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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门房开了门,见是高士奇,笑道:“哦,高大人,今儿我家老爷可是高朋满座啊!您请!”
高士奇拿出个包封,递给门房。门房笑着收下,嘴上却说:“高大人就是客气,每回都要赏小的!”
高士奇也笑着,心里却暗自骂这小王八羔子,不给他门包,八成明大人就是不方便待客!高士奇当年寒伧,手头常有拿不出银子的时候,他在明珠府上没少受这门房的气!
高士奇进了明府,迎出来的是管家安图。安图笑道:“高大人,您来啦?”
管家也是要收银子的,高士奇递了个包封,说:“安大管家,好些日子不见了。”
安图接了银子,说:“小的想高大人哩!咦,这位是谁?”安图望着陈廷统,目光立马冷冷的。
高士奇笑道:“我带来的,陈廷统,陈廷敬大人的弟弟,在工部当差。”
安图忙拱手道:“原来是陈大人的弟弟,失敬失敬!”
陈廷统还了礼,说:“还望安大管家照顾着。”
安图领着高士奇和陈廷统往明府客堂去,老远就听得有人在里头高声说道:“神算,真是神算呀!”
高士奇听了,知道肯定是京城半仙祖泽深在这儿。祖泽深如今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就连王爷、阿哥都请他看相。
安图让高士奇和陈廷统在门外稍候,自己先进去。不多时,安图出来,说:“明大人有请哩!”
高士奇刚躬身进门,就听得明珠朗声大笑,道:“啊啊,士奇来了啊!快快上座!”
高士奇忙走到明珠面前,正儿八经请了安:“士奇拜见明大人!”
明珠又是大笑,说:“士奇就是太客气了,你我整日价在一处,何必多此一举?咦,这位是谁呀?”
高士奇忙回头招呼陈廷统上前,引见道:“陈廷敬的弟弟陈廷统,在工部做笔帖式,想来拜见明大人,我就领他来了。”
明珠忙站了起来,拉过陈廷统坐在自己身边,说:“啊呀呀,原来是廷统呀!我早就听别人说起过,还向您哥打听过您哩!快快请坐!”
陈廷统面红耳赤,说:“廷统区区笔帖式,哪值得明大人挂记!”
明珠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日在座各位,好些就是从笔贴式做起的。这位萨穆哈大人,户部尚书,他在顺治爷手上,就是个笔帖式!”
陈廷统忙起身请安:“廷统见过萨穆哈大人!”
萨穆哈正手把烟管吸烟,哈哈一笑,咳嗽几声,说:“我们满人,读书不如你们汉人,肚子里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心直口快!”
明珠半是嗔怪,半是玩笑:“萨穆哈,你如今都是尚书了,还改不了这个性子!”
高士奇也笑道:“萨穆哈大人性子就是好,用不着别人去琢磨他。”
高士奇说话间,向在座列位大人点头致意。他刚才只知道屋子里坐满了客人,眼睛里却是茫然一片。直等到给明珠请安完了,才看得见别的人。果然看见祖泽深也在这儿,都是老熟人,相互点头致意。这时,两位丫鬟低头进来,给高士奇和陈廷统打扇子。陈廷统这才看见,每位大人身后都有位打扇子的丫鬟。
明珠指着一位客人,介绍道:“廷统说起笔贴式,在座从笔帖式做成大官的还真多!这位科尔昆大人原先就是老夫吏部的七品笔贴式,如今是户部清吏司。”
陈廷统又是请安:“见过科尔昆大人。”
明珠又指着一位手摇团扇者,刚想开口介绍,祖泽深打断他的话:“明大人,您不妨待会儿再介绍,容在下看完相再说。”
明珠笑道:“啊啊啊,我倒忘了,祖先生正在看相哩!廷统,这位是京城神算祖泽深,他相面,不用你报生辰八字,只需你随意指一件东西,便可说准,号称铁口直断!”
祖泽深便向陈廷统点头致意:“布衣祖泽深!同令兄陈大人有过面缘!”
陈廷统坐下,只见那人用团扇指着桌上一方端砚:“我以这个砚台面相,你如何说?”
祖泽深看看端砚,又端详着这位摇扇者,说:“这方砚台石质厚重,形有八角,此乃八座之象。世人称六部为八座,可见大人您官位极尊!”
众人皆叹服,唏嘘不已。这人面呈得色,摇起扇子来更加姿态风雅。
祖泽深转眼望着明珠:“明相,既然是面相,祖某可否直言?”
明珠望望那人,说:“自然是要直言,您说呢?”
那人听祖泽深似乎话中有话,脸色早变了,却硬着头皮说:“但说无妨!”
