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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再不起床,老师会宰了你。”李文娜在我耳边大喊。我一激灵就醒了,然后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就穿。
昨天李文娜就警告我,那个看不出性别的计算机老师已经注意到了我,说:“你们班叶乔贞怎么回事啊,都拉了一个多月的肚子了。”
我每次逃课,李文娜总会在老师点名时帮我找理由。这个叫什么原理的计算机课排的不是时候啊,早上第一节,不是跟我作对吗?所以,除了第一次课强打精神去看看老师长什么样之外,我实在不想因为一张我不敢恭维的脸和一句也听不懂的天书,跟自己的周公过不去。而这李文娜死脑筋,每次老师点名她都说,叶乔贞拉肚子。于是,我在睡梦中毫不知情地拉了一个多月肚子后,老师开始警觉,决心进行内部整顿。我再不识时务,会被老师当做始作俑者拉出来斩首的。之前,闹钟已经响过三回。我深知自己瞌睡当前雷打不动,昨天特意定了三个闹钟,每隔五分钟叫我起床的,可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睡功。
已经没可能吃我久违了的早餐了,就在楼下买了一杯热牛奶。说实话,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哪儿可以吃早餐。
是春天了吧,网球场边的长椅上铺着厚厚的雪一样的霜花,微风吹来,竟让人想缩着脖子搓手。冬天还没有走远?!
教室里前排已经坐满了包括李文娜在内的乖孩子们。我挑了一个靠教室后面的位子坐下,因为看见一缕阳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照进来。太害怕寒冷,所以我贪婪这被冻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冬天离开前难得的温暖。
老师在讲什么、什么原理。我把牛奶杯放进抽屉,抽出长长的吸管哧溜哧溜地喝着、看那缕阳光在课桌上慢慢移动,一串串字符、数字便和浮动的光影,带着我脱离黑板磁场的思想电子一起在课桌上无拘无束地跳跃。耳机中温暖的声音唱着:“这季节,适合和心爱的人肩并肩想你在秋天,从此住在秋天”
现在不是秋天啊,但在这阳光下仍微凉的空气中,我的思绪依旧轻轻地飞出窗外,我想,李炫日你好吗?你在干吗?你们的老师也是长胡子的女人吗?你有牛奶喝吗?你周围有很多人吗?你有没有想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不许想他!我警告自己。
“赵代恩!”老师喊。她正在翻点名册。
“到!”前排的男生答。
老师开始点名了!我赶忙拉回思绪,等待我的大名响起时洪亮地答一声“到”来实现我今早垂死挣扎而起床的意义。
“叶乔贞!”老师终于要帮我实现抱负。
“到!”我底气十足,清爽干脆地答应。
老师诧异地抬头看过来。估计她都习惯了,在喊完“叶乔贞”之后,看到李文娜憋红了小脸,嗫嚅着说,老师,叶乔贞她拉肚子。所以,当有人活生生地喊一声“到”时,她反倒出乎意外。
我冲她扮蒙娜丽莎,她只得接着点名。
“罗琳”
“韩莉尚!”
没人应。我抬头看了四周没有韩莉尚的影子。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李文娜说的老师要整顿班风,违反纪律会受到重罚的话。
“韩莉尚!”老师重复确认。
“到!”我小声喊了一声,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喊完我就赶忙低下头,捧着课本做苦思冥想状。韩莉尚就看你今天的造化了,也看我的造化啦!
也许是我的声音很小,老师没听清楚不敢确定,也许是老师觉得她点第二次才有人回答,而且状况不对,回答的声音可疑。
“韩莉尚!”老师喊第三次。然后,她抬头环顾四周。教室里一下子很安静,大家面面相觑。
“到!”我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回答。
老师诧异“你不是叫叶乔贞吗?”
“老师,我叫韩莉尚,叶乔贞,她拉肚子没来。”我站起来顺口诌。说完我就后悔了:死猪头,自己在说什么呀!
前面好几个人回头看我。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再看就收门票了!
我看见李文娜圆滚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班叶乔贞拉了一个多月肚子,怎么就能忽然改邪归正、不拉了?!你们回头转告她,期末考试我饶不了她!对了,刚刚我点叶乔贞的名字是你答的吗?”
“没有啊。”我做诧异、毫不知情状。
老师点头“你坐下吧!”
