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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敬不便推辞,说:“好吧,既然说可以避邪,我就受领了。”
向忠忙找来一根丝带,穿了那枚半两钱,替陈廷敬佩上。
张光依着吩咐,领着役吏们过秤记账去了。科尔昆很担心的样子,说:“陈大人,这么多铜料跟制钱,盘点起来颇费周章,怕耽误了铸钱啊。”
陈廷敬道:“不妨,吩咐下去,这边只管盘点,另外让造母钱的师傅加紧刻出新钱样式,尽快进呈皇上。”
许达应道:“卑职这就吩咐下去。陈大人,库存制钱怎么办?”
陈廷敬说:“盘点之后封存,待新钱样式出来后改行鼓铸!”
许达领命,跑到旁边如此如此吩咐张光。
陈廷敬在仓库里四处巡视,忽见里头堆着的块铜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亦是同一颜色,暗自觉得蹊跷。他猜这些块铜只怕就是毁钱重铸的,不然哪会形制相同,成色无异?心中拿定主意,吩咐道:“许大人,先把仓库里的块铜登记造册,从即日起,宝、源二局不得再收购块铜!”
许达只道遵命,向忠却暗自惊骇。
当日夜里,向忠把苏如斋叫到了家里。苏如斋在客堂里站了半日,向忠并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坐在炕上,咕噜咕噜抽着水烟袋。见向忠抽完了烟,眼睛慢慢睁开了,苏如斋才敢说话:“向爷,不知您深夜叫我,有何要紧事?”
向忠脸色黑着,说:“天大的事!”
苏如斋吓着了,望着向忠不敢出声。向忠见苏如斋这副样子,冷笑道:“看把你吓的!还没那么可怕。告诉你,宝泉局往后不收块铜了。”
苏如斋顿时慌了:“啊?向爷,您不收块铜了,我可怎么办呀?”
向忠道:“苏如斋,现在不是收不收块铜的事了,你得摸摸自己的脑袋!”
苏如斋着急道:“向爷,这可是我们两人的生意啊!您撒手不管了,只是少赚几个银子,我可要赔尽家产啊!您怎么着也得想个法子。”
向忠说:“逆着朝廷办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如斋又怕又急,额上渗出汗来。向忠缓缓道:“不着急,我已想了个法子。你就改铸铜器,然后损坏、做旧。民间废旧铜器,宝泉局还是要收的。”
苏如斋面呈难色,道:“重铸一次,我们的赚头就少了!”
向忠瞪了眼睛说:“少赚几个银子,总比掉脑袋好!新任钱法侍郎陈廷敬,看上去斯斯文文,办事却不露声色,十分厉害!好了,你回去吧。”苏如斋恭恭敬敬地施了礼,退了出去。
萨穆哈知道陈廷敬去宝泉局并不急着铸钱,却是先去仓库盘点,心里颇为不安。他深夜跑到明珠府上,甚是焦急,道:“陈廷敬胡作非为,明相国,您可要出面说话呀!”
明珠缓缓问道:“陈廷敬如何胡作非为了?”
萨穆哈说:“皇上着陈廷敬赶紧鼓铸新钱,他却不分轻重缓急,下车伊始,先盘点仓库,用意在于整人,动机不良,此罪一也;未经朝廷许可,擅自禁收块铜,必使铜料短缺,扰乱钱法,此罪二也!”
明珠摇摇头,半字不吐。萨穆哈又道:“明相国,陈廷敬分明是冲着科尔昆来的,实际上就是冲着您和我呀!”
明珠有些不耐烦,说:“萨穆哈,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萨穆哈没讨到半句话,仍不心甘,直勾勾望着明珠。明珠只好微微笑道:“别着急,别着急!”萨穆哈只好叹息着告辞了。
萨穆哈回到家里,见科尔昆已在客堂里候着他了,不免有些吃惊,问道:“科尔昆,这么晚了你是为何?”
