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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烧是退了,但浑身乏力,也没胃口。革老很开心,对我笑道:“给你扎了那么多次针,以前唱的都是空城计,今天看样子要动真格的了。”我说:“主要是没胃口,浑身乏力。”他说:“我刚才看你的舌苔就知道了,没事,今天一轮针扎下去,晚上就见胃口。胃口长,力气也就长了。”我问:“革灵呢,出去了?”他朝一旁呶呶嘴说:“在家。”
我侧耳听,隐约听见电波声。看来,革老这边近来是够忙的。趁着扎针的闲工夫,我想和革老谈谈我和刘小颖的事情,可是我一出口,革老就不耐烦“你又来了,又是刘小颖!我说深水啊,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一句话要说几遍啊,我的态度很明确——不行!理由很简单,静子这条线我们不能失去。”革老的态度我早有思想准备,我说:“革老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懂事,有些事根本不像你我想的一样,静子其实是希望我早点跟人结婚。”他说:“鬼话。骗鬼去,我已经七老八十了,鬼话骗不了我。”我说:“真的,革老,我不骗你,你以为人家真是爱我,还不就是想玩玩我。”革老盯着我看,却不语。我说:“其实道理很简单,我没有婚姻,人家反而有压力,怕我缠着她跟我结婚。可她能跟我结婚吗?就算她想,野夫也不会同意的。鬼子说到底是鬼子,静子表面上看温文尔雅的,骨子里跟别的鬼子没两样,好色,贪婪。我是看透她了,见面就想上床,下了床就想走人。”
革老有些惊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问:“你们关系有这么深了?”我说:“从来就这么深,也可以说这么浅。不瞒你说,革老,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外面开房间了,否则你不想想,凭什么我们的关系能快速发展并维持至今,还不是一个‘欲’字,一个‘色’字。老人家,我今天跟你倒个苦水,我不容易啊,我在饰演什么角色,你知道!”他真切地叹口气,说:“我还真没想到你有人说我们是吃软饭的,在花园里抗敌,吃香喝辣,屁话!牺牲是多种多样的,雨花台同志,你做出的牺牲党国都记着的。”我也做出动情的样子,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也不是邀功领赏,我也觉得丢人,一直羞于跟你说。可是你如果想让我在静子身边留的时间久一些,让我们这种关系能够维持下去,我看必须要断掉她的后顾之忧。说了你都不信,近来她常常在我面前夸林婴婴怎么怎么好,言外之音什么意思,我听得出来。你说,我能跟她发展关系吗?”他说:“当然不行。”我说:“她也看不上我。”他说:“这不是她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这是纪律,你们两个人怎么绑在一起?”我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刘小颖最合适,一来也了了陈耀的一个遗愿,二来,我们的关系是明的,保安局上下都知道我们两家是老交情,今天重新组合可能在人们的意外之外,但也在意料之内,可以理解的。”他问:“你们有感情基础吗?”我说:“感情嘛,是可以培养的,现在当然没有。”
革老认真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态度和眼神里却有前所未有的温存和慈悲。
革老开始取针,神色沉重,半显犹豫地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是个新情况,容我想想再说。”我说:“革老,今天我把该说和不该说的都说了,树要皮,人要脸,有些话就到此为止,别跟人说了。”他说:“知道,我把它带到棺材里去。”我起身穿衣,说:“唉,人在病榻上,一听棺材二字心里都发虚啊。”他说:“这叫什么病,不找医生过几天也会好的,要有时间,明天再来扎一次什么事都没有了。怎么样,现在人是不是要轻松一点?”我试着眨眨眼睛,说:“嗯,眼睛都觉得亮了一些。”他说:“你走吧,明天没事再来吧,你现在生病单位都知道,往这儿跑勤一点也没事。”我看看自己,说:“我这个样子还真像个病人。”他说:“你本来就在生病,回去看看你的舌苔,跟青苔一样的,又黑又厚。”我笑了,说:“你这个神针扎了,说不定我没到家青苔就没了。”
有人说,这世上的一半事由谎言促成,这天我对革老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谎言像阳光一样驱散了层层雾霭,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收拾好东西,与革老告辞。不知道是革老的针真的管用,还是我心情的变化,走在路上,周围的树木、街道、房屋,果真变得亮堂了许多,我的身体也变得轻快起来。
只是,很遗憾,这点子是林婴婴奉送的。
不过,更遗憾的是,第二天下午革老让陈姨给我捎回来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再次请示重庆,依然不同意你与小颖的事,请谅。我看完,对着纸条吐了一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