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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志强把郭宝田带进自己办公室,随手关了门,才对他说道:“你暂时不要回家了,我安排你到紫江宾馆暂住几天吧。”郭宝田问:“那矿上的事呢?”高志强放低声音道:“现在国务院正在整顿各类小矿,郭三今天上午也去了省城,你耐心等几天,一定会有结果的。”

    接着高志强给行政科长打了个电话,要他来一下。没两分钟,行政科长就跑了过来。高志强说:“你把老郭带到紫江宾馆去,订一个单间。同时跟宾馆经理打声招呼,吃喝什么的,按省里来的处级干部安排。”那位科长斜一眼郭宝田,有些疑惑,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高志强懂得科长的意思,又对他说:“这是市委的特殊客人,如果你稍有怠慢,我下你的岗。”科长这才点头如捣蒜,带着郭宝田走了。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经达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高志强的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敲,目光盯了盯窗外的坪地,那是刚才郭宝田他们聚集过的地方,此时已经空空荡荡的,只有数株不高的金钱松静立着,偶尔一阵风吹过,树尖便轻轻晃悠一下。高志强脸上掠过一丝浅笑,拿起桌上的报纸随便翻起来。报纸不是大块官样文章,就是整版广告,实在看不下去。扔掉报纸,开了电脑。

    点出自己的信箱,高志强眼睛就亮了,昨天戴看兰就给他发了邮件。这回她不是约他进兰溪屋,而是告诉他,她要到楚南市去出差。楚南市就在临紫市隔壁,戴看兰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他过去看看她。高志强当即就拨通了戴看兰的手机。戴看兰说:“你真有运气,我的手机刚打开,你就进来了。”

    戴看兰这话真有意思,她不说你的电话进来了,却说你进来了,这是不是有些暧昧?高志强说:“你什么时候到楚南去?”戴看兰说:“已经到了。”高志强说:“这么快?”戴看兰说:“给你发过电子邮件就出发了。”高志强说:“住在什么地方?”戴看兰说:“碧梧山庄。”高志强说:“就你一个人?”戴看兰说:“来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你肯定非常想见。”高志强说:“那个我非常想见的人,永远只是你。”戴看兰说:“别酸了,如果你想见的人只是我,你这个副书记也就不要进步了。”

    听话听音,高志强就知道是严部长去了。他说:“今晚我就到你那里去。”戴看兰笑道:“我可没这个意思,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岂敢牵着你的鼻子走?”

    省委组织部长到了下面,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放下电话后,高志强琢磨了一下,准备晚上就赶往楚南,到碧梧山庄去拜会严部长。

    13、高志强是傍晚时分离开临紫的。临走前,他为如何去见严部长很费了一番脑筋。至少不能空着双手去吧?一个市委副书记搅尽脑汁想成为市委常委工作的主持人,一心巴望着能顺顺当当进步为市委书记,现在省委组织部长到了你的身边,给了你现成的机遇,如果你就这样空着双手去见人家,你这人不是弱智就是脑袋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地方。不空手又带点什么呢?带点土特产,或两瓶酒几条烟?恐怕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带钱,简单方便,容易操作,高志强也见得多了,如今还没有谁不爱钱的。那么带钱又以带多少为宜呢?三五千还是三五万或十几万几十万?从县委书记做到市委组织部长和市委副书记,给高志强送钱的人多的是,如果都放进了自己抽屉,现在手头别说上千万,三五百万完全不在话下。高志强当然也知道孔方兄的妙处,柜子里钱多不要喂饭。可最能吸引高志强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权力地位,他不愿意因为金钱而失去既定目标。因此说他手头如何宽裕的确谈不上,若要他一下子出手三万五万的,还实在有些困难。那就只好量入为出,带个三到五千,略表心意了。可高志强马上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三五千怎么好意思出手呢?人家严部长堂堂的掌管全省党政官员乌纱帽的省部级领导,三五千相称吗?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是看轻他,别有用心拿这个小钱去戏弄他哩。

    高志强一时没有了辙。抓耳挠腮,另外又想了几个方案,都不得要领。他想给戴看兰打个电话,拿起手机又放下了。就这点小事,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去向人家女人讨教,也太不好意思。猛然间才想起,紫源酒厂长江永年留下的那个大信封还塞在书柜里。原来那天中午高志强考虑廉政办的人正在休息,打算下午上班后再叫他们来拿,结果午睡没睡着,上班时间没到就去了办公室,批了两个小时的文件,之后就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高志强想,也只好拿这笔钱去应一下急,估计有这个数应该勉强过得去了。便过去打开书柜,抽出那个大信封。放手掂了掂,低头又想,现在把这钱取走了,以后拿什么来填窟窿?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算是受贿,那是足可进去呆上一阵的。随即把信封放了回去。