我赶紧坐下,那叫一个窝心。什么、什么呀,叶乔贞拉肚子就不能改邪归正不拉啦?你要我拉死呀。拿期末考试压我,我要怕你就不叫叶乔贞。韩莉尚呀,韩莉尚,你今天的造化挺好的,我的就不怎么样了!期末考试,晚点来吧!
“叶乔贞,你在干什么呀?,下课了,李文娜抱着书包过来一脸的兴师问罪。
“什么啊,没事啊。”我站起身,收拾书包。
“你干吗说自己是韩莉尚?”
哦,呵呵,李文娜一定是觉得叫醒我一次,比“神州五号”绕地球飞一圈还不容易,千辛万苦却没修成正果,难怪她不窝心。
“哦,我觉得那老师好玩,逗逗她,嘿嘿,没想到惨了,期末考试你得帮我了。”我把书包的拉链拉上。
“搞不懂你在干什么,叶乔贞,你不能总这样吧,这学你还得上是不是,怎么整天吊儿郎当的啊?”李文娜似乎有些生气,把书包背上转身就走。
我急忙跟上“李文娜你别生气啊,我又不是故意拿自己不当回事,韩莉尚她上个学期就挂了三门课,再有两门她就要没学位重修啦。我又没挂过课,而且有你那么厉害,考试所向披靡,只要你帮助,我一定维持挂课零的记录。”
李文娜回头“你急什么啊,我生什么气啊?”
“你不生气啊。那就好了。”我冲她讨好地笑。也许是自己做贼心虚吧。我暗暗想着骂自己,拉紧书包,加快脚步。
她瞪我“你干吗下楼!下节课在楼上上!”
“哦,还有一节课啊。神啊,救救可怜的人吧。”
李文娜边上楼边说:“我的生日快到了,我们在宿舍吃火锅庆祝吧。”
“好啊,好啊。”我拍手赞成,真是黑暗里的光亮,让我有勇气面对百无聊赖的又一个九十分钟课堂(申明:大学里上课,是两节课一起上)。
以前,我和韩莉尚、李文娜、高元莉四个人常常跑去菜市场,超市,买一大堆火锅料、青菜、面筋、虾丸鱼丸、羊肉、粉丝。在楼下用衣服、书包和笑脸瞒天过海,骗过看楼阿姨的眼睛,躲在宿舍用电饭锅烧火锅。
公寓不让用发热的电器,说诸如电饭锅、电热水器之类有安全隐患。每周都有一大帮阿姨不定期地对宿舍进行如狼似虎的突击检查。害得我们每次用电饭锅时都门锁紧闭,如临大敌。听见敲门声,要确认三遍以上“是不是阿姨”气得门外的人要踹门硬闯,才战战兢兢地把门闪开一条缝,把来人拉进来后迅速闭上门。心脏遭受如此重荷却还吃得不亦乐乎。有经典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吃火锅的道理大致也是相通的吧。
每次楼上楼下总有一大堆“违章电器”被带到公寓办充公,它们的主人还要写检讨,交罚款。高元莉从家带来的这口笨重的电饭锅为我们工作了四年,却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因为,我给它穿上高元莉的绿色大t恤,放在床底下不容易被发现目标,还因为,楼下阿姨太喜欢501了。每一次突击检查前,走到楼下时,阿姨总是意味深长地提醒:要检查了。我们会根据电饭锅的状态,报以笃定的一笑,或转身飞奔上楼。
有一次,我在煮泡面时,放松了警惕,一个阿姨走进来,狡诈地看看我,我还莫名其妙。她装做毫不在意地指指电饭锅,我才恍然悟过来,脚都软了。阿姨问:“你们屋没用违章电器吧?”
我一头雾水,茫然。
阿姨转身走出去:“千万别用违章电器,太危险了,查出来是要处分的。”
她都走到楼道里,我才缓过劲来,她这是放我一马呢!感动得我差点跑过去拉住她“阿姨,真谢谢你,我这有煮泡面呢,你吃完再走吧。”
后来,我把这事跟假小子高元莉说了,她洋洋得意“是我太帅了,阿姨喜欢我。”
我忙点头说是。又一想不对呀,是我太可爱了,阿姨喜欢我才是呀,管你高元莉什么事?!
