是完美的幸福啊,你是想说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渴望拥有这种幸福吗?我觉得那样未免太过牵强了。”

    “是吗?我一直以为你从来都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呢,只要数数一个月之内你身边换过的女人就不得不这样想了。”

    尽管怡静劝信宇应该向这家伙道歉,但信宇此刻却正极力忍住自己想在那张看起来就别扭的脸上狠狠打上一拳的冲动,一边忍一边还在心里默念着。

    ‘要忍住,别冲动,能忍者即是福。’不管信宇喜不喜欢,这个人都是他的弟弟,不管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这家伙的一条腿已经折了,而且今天毕竟是对全家来说很重要的日子,况且还要带这家伙一同出席姜家那个盛大的宴会,所以千万不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伤口。信宇开始在心里暗暗数数,当他数到十二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也能用完全理性的口气对那家伙开口了。

    “如果你是喝醉了,那最好现在就拿凉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再出发去宴会场,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还有,如果你想让别人相信你说的话,平时就多注意你自己的行为。”

    如果换作是平时,信宇一定连这几句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转身拂袖而去了,但刚才已经提到了,由于妻子怡静的忠告,此刻信宇的心略微有些被软化了。

    但是弟弟仁宇却没打算让哥哥就这么轻易地转身而去,他匆忙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准备离去的信宇的胳膊,这个动作和平时的仁宇简直是判若两人,只见他带着一脸急切的表情问道。

    “你幸福吗?”

    “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别说那么多废话,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哥哥你,现在觉得幸福吗?你会因为除嘉妍之外的另外一个女人而觉得幸福吗?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不是说过你永远都不会幸福的吗?”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地站在那里,他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分别形成在两个女人的子宫里,前后只相差六个月的时间,所以,他们同样不幸。信宇实在很讨厌这家伙,他作为那个女人的儿子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于是在逼死信宇亲生母亲这件事上,他可谓是立了头等功劳,可是后来,他的腿因为信宇的原因残废了,每次看到他,信宇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愧疚感,所以他很讨厌这家伙。

    “那个女人,我是说嫂子,你爱她吗?哥哥最终也因为那个蜜糖般甜美的爱情感觉到幸福吗?会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吗?”

    仁宇总喜欢瞪着他那双无辜清澈的大眼睛,没完没了地问一些信宇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信宇实在是很讨厌这个家伙,此刻紧紧抓住他胳膊不放的这只手也让信宇讨厌透了,于是他用力试图甩开仁宇的手,同时生硬地回答道。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这句冷淡生硬的回答在仁宇身上所起的效果绝对大大出乎信宇的意料之外,瞬间,仁宇那张一直保持着紧张神情的脸像休眠的火山、凝固的灰烬一般僵住了。

    几秒钟之后,僵硬的表情突然从仁宇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时一贯挂在他嘴边的那种玩世不恭的、柔和的微笑。

    只见他带着那一丝微笑朝信宇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

    “是吗?你说你也不清楚?你是这么说的吧?那我就明白了。”

    那种急切的神情以当初它出现在仁宇脸上时的速度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他自始至终从未露出过那种表情似的,平日里总挂在嘴边的适度温柔而轻松的微笑重新出现在仁宇脸上,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放开了一直抓着信宇的手。

    “你先走吧,我擅长寻宝游戏的哥哥,我会听哥哥的话,等酒醒了以后再出发。”

    仁宇边说着边朝信宇摆了摆手,似乎是在示意哥哥‘这次谈话已经结束了’,然后便转过身去,蹒跚着朝身后几步之外的喷泉走去,走到喷泉跟前,仁宇弯下腰,开始用细细的喷泉水柱打湿自己的脸,就好像真的听从了信宇的话,用冷水敷在脸上,让自己从酒劲中清醒过来。

    不知为什么,仁宇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危险可怕,但那一刻,信宇却不知道该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说些什么,几秒钟之后,信宇只勉强说出了这几个字。

    “别太晚了。”

    听到哥哥的嘱咐,正用冷水洗脸的仁宇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正因为这样,信宇没能看到此刻仁宇的眼神,那是一种任凭冷水如何清洗,依然如火一般熊熊燃烧的异样眼神,还有那张和怒发冲冠的人一般通红的脸。

    “你,你的脸怎么了?”