    离开书柜后,在屋里绕了一圈,不知不觉又绕到书柜前,伸手再次拿出那个信封来。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再次放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高志强甚至骂起自己来,平时你说话做事还算干脆,今天怎么搞的,竟然这么婆婆妈妈,没了一点男人的风度。这一骂,高志强就下定了决心,心里说,现在干什么不要钱开道?要做大事,这样瞻前顾后能行吗?于是把那个大信封往手提包里一塞,坚定地迈开步子出了门,人也一下子变得豪气起来。

    现在高志强的车子已经行驶在通往楚南市的公路上。他不再去想提包里的那个信封,他想只要跟严部长牵上这条线,关键时刻他不给自己设阻,加上郭三能到省里请动那位宾记者,郭家冲石膏矿塌方死人的事一张扬出去,那他高志强预计的目标就容易达到了。

    想起郭家冲,高志强觉得应该跟郭三联系一下了,于是放慢车速,拨通了他送给郭三的那个手机。郭三很快就接了电话,说:“高书记,我也正要给您去电话呢。”高志强说:“情况怎么样?”郭三说:“按照您的指示,我一到省城就去了省报,但宾记者外出采访去了。打通他的手机,还好他就在城边一个工地上采访,我赶紧打的找过去,把资料给了他,一边口头汇报了一些情况。宾记者当即表示,明天就到临紫去暗访,并嘱我先不要惊动省人大,这样让临紫方面的有关人员知道了,对调查取证相反不利。”

    高志强想了想说:“宾记者说的不错,你暂时不去省人大也好。但为保险起见,你还是通过邮局,将材料挂号寄往人大。现在的挂号信速度慢,材料到达省人大后,宾记者的调查取证可能也搞得差不多了。”郭三说:“这个办法好,我现在就去办。”高志强说:“宾记者还跟你说了些什么?”郭三说:“宾记者要我回去后不要轻易露面,有事他再找我,我把我这个手机的号子告诉了他,还提供了一些线索,他都一一做了记录。”高志强说:“你做得对。不过你的手机号码除了宾记者,再也不能跟任何人说了。”郭三说:“是的。”高志强说:“你明天就赶回临紫,暗中保护好宾记者,有什么问题,你就打电话给我。”

    天开始黑下来的时候,高志强的小车已驶近灯火辉煌的碧梧山庄。

    只见好几部楚南市牌照的高级小轿车相继开出山庄大门。高志强心里明白这些人刚拜访严部长出来,便有意放慢车速,往大门里面的停车坪多瞧了几眼。那里还有两部黎西市的小车,看车牌号也是市委主要领导的专车。高志强意识到自己这么闯进去多有不便,于是方向盘一打,将车开到山庄后面的树林下隐蔽起来,然后给戴看兰打了一个电话。高志强说:“我已经到了你的身边。”戴看兰笑道:“我知道,你没有胆量进山庄大门,才走的旁门左道。”高志强说:“我怎么没胆量了?”戴看兰说:“你碰到了好些高级小轿车。”

    原来什么都逃不过戴看兰。高志强便说:“知我者,看兰也。”戴看兰说:“你把车窗打开吧。”高志强听话地按下车窗,一侧首,见戴看兰已经站在不远处的一丛墨竹旁。他当即将车子开过去,让戴看兰上了一旁的副驾驶室。

    一袭沁人的幽香随即扑鼻而至,高志强不觉翕了翕鼻翼,说:“什么花这么香!”戴看兰说:“这就凭你的感觉了,春兰秋桂,你觉得是什么花香就是什么花香。”

    远处的灯光如昼,正透过浓密的树荫,斑斑点点洒在戴看兰身上。一股暖流忽然从高志强心底升起来,悄悄向全身蔓延开去,仿佛渗透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在高志强的情感历程中,给予过他这种温馨缠绵的感觉的女人并不多,就是像丛林那样的女人,女人味不可谓不足,也会让高志强激动一时,却无法让他产生这样一份深切而恒久的感觉。

    戴看兰虽然眼睛看着车外,却知道高志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便故意咳了一声。高志强意识到了自己的痴态,赶忙将头掉了过去。他清楚自己并不仅仅是来与这个女人约会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可不能沉湎于这份温柔的诱惑。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高志强无话找话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把车开到这里来?”戴看兰说:“我知道你这人还灵性。”高志强说:“承蒙夸奖了。我这人就是因为木讷,才不讨人喜欢。”