科尔昆说:“萨穆哈大人,陈廷敬日夜蹲在宝泉局,只顾仓库盘点,别的事情他概不过问。看来陈廷敬是非要整倒我才罢手啊!您可得救救我呀!”
萨穆哈安慰道:“你怕什么?你既然已向许达交了账,仓库亏空,责任就是他的了!”
科尔昆说:“仓库到底是否亏空,现在也还不清楚。我从大人您那儿接手,就没有盘点过库存。”
萨穆哈作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把一个亏空的摊子交给你了?”
科尔昆说:“下官接手宝泉局的时候,听大人您亲口说的,您从上任郎中监督那里接手,也没有盘点库存。”
萨穆哈冷语道:“科尔昆,你不要把事情扯得太宽了!”
科尔昆却说:“禀萨穆哈大人,下官以为,眼下只有把事情扯宽些,我才能自救,大人您也才能安然无恙!”
萨穆哈听了不解,问:“此话怎讲?”
科尔昆笑了起来,说:“历任户部尚书、钱法侍郎、郎中监督,包括明相国,都跟铜料亏空案有关,我们这些人就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陈廷敬就单枪匹马了!”
萨穆哈怒道:“放屁!老夫才不愿做你的蚂蚱!”
科尔昆低着嗓子,话却来得很硬:“大人息怒!您不愿做蚂蚱,可陈廷敬会把您拴到这根藤上来的!”
萨穆哈点着科尔昆的鼻头,道:“科尔昆,你休想往老夫身上栽赃!我向你交卸的时候,仓库并没有亏空!”
科尔昆却不示弱,道:“大人,您不是没有亏空,而是不知道有没有亏空。历任宝泉局郎中监督交接,都没有盘点库存,这是老习惯。只是如今碰上陈廷敬,让我同许达倒霉了!”
萨穆哈瞟了眼科尔昆,说:“那你们就自认倒霉吧!”
科尔昆几乎叫了起来,说:“不!只能让许达一个人倒霉!如果搞到我的头上,我就要把大家都扯进去!”
萨穆哈骂道:“科尔昆,你可是个白眼狼呀!”
科尔昆听着并不生气,反而放缓了语气,说:“萨穆哈大人,救我就是救您自己,请大人明白下官一片苦心!已经着火了,大人您得让这火离您越远越好。只烧死许达,火就烧不到您身上;我若是烧死了,您就惹火上身了!”
萨穆哈虽是怒气难填,可想想科尔昆的话,也确实如此,便按下胸中火头,问道:“要是许达一口咬定没有盘存,你怎么办?”
科尔昆笑道:“萨穆哈大人,只要您答应救我,许达,我去对付!”
萨穆哈眼睛偏向别处,厌恶道:“好,你滚吧!”
科尔昆却硬了脖子说:“大人,下官也是朝廷二品大员,您得讲究官体啊!”萨穆哈破口骂道:“去你娘的,官体个屁!”科尔昆狡黠而笑,拱手告辞了。
科尔昆知道事不宜迟,径直跑到许达家里。许达还未睡下,正在书房里检视新式母钱。听说科尔昆来了,他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忙迎了出来。许达领着科尔昆进了书房,吩咐下人上了茶。科尔昆看见桌上的母钱,却视而不见。他这会儿心里哪里还有母钱,只云山雾罩地说起了体已许达的漂亮话。
许达慢慢就听出些意思来,原来是要他替铜料亏空背黑锅。许达死也不肯,说:“我不能替你们顶罪!我还不知道亏空多少铜料,说不定要杀头的啊!”科尔昆却只道替许达着想,苦口婆心的样子:“许达兄,你背上这个黑锅,或许可免一死,不然就没人救你了!”
许达哪里肯信,忍不住叫骂起来。科尔昆也不生气,道:“许达兄,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会亏空多少铜料,但我可以猜想到,亏空的数目肯定不会太小,都是历任钱法官员积下来的,不是哪一个人的罪过。那些钱法官员,如今早扶摇直上了,大学士、尚书、侍郎,最小的官也是巡抚了。你有本事扳倒他们,你就可以不认账。”
许达听了,垂头半日,哭了起来,道:“科大人,您这是把我往死里整呀!”