    看到脸和衬衫都被水浸湿一大片的儿子,张女士不禁问道,她好像刚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作为张女士的儿子,仁宇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最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出席各种聚会活动,可今天她却连妆都还没化,两只眼睛红肿着,儿子忍不住带着奇怪又怜惜的语气问道。

    “母亲您的脸怎么了?您哭过了吗?”

    平日里,儿子是很少如此温柔和善地对待自己贪心的母亲的,可此刻的儿子却用自己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这个老女人的脸,在他轻柔的抚摸下,这个看起来已经十分衰老的老美人眼睛里居然也流出了一行热泪,涂着唇膏的嘴里也开始发出呜呜的哭声。

    “妈妈,妈妈快要被气死了,仁宇啊,我也,我也是你爸爸明媒正娶嫁过来的,可是那些人直到今天还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嘲笑我从小就得站在舞台上唱歌卖艺,再用辛苦赚回来的钱养活自己!呜呜呜,还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说我幼稚,呜呜呜,呜呜呜呜。”

    仁宇虽然记得自己也曾经用幼稚这个词评价过母亲,但此时,他却选择了沉默,只是一味紧闭着嘴,把眼前这个将近六十岁花甲年纪却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母亲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背脊。

    “他实在是太不象话了,信宇,这家伙,居然敢把我们漂亮的母亲弄哭,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

    在他温柔平静的安慰下,老女人的哭声终于渐渐停止了。

    “你凭什么教训他啊?真的吗?真的会去教训他吗?”

    即使是在信宇弄断他一条腿的时候,他也从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可是今天,这个孩子却第一次用‘信宇,这家伙’来称呼自己的哥哥,甚至还说要为了母亲狠狠教训哥哥一顿。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张女士很好奇此刻说出这种狠话的儿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她企图挣脱儿子的怀抱,抬起头来看看他。可是她越是挣扎,信宇反而把她抱得更紧,根本不让她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脸。

    刚开始时,张女士的确对于儿子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觉得有些尴尬,但那只是暂时的,其实,儿子许久以来难得表现出的这种亲近表示已经让张女士得到了一定的心理安慰,于是她开始以一种明显有力于刚才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是啊,是啊,除了我的儿子之外还会有谁能理解我呢?所,所以啊,你现在也了解妈妈的心情了吧?对于今天妈妈要做的事,你也不会再反对了吧?我的仁宇,你会帮助妈妈的吧?”

    对于母亲的这个问题,仁宇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大概几秒钟之后,张女士已经开始对儿子的沉默感到些许不快了,正当她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嗯,好吧,妈妈。”

    张女士和儿子仁宇搂在一起,而且仁宇将自己的下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所以张女士并没有看到儿子当时的表情,也正因为这样,张女士永远不会知道儿子在回答自己‘嗯,好吧’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表情。仁宇对眼前的母亲充满了怜惜之情,但同时又带着一丝悲伤,似乎对自己的话缺乏自信似的,当时仁宇的脸上就是这样一种复杂而微妙的神情。

    ‘其实,妈妈,我还是没办法理解你,你那种不断得到,不断得到却永远感觉到不安的心情,我真的不了解。但是哥哥,不,是信宇那家伙,我很想彻底地伤害他一次,我已经想到快要发疯了。’突然,仁宇脑海中浮现出30分钟前亲眼看到的情景,在干枯的树枝掩映下,在阳光与寒风相伴起舞的院子里的某个角落,信宇和他的妻子神情拥吻的场面,当然,仁宇并不是一开始就为偷窥别人爱情隐私而躲在那里的,因为他虽然很喜欢画女人一丝不挂的赤裸身体,但对偷窥别人接吻之类的细节却没有任何兴趣。

    仁宇本来是想把今天母亲精心策划的荒唐计划向哥哥和盘托出,以便信宇事先想好应对之策,但就在他刚要张口叫住哥哥的时候,嫂子的那几句绝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却不经意飘到了仁宇的耳朵里。