    戴看兰笑笑,望着窗外斑剥的树影,没出声。高志强又说:“你不去接见各路官员?”戴看兰说:“我去接见他们了,你还在这里找得着我?”高志强说:“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戴看兰说:“那好,我下车了。”说着伸手去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原来是高志强早下了锁的,他得意地说:“这车欺生。”戴看兰说:“你诡计多端。”

    后来在戴看兰的建议下,高志强将小车开到一棵浓荫如盖的大梧桐树旁,斜对着下面的山庄停车坪和宾馆大门,只要撩开树枝,那些进出的小车和官员便尽在眼底。戴看兰说:“今晚你得等些时候,才可以去拜见你要拜见的人了。”高志强说:“我要拜见的人不就在身旁吗?”戴看兰说:“别这么肉麻好不好?”

    正说着,只见宾馆门口出来一个人,高志强眼尖,认出是几个星期前接待过他的黎西市委杨副书记。高志强说:“你认得那个人吗?”戴看兰说:“有些面熟,好像在一起开过会。”高志强说:“他是黎西市的杨副书记,平时总是一肚子的牢骚,说自己没有后台,不然早就上去了。”戴看兰说:“现在的地方官员都这样,上去了说是有后台,上不去就说没后台。”高志强说:“说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官场上不是流行说,发财要乱来,升官要后台吗?”戴看兰说:“如今的流行语也太多了点,姑妄听之,姑妄言之,不必往心里去。”高志强说:“我牢记省委领导的指示。”戴看兰骂道:“去你的吧。”高志强笑笑,指看窗外说:“看那个姓杨的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今天大概是找稳后台了。”

    杨副书记走后,又来过几拨人马,有楚南的,有黎西的,也有临紫两位常委。高志强暗想,幸好看兰给自己提供了可靠情报,不然大家都到严部长这里来过了,独他高志强不来,严部长还不见怪?

    看看车上的时间都11点多了,估计再不会有人要来了,高志强就对戴看兰说:“现在该轮到我了吧?”戴看兰说:“还得再等一会儿,说不定有人已经到了山庄下面。”话音没落,山庄外面就晃过一道亮光,又一辆小车从盘山道上开上来,车头一摆冲进了大门。

    高志强觉得这部车子有些眼熟,待那小车停下后细瞧,竟然是他的同僚雷远鸣的车。车的尾灯还没全熄,雷远鸣就开门下了车,小跑着登上台阶,急切切扑入宾馆大门。在省委组织部当差,地市的主要领导戴看兰还是认得的,对高志强说:“如果你也这个时候赶了去,跟雷远鸣遭遇到一处,岂不尴尬?”高志强说:“是呀,我以为你们到楚南来,就我一个人知道,原来其他人比我的消息还要灵通。”戴看兰说:“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啊。”

    好在雷远鸣并没呆得太久,半个小时不到就从里面出来了。看着他的车出了山庄,消失于门外的盘山道,高志强说:“现在都快12点了,领导忙到这个时候也该休息了,我再去打扰领导,不是不识趣么?”戴看兰说:“严部长平时喜欢写点东西,是个夜猫子,这时还不会休息,现在就去见他还不为晚。”高志强说:“怎么去见?”戴看兰说:“你这么灵性的人,还用得着我来指点?”高志强说:“你在严部长身边工作,最有发言权嘛。”戴看兰说:“你总不能送他一桶油两袋花生什么的吧?”高志强说:“你就以为我这么小气?”戴看兰说:“别逗了,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的。”

    高志强于是转过身去,从后排位置上拿过自己那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往腋下一夹,说:“我今天就这么去见领导,他不会把我赶出来吧?”

    两人说着就下了车,转个弯,步入一道拱形小门,再绕过小花坛前的通道口,进了宾馆。到得三楼,戴看兰用手指指左边,轻声说:“就在最里的308号豪华套间。”高志强还没走上两步,戴看兰看看手上鼓胀的手提包,略有所思道:“这样恐怕不行,先到我房间里去一下吧。”

    进得戴看兰另一头的335房间,戴看兰就把门掩上,说:“你包里装的什么?”高志强说:“还能是什么?”戴看兰摇摇头说:“刚才我想了想,如果是钱的话,有些不妥。”高志强说:“怎么不妥?”戴看兰说:“人家堂堂省委组织部长,会收你的钱吗?敢收你的钱吗?”高志强说:“钱怎么了?谁不爱钱?”戴看兰说:“我知道严部长这人,他还是比较谨慎的,你最好别来这一套,否则还要自讨没趣。”高志强说:“那该怎么办呢?我又没有别的准备。”