科尔昆拍着许达肩头,说:“你认账了,大家都会记你的恩,保你免于一死,等风声过了,你总有出头之日;要是你想把事情往大伙儿头上摊,你就死路一条!”
许达怔怔地望着科尔昆,甚是恐惧。科尔昆摇头道:“许达兄,你别这么望着我。你要恨,就去恨陈廷敬!”
天都快亮了。这时,科尔昆忽见墙上挂着些字画,连声赞道:“原来只听说许达兄的字好,不想画也如此出色!”
许达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谈字说画!”
科尔昆笑道:“许达兄不必灰心,事情不会糟到哪里去的。老实同你说吧,原是明相国、萨穆哈大人有所吩咐,我才上门来的!”
许达便道:“也就是说,明相国和萨穆哈大人都想把我往死路上推?”
科尔昆连连摇头,说:“误会了,许达兄误会了!明相国跟萨穆哈大人都说了,只要你顶过这阵子,自会峰回路转的!”
许达如丧考妣,科尔昆却站起来反复玩味墙上的字画。
41陈廷敬最近没睡过几个安稳觉,昨夜又是通宵未眠。仓库盘点结果出来了,居然亏空铜料五十八万六千二百三十四斤。许达到任不出三个月,怎么可能亏空这么多铜料?他不相信。其实只要让许达同科尔昆对质,就水落石出了。可陈廷敬反复琢磨,估计事情没这么简单。眼下要紧的是铸钱,铜料亏空案只要抖出来,就会血雨腥风,必定耽误了铸钱。理顺钱法已是十万火急,不然会贻祸益深。可是,如果陈廷敬查出铜料亏空而没有及时上奏朝廷,追究起来也是大罪。
天亮了,宝泉局二堂头的简房里传出琴声。大顺同刘景、马明也未曾睡觉,一直在大堂里候着。听得老爷在里头抚琴,刘景朝大顺努嘴,叫他进去看看。大顺出去打了水,送了进去。陈廷敬洗漱了,胡乱用了早餐,又埋头抚琴。大顺他们都知道,老爷不停地弹琴,不是心里高兴,就是心里有事儿。这回老爷只怕是心里有些乱。
许达早早儿来到宝泉局衙门,他下了轿,听得里头传来琴声,不由得放慢脚步。大顺迎了出来,道:“见过许大人。”
许达轻声笑道:“你们家老爷好兴致啊!”大顺说:“老爷昨晚通宵未睡,弹弹琴提神吧!”
许达听着心里暗惊,试探道:“通宵未睡?忙啥哪?”
大顺迟疑道:“我只管端茶倒水,哪里知道老爷的事!”
许达轻手轻脚进了简房,站在一边儿听琴。陈廷敬见许达来了,罢琴而起:“许大人,您早啊!”许达道:“陈大人吃住都在宝泉局,我真是惭愧啊!”陈廷敬笑道:“钱法,我是外行,笨鸟先飞嘛。”
许达笑道:“陈大人总是谦虚!”
大顺沏了茶送进来,仍退了出去。许达掏出个盒子,打开,道:“陈大人,母钱样式造好了,请您过目!”
陈廷敬接过皇上通宝母钱,翻来覆去地看,不停地点头。这母钱为象牙所雕,十分精美。陈廷敬说:“我看不错,您再看看吧。”
许达说:“我看行,全凭陈大人定夺!”
陈廷敬道:“既然如此,我们赶紧进呈皇上吧。”
许达望了眼桌上的账本,心里不由得打鼓。他猜想账只怕早算出来了,陈廷敬没有说,他也不便问。科尔昆嘱咐他暂时顶罪,他嘴上勉强答应了,心里并没有拿定主意。毕竟是性命攸关,得见机行事。
第二日,陈廷敬领着许达去乾清门奏事。皇上细细检视了母钱,道:“这枚母钱,式样精美,字体宽博,纹饰雅致,朕很满意。明珠,你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