    “你道过歉吗?不过呢不管怎样,明年我就三十二岁了,是比现在更加成熟的年纪了,所以呢,我希望你的三十一岁也比现在的三十岁成熟,我们一起努力,尽量减少让自己后悔的事吧,好吗?”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说,也像是在给他加油鼓劲,又像是在耳语般低沉地歌唱,就是这个声音,其实仁宇在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觉得训诫味儿实在是太浓了,他几乎都要笑出来了。

    ‘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这个仅仅和姜信宇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女人居然用这么软绵绵的美丽声音对着他喋喋不休,实在是可爱至极。’而且实在是可怜啊,姜信宇就是姜信宇,所以他一定会对这种教训似的口吻嗤之以鼻的,他就是这样一种人,哥哥听到嫂子如此正直幼稚的话会笑成什么样呢?如果他没有当场喊出‘住嘴’就算嫂子幸运了,因为仁宇所认识的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哥哥却背叛了他的所有期待和预料,他并没有喊出‘住嘴’这样的话,而是一把拉过他的妻子抱在怀里,然后深情地亲吻了她的额头、鼻尖、脸颊,最后是嘴唇,就像是在给自己最珍贵的宝贝献上祝福的吻。

    ‘怎么回事?他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是突然看到雷电打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仁宇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惊讶,他拨开刘海处的头发,一直站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之间无数次的亲吻,仁宇自己也曾经和数不清的女人接过吻,但此刻的仁宇却似乎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和女人接吻的场面似的,简直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因为那不是单纯的嘴唇碰嘴唇,而是一种爱情动作的集中表达方式,这样的接吻仁宇没有见过,更没有亲身经历过。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初春枝条般柔软鲜活的胳膊紧紧抱住彼此的身体,眼睛微微闭起,轻柔地,轻柔地在对方的脸颊和嘴唇上印下深情一吻,那感觉就像鸟用自己的喙相互触碰。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姜信宇居然也会有如此饱满甜蜜的神情,那种神情里充满拥有对方的坚定信念,连眼睛都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那一瞬间,仁宇生平第一次对这个年长自己‘6个月’的哥哥产生了一种羡慕的心情,正是这种羡慕驱使他紧紧抓住哥哥的胳膊问出那个问题。

    “你幸福吗?”

    也许我到死也无法真正体会到那种喜悦,还有那种幸福了,虽然我和成千上百个女人接过吻,但像你们那种饱含深情的吻,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机会尝试了。但是只大我六个月的哥哥,你是怎么把如此美妙的幸福弄到手的呢?你不是也曾经和我一样不幸吗?你回答我,快回答我,求你了。

    可是当他满怀真诚地提出这个问题,当他以落水者抓到一颗救命稻草的那种心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被他称作哥哥的人给他的回答却异常地简单明了,而且丝毫没有诚意。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那一刻,仁宇生平第一次希望信宇,这个只比他大六个月的哥哥最好当场就能被天上的雷霹死。

    ‘不太清楚?你是说你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幸福?下地狱去吧,你这个坏家伙。’到这一刻为止,仁宇其实并不讨厌哥哥,因为他知道正如同自己的不幸生活一样,哥哥同样是不幸的,但是现在的哥哥不再是当初那个和他同病相怜的人了,不,不只是摆脱了不幸,他甚至还获得了幸福,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幸福,当我问他是否幸福的时候,他居然一脸傲慢地回答了这样一句话。

    “我也不太清楚。”

    “绝对无法原谅。”

    张女士突然听到儿子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脸上不禁显出不解的神情。

    “什么?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听到母亲的问题,仁宇用异常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对吧,妈妈?”

    那种觉得自己很幸福就自以为是的人,我无法原谅,那种人拥有的幸福,我更不认可,我一定要让他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就算要运用再恶劣卑鄙的手段,现在的我也都能做到。

    突然,仁宇想起那个被信宇搂在怀里,闭起眼睛把额头贴在丈夫嘴唇上的怡静,那一刻,他的心由于愧疚感而狂跳不止,可他很快对自己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此刻有另外一个气得冲昏头脑的我在控制着一切,我也拿他没办法。’靠在儿子的胸前,张女士不禁想道。

    ‘如今儿子似乎终于振作起来了,他已经明白自己的饭碗必须要由自己来争取的道理了,虽然有些迟,但至少他现在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实在是万幸啊,啊,那今晚可就有好戏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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