    戴看兰转过身去,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行李箱,取出一样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东西,递给高志强,说:“去年我在一个边远山区搞扶贫帮教,跟一个上了年纪的村小女校长很谈得来,我要走时,她特意送给我一方古墨砚,说是他爷爷手上留下来的,她的子女也没一个舞文弄墨的,说是我的文化高,有才学,送给我正合适。本来我是想送给你的,现在看来你只得用它去见严部长了。”

    打开牛皮纸信封,高志强左瞧瞧,右看看,真舍不得送人。他虽然对墨砚没有什么研究,但凭感觉也懂得这方墨砚的珍贵。更重要的还是戴看兰原是准备送给自己的,现在要物异其主了,实在心疼。戴看兰当然看得出高志强的心事,笑着道:“如果你不好意思拿走,就出点钱吧,把你包里的钱放进我的提包里。”高志强叹口道:“也只好如此了。”把包里的钱取出来,再将这方墨砚放了进去。

    临动身时,戴看兰给严部长房间打了一个电话,得到严部长的首肯后,这才和高志强往308走去。刚到门口,门就开了,严部长站在里面亲切地说:“是志强啊,你是几时赶过来的?”与此同时,一只肥厚的大手也伸了过来。

    高志强赶紧把包递给戴看兰,双手将严部长的大手握住,那劲头就像往上攀沿时,牢牢抓住了高处的绳索。一边激动地说:“想念部长您哪,晚上才听说您到了楚南,我来得迟了,打扰部长休息,该打。”严部长幽默道:“那是打手心,还是打屁股?”说得高志强和戴看兰都笑了。

    三人走进会客厅,严部长把高志强让到大沙发上,一脸无奈地说:“我们只是来这里看看部里的三个代表教育点,也不知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把你们给惊动了。”高志强半边屁股挨着沙发,欠着身子,微微低首,用温顺虔诚的目光望着严部长,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市里的工作也不知那么多,平时总是忙不过来,心里惦记着部长,却难得抽出时间上省城去拜望。如今部长到了临紫边上,有机会前来拜望,也算是部下有福啊。”

    这边说着客气话,那边戴看兰已从客厅一角的食品柜里拿出葡萄和芒果,端到两人前面的茶几上。严部长伸伸手,请高志强吃,高志强客气几句,还是拿过一只橙黄色的小芒果,小心剥开了。却并没往自己嘴里送,而是恭恭敬敬递给严部长。严部长摆摆手,要高志强自己吃,却敌不过高志强一再的请求,还是接住,咬了一口。同时点着头说:“好吃好吃,志强还有看兰,你们也吃吧,这东西营养丰富。”

    高志强和戴看兰于是听话地也各自吃了一个。

    高志强动作快,先吃完,赶紧伸手接住严部长吃过的芒果皮,放入塑料桶,又拿过茶几上的餐纸,双手呈给严部长。严部长抹抹嘴巴,又赞扬了两句芒果,笑望着戴看兰说:“是不是你告的密?”戴看兰笑道:“严部长去哪里,还用得着我告密吗?”严部长说:“你不告密,那谁告的密?”戴看兰说:“您没注意看电视吧,您到楚南没几个小时,省里和楚南市的电视台就在晚间新闻黄金时段里播报出来了。”

    严部长就摇摇头说:“原来都是那些记者作的祟。我早就说过,我到哪里去,不要新闻记者跟着,做事说话都不自由,偏偏这些记者鼻子长。”高志强说:“部长下基层办公,那是具有指导意义的,新闻里播一播,对全省的工作是个推动。”

    慢慢话题转到临紫,严部长说:“临紫最近的情况怎么样?”高志强说:“还不错。在省委领导的直接领导下,临紫市委班子坚持民主集中制,紧密团结,战斗力越来越强。经济工作的总体思路由市委常委一班人拿,但具体工作主要是政府在抓,雷市长工作上很有一套,今年头季度的来势相当不错。”严部长颔首道:“看到你们班子这么团结,我就很高兴。班子团结是一个地方各方面工作的有力保证啊!临紫这几年工作成绩突出,完全是市委常委一班人团结奋进的结果嘛。”接着,严部长理论联系实际,从不同角度和侧面,深入浅出谈了谈班子团结问题。