祖泽深点头道:“如果祖某说了直话,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您见谅!砚台虽是读书人的宝贝,终究是文房内的物件,非封疆之料!大人这辈子要想做总督、巡抚只怕没戏!”
听祖泽深如此说道,众人都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去望的脸色。这人面有羞恼之色,却不好发作。明珠突然大笑起来,众人也都大笑了。
明珠笑道:“这位是内阁学士,教习庶吉士,古文渊览总裁徐乾学大人。祖先生还真算准了,徐大人正是文房内的物件,皇上跟前的文学侍从啊!官位极尊!”
徐乾学自嘲道:“终究不是封疆之料啊!”祖泽深忙拱手致歉:“徐大人,得罪得罪!”
高士奇见大家都毕竟有些不好意思,就凑上来打圆场,拿话岔开:“祖先生,二十年前,高某在白云观前卖字糊口,是您一眼看出我的前程。今日请您再看看如何?”
祖泽深摇头道:“高大人,你我已是故旧,知道底细,看了不做数!”
明珠却极有兴趣,说:“只当好玩,看看吧。”
高士奇正掏出手巾擦脸,说:“就拿我这手巾看看吧。”
祖泽深点头片刻,说:“要说这手巾,绢素清白,自是玉堂高品。世称翰林院为玉堂,高大人蒙皇上隆恩,以监生入翰林,甚是荣耀。”
高士奇忙拱手北向:“士奇蒙皇上垂恩,万分感激!”
祖泽深嘿嘿一笑,说:“祖某可又要说直话了。绢素虽为风雅富贵之人所用,但毕竟篇幅太小。”
明珠含笑问道:“祖先生意思是说士奇做不得大用?”
祖泽深也自觉尴尬,说:“祖某依物直断,未假思索,不可信,不可信!”
高士奇倒是不觉得怎么难堪,说:“不妨,不妨。士奇在皇上面前当差,不过就是抄抄写写,甚是琐碎。做臣子的,不管如何大用,都是区区微臣,只有咱皇上才是经天纬地。”
明珠却道:“士奇可不是小用啊!他眼下在南书房当差,终日面聆圣谕哪!”
这时,萨穆哈敲敲手中烟管,说:“祖先生就拿这烟管给我看看相!”
祖泽深望着烟管,略加凝神,笑道:“萨穆哈大人手中烟管三截镶合而成,大人做官也是三起三落。不知祖某说对了吗?”
明珠拊掌而笑:“祖先生,你可真神了!”
萨穆哈忙抢过话头:“我入朝供奉三十多年,的确是三起三落!”
徐乾学旁边有位满人早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也拿这竿烟管看相,看你如何说。”
祖泽深不再看烟管,只望着这位满人说:“恭喜大人,您马上就要放外任做学政去了!”
这位满人吃惊地望了眼明珠,又回头问祖泽深道:“如何说来?”
祖泽深笑道:“烟是不能饱肚子的,就像这学政差使,不是发得大财的官。而且烟管终日替人呼吸,就像学政终年为寒苦读书人鼓噪吹嘘。这不是要去做学政又是如何?”
明珠惊问:“这就神了!这位是阿几拜大人,和徐大人同为礼部侍郎。皇上这回点了几个学政,阿几拜大人正在其中。满官做学政的实在不多,阿几拜可是深得皇上器重。可此事还没有在外头说啊!”科尔昆来了兴趣,也道:“既然两位大人都拿这烟管看相,又准,我也拿烟管看看。”
祖泽深望望科尔昆,忙拱手道:“恭喜大人,您马上要做个发财的官了。”
科尔昆问道:“真是奇了,阿几拜大人拿烟管算命是个清寒的官,我如何就要发财呢?”
祖泽深笑道:“这烟管原为老根做成,却用白银镶合。根去木而添金,是个银字,想必科尔昆大人是要去管钱法了。”
科尔昆望望明珠,又望望萨穆哈,惊得目瞪口呆。明珠早笑了起来,道:“神,真是神!萨穆哈大人保举科尔坤去做宝泉局郎中监督,皇上已经准了!”
萨穆哈忙道:“都是明相国成全的!”
科尔昆朝两位大人拱手不迭,道:“明相国跟萨穆哈大人,我都是万份感激的!”
“既然如此的准,我也拿这烟管算算。”说话的原是吏部侍郎富伦。
祖泽深还没开言,明珠先笑了起来,道:“今日这烟管倒是食尽人间烟火,什么人都做了。”
祖泽深望望富伦,道:“恭喜大人,您马上得下去做巡抚。”
明珠先吃惊了,问道:“这如何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