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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彻底离开战场了。”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悟性很好。我怎么帮你呢?”
“你太忙了。”
“没什么,亲爱的享利。没什么了不起的,能帮帮你我会很高兴的。”
“你个头和我差不多,能不能出去帮我买一件普通的大衣?我的衣服都放在罗马了。”
“你真住在那儿吗?真的吗?那是个肮脏的地方,你怎么会住在那里呢?”
“我想成为一名建筑师。”
“那可不是学建筑的地方,别买衣服了。想要什么衣服我都可以给你。我会把你打扮得漂漂漂亮亮的,去那间化妆室,里面有个壁橱,想要哪件就拿哪件。亲爱的,别去买衣服了。”
“西蒙,我确实想买衣服。”
“亲爱的伙计,对我来说让你挑一件衣服比我出去买更方便,你有通行证吗?你如果没有通行证就哪儿也去不成?”
“是的,我的通行证还在。”
“那就装扮起来,亲爱的伙计,去老希尔维细亚吧。”
“没那么简单,我得先去斯坦莎。”
“太好了,老伙计。你可以划船去,我要不是想唱歌,也会和你一起去的,我会去的。”
他躺到床上,又抽了一支烟。
我看看窗外“我得把马车打发走。”
“一会儿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餐,亲爱的伙计。”他钻出被窝,站直深呼吸,活动活动腰肢。我下楼付了车费。
穿上普通衣服后我感到很不舒服。穿军装的时间很长了,实在喜欢穿自己衣服的感觉,裤子穿着很不合适。我买了一张去斯担莎的票,还买了顶新帽子,我戴不了西蒙的帽子,不过他的衣服我穿着很合适。衣服上有浓浓的烟味,我坐在车厢里,戴着新帽子,穿着旧衣服,眼睛望着窗外,感到自己就像湿漉漉的伦巴底州一样伤感。车厢里的人都不怎么看我,他们回避我的目光,他们看不起像我这样年龄的没有参军的人,我没有受到侮辱的感觉。过去,我也是这样看不起年轻的平民,所以当了兵。他们很快下了车,我很高兴已剩下自己,买了份报纸却没读,因为我不想知道战争的情况。我想忘掉战争。我感到格外的孤独,火车终于到了斯坦莎。
在车站我希望有旅馆的接待员,却一个也没有。旅游季节已过,这里没有一个接站的。我提着手提箱下了火车,那是西蒙的提箱,很轻。除了两件衬衣,它几乎是空的。火车开走了,我站在车站的房檐下躲雨。我向一个人打听哪些旅馆还开业。巴伦美大旅馆还在营业,有些小旅馆全年营业。我提着手提箱向巴伦美大旅馆进发,很高兴遇到了一辆四轮马车。
我要了一个好房间。宽敞明亮,看得见马奏列湖。湖面上浓云密布,但阳光下它一定非常美丽。我告诉他们我在等我的妻子。房间里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盖着缎子的被罩。旅馆非常豪华。我走过长长的大厅,踏着宽阔的楼梯来到楼下,经过许多房间到了酒吧。我认识酒吧老板,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吃着腌制的杏干和土豆片。
“你没穿军装,到这里做什么?”老板问我。
“我休假了,康复假。”
“这里没有一个人,不知他们为什么还开业。”
“你钓鱼了吗?”
“我钓到了一些特别棒的。这样的季节拉动渔线,一定会钓到好鱼。”
“你收到我寄给你的烟叶了吗?”
“收到了。你没接到我寄给你的卡片?”
我笑了。我压根儿就没搞到烟叶。他想要的是美国的特种烟叶,但我亲戚不会再给我寄或被扣在哪里了,反正没有寄来。
“我得想办法给你搞一些。”我说“告诉我,你看以城里有两上英国女孩吗?她们前天来的。”
“没住在旅馆里。”
“她们是护士。”
“我看到过两名护士。等一下,我会搞清楚她们在哪儿的。”
“其中的一个是我妻子。”我说“我到这儿来见她。”
“另一位是我的妻子。”
“我不是开玩笑。”
“别介意我愚蠢的笑话。”他说“没搞清楚。”他走了,去了很长时间。我一边品尝食品,一边看着酒吧后边镜子里自己穿着便装的样子。酒吧老板回来了。“她们住在车站旁的旅馆中。”他说。
“能不能来点三明治?”
“我打电话要一些。你知道这里什么也没有,这个季节没有旅客。”
“真的没人?”
“是的,几乎没人。”
三明治到了。我吃了三片,酒吧老板向我提问。
“别谈论战争。”我对他说。战争离我很远了。也许就没有战争,这里就没有战争。接着我意识到对于我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我没有战争已真正结束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逃学的小男孩,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在想像:学校正发生什么事呢?