顺便说一下,我们用过的电热水器不计其数,不是被阿姨收走的频率高,是街上小摊货质量太次。
呜呜呜——><——
2
深夜,又下起了大雨。北京平时是不下雨的啊,这个季节怎么那么反常?李文娜和高元莉已经睡着了,韩莉尚还没有回来。
熄了灯的宿舍一片黑暗,只有对面楼上的些许灯光伴着哗哗的雨声从落地窗里洒进来。我靠着大狗熊坐着,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我太喜欢自己的床了。不仅仅因为我喜欢睡懒觉。它与六分之一的宿舍、六分之一的卫生间,是我在这城市唯一的归宿。在这个人口两千万,面积全国第二的国际化大城市。我的栖息地只有这些。无论我在外面做些什么,快乐、痛苦我最终都要奔回到它身边。
虽然我经常失眠,看着窗外的灯影一整夜,看着天慢慢亮起来。虽然,有时候我会害怕,在那些心悸的夜里,恐惧一点点将我吞噬,不敢关灯睡觉。但我知道,我还有一个温暖的床让我寒冷风雨时躲避,还有温暖的被窝让我难过时偷偷哭泣,让我天亮时继续做所向披靡的小坦克,做根正苗红的热血青年。所以,当床头灯亮起,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最后的堡垒。失去它我真的一无所有了。于是,我在床上吃东西、喝牛奶、看书、写日记,就是不允许自己伤心、失望。
“叮——”床头的电话分机发出刺耳的铃声,在下雨的深夜听起来格外突兀。
天,12点!玩午夜凶铃啊!
李文娜在对面的床上咕哝着翻了个身。
我抓过听筒,小心翼翼“喂,你好。”
“喂,我就知道你没睡。”是李炫日。
心又飞快跳起来,他怎么知道是我。
“你有没有在听啊?”他问。
“外面的雨好大。”我有些不知所措,信口说。
他说:“是啊,我的心里也积满了雨点。我还听到你在里面走来走去,扑哧扑哧地走,让我睡不着。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累呢?你在我心里走了那么久。”
我没有说话,只听见哗哗的雨声从听筒里和窗外传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听见少年银铃般的笑声,看见夏日午后木头房子里淡淡的尘埃。黄昏,蓦然遇见一张深爱的脸孔,心跳慌乱,而我的发辫忽然散了,披落一肩的黑发和一地的心事
清晨意外地没有赖床,醒来,耳边电话机里是嘟嘟的忙音。话筒没有挂好。
我不知道,一切是否只是我的一个梦?
3
我和高元莉、李文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回来。我们买了很多吃火锅的材料,今天是李文娜的生日,我们准备吃火锅庆祝。
高元莉一个劲地抱怨:“好累,李文娜,你应该多拎些,你的体重大嘛,我们跟你拎一样就吃亏很多。”
高元莉还说:“李文娜,你走得那么小心翼翼干吗?你那么矮,大摇大摆从卡车下过去都没事。”
李文娜就嘟着嘴向我求救:“叶乔贞,高元莉又欺负我。”
我转向高元莉“待会李文娜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打击,自杀了怎么办?你别再损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当心死后下地狱的第十九层,阎王一定把你的嘴放油锅里给炸了。”
高元莉说:“老绵羊,管你什么事?真是‘没事找抽型’。对了,你最近怎么啦,老是没事自个儿傻笑,怪吓人的。你身体不好,不会精神也出问题了吧?”
“对、对。”李文娜附和“叶乔贞,你最近改变很多哦,看起来心情好很多,气色也好了。偷着喝什么什么口服液了吗?”
“是太太口服液吧。哈哈。”高元莉乐。
你们在说什么?!我又不是更年期!我挥着手抗议,无奈手里的东西太重,只能摇晃几下。
“嘿嘿,我们觉得你是青春期综合征+更年期综合征+老年痴呆,喂喂,你不是遇上第二春吧。”高元莉永远不积口德,一张嘴巴就杀人不眨眼。狠、快、准,直中要害。
李文娜笑得没心没肺。
“高元莉,你不想活了吧,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李文娜,你真没良心。怎么以怨报德,目标转移,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神啊,救救我!”
走到一家理发店门口。
高元莉为李文娜指点迷津:“看见了吗?李文娜,那个就是周润发。”
店前有周润发为“百年润发”洗发水做的广告,发哥一脸温柔地为一个女孩洗头。
主要是因为有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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