    高志强听得很专注,严部长说一句,他就认真地点点头,像听话的学生在聆听老师精彩的讲解。稍停严部长又说:“省委对你们是满意的。尤其是文书记雷市长和你们几个,都是德才兼备的好同志。”高志强说:“都是严部长和省委领导教导有方啊。”严部长纠正道:“不是我和省委某位领导教导有方,是党对你们多年栽培的结果。当然更离不开你们自己的共同努力。比如说雷远鸣,我了解他,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同志,上下反映都可以嘛。”

    闻此言,高志强暗吃一惊,背上都渗出了虚汗,心里默想,听严部长这口气,是不是省委已经确定由雷远鸣主持市委常委工作了?如果这样,今晚不是白来碧梧山庄跑这一趟了?但高志强细忖,可能不会这么快,否则他总会听到一点风声的。高志强努力稳住自己,赶忙附和道:“是呀是呀,大家对雷市长的评价都很高,我们都很拥护他,临紫离不开这样的好市长。”还试探性地说道:“依我个人的看法,这样的好同志,省委还应该往他肩上压副更重的担子,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干。”

    严部长不置可否,转换了话题,很关心地问起高志强个人的工作来。

    又随意聊了些别的事,严部长禁不住张了张嘴巴。高志强以为是他有什么话要说,不想严部长却忍不住打出一个哈欠来。高志强意识到该走了,说:“部长辛苦了,不好意思再打扰了。”身子一躬,站起来,把手提包拿到手上。

    严部长忙捂住张开着的嘴巴,含含混混地说:“还坐一会儿吧。”戴看兰说:“严部长您休息吧,我送高书记下楼。”先退到了门边。高志强则没动,从包里掏出那个大信封,递给严部长说:“朋友送了我一方墨砚,我哩也不会鉴赏,严部长是大文人,墨砚是文房四宝之一,敬赠给您,也不至于辱没了斯文。”

    严部长只推让了一下,便接墨砚于手中,一边玩味着,一边说道:“志强,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高志强从严部长住处出来后,戴看兰还在楼梯头等着他。戴看兰说:“还到我那里去坐坐么?”高志强当然想跟戴看兰多呆一会,但考虑到她是集体出差,加上时间也太迟了,只得说:“你也该休息了,反正来日方长。”

    戴看兰也不便强留,送高志强下楼。边走边悄声道:“你是怎样过手给领导的?”高志强开玩笑道:“我就这么直接把信封给了他,说是写了几篇学习三个代表思想的心得,请他指点。”戴看兰也笑道:“你也学会了雷远鸣那一套,要做领导的学生了?看样子你的进步也快了。”高志强说:“我哪比得上雷远鸣?雷远鸣做领导的学生仅仅是投石问路,后来关系密切了,出金点子给领导联系出书的事,让领导一次就名正言顺拿了一笔不菲的版税,想想我这点小动作算什么?我不过是想略表孝心,关键时候领导不要给我使绊。”

    说着就来到小车旁,高志强按了一下手上的遥控器,小车嘘地一声响,四道门栓同时落了下去。戴看兰拿出那叠钱,要还给高志强,高志强没接,笑笑道:“你干什么?这可是我买墨砚的钱。”

    戴看兰想起中学课文里的一句话,说:“谁要你的臭钱!”高志强拿过钱,说:“我只好拿到廉政办去换收据了。”戴看兰说:“这样好,这样能保护自己。”高志强说:“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又说:“跟我到临紫去吧。”戴看兰说:“行啊,你去严部长那里给我请个假吧。”高志强说:“请什么假?明天早上我送你回来就是。”戴看兰说:“别美了,你还是上车走吧。”

    拉开车门,低了头要往里钻,高志强又回首,略带伤感地说:“莫非就这么匆匆一见,话都没说上两句,又要分手了?”戴看兰说:“你说的。来日方长嘛,何况过一段时间我会去一趟临紫。”高志强说:“真的?”戴看兰说:“有必要骗你吗?”

    高志强这才上了车,打响马达,同时从窗里伸出头来说:“回吧,你进了那道拱形小门,我再走。”戴看兰于是听话地转过身子,往黑暗里走去。高志强又在后面低声喊道:“我在临紫等着你!”戴看兰也没回答,只用力点了点头,隐入那道小门。

    高志强这才一松离合器,将车子掉了头。把着方向盘准备踩油门时,习惯性地往窗外的镜里瞥一眼,见戴看兰又站在了拱形小门的外面。迟疑片刻,高志强最后才努力收回自己的目光,将车子开出戴看兰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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