凯瑟琳和海伦-弗格逊正在吃晚饭时,我到了她们住的旅馆。站在大厅的入口我就看到她们坐在桌旁。我看不见凯瑟琳的脸,但可以看见她头发的轮廊,她的面颊,她可爱的脖子,肩膀。弗格逊正在说话,我进去时她停住了。
“上帝。”她叫道。
“你好。”我说。
“怎么会是你呢?”凯瑟琳说,她的脸兴奋得发光,高兴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亲吻她,她脸红了。
我在桌旁坐下。
“你看上去不错。”弗格逊说“在这里做什么?吃饭了吗?”
“没有。”女招待进来了,我让她拿一个盘子给我。凯瑟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欢乐。
“你为什么穿便装。”弗格逊问。
“我成了内阁大臣。”
“你一定是惹麻烦了。”
“弗格,高兴点。”
“看见你我没法高兴。我知道你给这个女孩添了什么麻烦,看见你我就生气。”
凯瑟琳对我笑笑,用桌子下的脚碰了我一下。
“没人给我找麻烦,弗格。我自己惹的麻烦。”
“我受不了他。”弗格逊说“他除了会用那一套鬼鬼祟祟的意大利把戏毁坏你以外,什么也不会做,美国人比意大利人更坏。”
“苏格兰人都品格高尚。”凯瑟琳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的意大利诡计。”
“我鬼鬼祟祟吗,弗格?”
“是的,你比鬼鬼祟祟更坏,你像一条毒蛇,一条穿着意大利军装的毒蛇,脖子上挂着斗篷。”
“我现在没穿意大利军装。”
“那正是你鬼鬼祟祟的另一个例子。整个夏天你都沉醉在风流韵事里,让这个女孩怀了孩子,现在我想你准备溜走了。”
我对凯瑟琳笑笑,她也对我笑笑。
“我们俩都想溜走了。”她说。
“你们俩都有个德性。”弗格逊说“凯瑟琳-巴克莱,我替你感到羞耻。你不知什么是羞耻,什么是荣誉。你跟他一样见不得人。”
“别说了,弗格,”凯瑟琳说着拍拍她的手。“别责备我了,你知道我们彼此倾心。”
“把你的手拿走。”弗格逊说,她的脸红了。“要是你懂得羞耻事情就不会这样了,天知道你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你把它当做笑话,不停地笑啊笑的,因为骗你上当的人来了。你不知羞耻,你感觉迟钝。”她开始笑了。凯瑟琳走过来搂住了她,她站在那里安慰弗格逊的时候,我没看出她体形有什么变化。
“我无所谓。”弗格逊抽泣着“我感到糟透了。”
“好了,好了。弗格。”凯瑟琳安慰她:“我会感到羞耻的。别哭了,弗格,别难过了,老弗格。”
“我没哭。”弗格逊抽泣着。“我不难过,只是为你遇上的倒霉事儿感到痛苦。”她看看我“我恨你。”又说:“她没法让我不恨你,你这个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意大利美国人。”她把眼睛,鼻子都哭红了。
凯瑟琳又对我笑笑。
“别把胳膊放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对着他笑。”
“弗格,你有点不讲道理。”
“我知道,”弗格逊还在抽泣。“你不必介意,你们俩都不必。我很担心,我不理性,我知道。我希望你们两个幸福。”
“我很幸福。”凯瑟琳说:“他们许多人都有妻子。”
“我们会结婚的,”凯瑟琳说“如果那样你会高兴的话。”
“不是为了我高兴,你应该期望结婚。”
“我们一直很忙。”
“我知道,忙于有孩子。”我以为她又会哭了,但她显得很痛苦却没有哭。“我想今晚你一定要和他一起走。”
“是的。”凯瑟琳说:“如果他要我去的话。”
“那我怎么办?”
“你害怕自己待在这儿吗?”
“是的,害怕。”
“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不用了,跟他走吧,跟他一起走开吧。看见你们俩我就难过。”
“我们最好吃完晚饭。”
“不,快走吧。”
“弗格,理智点。”
“我说走开,你们俩都走。”
“那我们走吧。”我说。很烦弗格。
“你当然想走了,你让我一个人吃晚饭。我就想来看看意大利的湖泊,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她又开始抽泣,抬头看看凯瑟琳,咳嗽起来。
“我们吃过晚饭再走。”凯瑟琳说“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陪你。我不想让你感到孤独,弗格。”
“不,不,我希望你走,希望你走。”她擦擦眼睛。“我太不理智了,别介意。”
女招待被弗格逊的哭泣搞得不知所措。现在,她送下一道菜时看见事情缓和了,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