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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墨儿泪眼的裴铨、裴涣,与就算见过仍深感诧异的裴烨、裴煜,全部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稳。
裴弁面无表情的将她按进怀里,知道她为何伤心,也明白她为何会将自己排除在这顿饭局外,她的心思他比谁都明了。
“你——墨儿,这辈子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这点请你千万要牢记。”从今以后就算她还想一个人过,他也不会让她如愿了。
“唉呀,都大过年的,别提生生死死那些不吉利的话,咱们一家人团聚,再也不分离了。那个大嫂呀,你说这样好不好啊?”嘴甜的裴涣轻轻问道。
如今她也有人在乎、有人爱了而且还是好多人。
她孤独了好久好久,久到几乎忘了拥有家人关怀的滋味。
墨儿伏在丈夫的胸膛前啜泣着。
“大嫂,你不同意呀?”见她没反应,裴涣调皮的胡闹,立即收到兄长们同时杀来的一记记眼刀。
她激动得不能自己,在裴弁怀里猛点头,好似在附和裴涣先前的话。她终于有个能够栖息靠岸的港湾,以后若是在外头受气了,至少也能有人帮她出气。
“哭吧,哭完以后,一切就是过眼云烟。”裴弁并未阻止她哭泣,只想让她狠狠哭个痛快,在今天发泄个过瘾,明日心底的伤痕也会变得更淡一些。
脾气又臭又硬、阴晴不定的裴弁竟然没端架子,还对妻子温言软语,众胞弟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不留神手上的筷子全跟着下巴一起掉了下来。
“大哥?!”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变了,不再阴沉、不再尖酸,大家暗自庆幸有墨儿的存在,才能换来眼前的安定。
裴弁看见他们夸张的动作,那双眼眸顿时又冷了下来,他扫视桌子一圈,大伙忙着捡起掉落的筷子。
这期间,唯有裴彻从头到尾不动如山。
“看什么看?!谁今天敢碗里还留剩饭剩菜,吃不下我也会硬塞进你们嘴里!还不快吃!”裴弁低吼一声,吓得四兄弟死命扒起桌上的饭菜,就怕吃慢了点,惨遭裴弁的酷刑伺候。
抬起墨儿那张哭得梨花带泪的小脸,裴弁轻轻抹掉她的泪痕。“再不吃,小心那群饿死鬼会抢光你的菜饭。”他将碗筷塞进她手里,小心为她布菜。
“大嫂,这烤鸡腿可是我的最爱,可今日小六大方割爱,算是慰劳大嫂一年的辛苦。”裴涣讨好地说。
坐在一旁的裴烨也不遑多让,挟了好几块东坡肉进她碗底。“大嫂,你听过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这句话吧,老三今儿个就勉为其难当个瘦鬼,胖子就让你当好了。这肥滋滋的东坡肉,包你一尝就难忘它的绝妙滋味。”
“二哥,长那么大了还挑食?你会让大嫂笑话你的。”
一旁饿得有些迷糊的老五裴铨,正从自己的碗里面将那些讨厌的葱段挟到裴彻的碗底。
裴彻气得浑身颤抖,一掌将五弟的脑袋压到桌面上。
“现在丢脸的人是你!不吃你还挟,你专给我找麻烦。”裴彻企图将五弟裴铨敲醒。“成天就是睡睡睡,坐在餐桌上,脑筋还不清楚点!”
餐桌上热络的气氛未止有股很轻柔、却又温暖的感动渗入墨儿心底,抚平了她这些年来搁在某处,迄今还隐隐泛疼的伤口。
这一切对她来说像场一碰便碎的梦,她真怕梦醒一切又成空。
“吃吧,以后多的是一块吃饭的机会。”裴弁开口催促道。
“大当家!”侍候墨儿的小婢很意外会在午后时分见到他。“找少奶奶吗?”
过完年后,裴弁再度忙着赶货、出货,已有好一阵子没这么早回家。
“她人呢?”裴弁冷冷瞧了一眼她手上端的几碟蜜饯。
“六当家说最近绣坊内出了新花色,请少奶奶去挑选喜爱的布料,要为她做春衣。”小婢深怕说得不清楚,惹得大当家不悦。
因她不经意提起,裴弁抬起头来,这才见院内的枝桠上霜雪已化做春水,转眼间又到春暖花开的时节。
自年初至二月,他泰半时间都忙着出货的事,那批本该在月中出去的陈酒,出了些差错,为求品质,在他坚持之下延至月底才顺利出货。
“去多久了?”裴弁走入房中,这些天来的疲倦,让他只想好好歇息。
“刚去没多久,要小婢请少奶奶回来?”她小心跟在裴弁身后。
“不了,她爱挑多久随她去,别打扰她。”就让小六好好补偿她吧,这段时间他忙得没空找人替她做件漂亮新衣裳。
“是。”
“你跟在后头做什么?已没你的事了。”见她还在身后,裴弁扭起眉来。
低冷的话声传来,让小婢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托盘。
“小的为少奶奶送点小零嘴来,最近少奶奶的食欲大不如从前,若是吃点酸溜的东西或许能开开胃。”
“她病了?”他问。
“没有,少奶奶身子还好,但不知怎么,吃得更清淡了,闻到油腻的气味就反胃,她变得极爱这些酸甜的小零嘴,小婢只好请婶婆从外头买点酸梅、蜜饯回来。”
裴弁听见她的话后,脚步明显迟疑片刻。
“你说她想吃酸的?”
“对,少奶奶从前也不爱酸梅的味道,可最近吃得真是起劲呢。”
“那日常作息呢?”
“除了有些嗜睡外,其余的倒还好。”
裴弁停下脚步回过头,阴冷的俊容好似被人撕下层皮一般。“有找大夫看看吗?”
见主子板起脸来,丫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说!”他眯起眼来,变得极度敏锐。
“小的曾经想找崔大夫看看,可是少奶奶说不用,我也不好勉强。”她两腿不住的打颤,大当家之前还好好的呀,怎么又发火了?
“你有没有确实照我交代做,每三天就喂她吃一回药?”
“有啊,小的不敢怠忽职守,次次都亲自将药端至少奶奶面前。”
“你可曾亲眼见她把药给吞下?”裴弁面容已逐渐转黑。
“呃没有,但小的有按时将药送来,少奶奶总叫我搁着去忙别的,待我回来时碗已经是空的”
裴弁再也按捺不住脾气,扯开嗓子吼她。
“你没看着她喝药?你没有?!”
小婢吓得两腿发软跪倒在地,连忙磕起头来。“请大当家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裴弁眼底瞬息抽去所有温度,没有感情。
知道裴弁一向言出必行,小婢六神无主,头磕得更响了。“求大当家饶过小的,小婢该死,请大当家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见她哭得泪眼汪汪,裴弁仍一贯冷酷,仿佛在他眼中蓄藏千万分杀气。
“你——的确该死!只是单单一死,大便宜你了。”
他拂袖而去,到了寝室门口,他泄愤地踹开门板,眼底跃着熠熠火光。
她怎能怀孕,她的身子不容她怀孩子,那会要了她的命啊!
那年冬天,他将她从冰冷的湖里救起,她大哭了一场,也大病了一场,日后体质虚弱,崔翇说最好是别让她有身孕,否则对母子两人都极为不利。
进入室内,裴弁将自己狠狠扔进椅内,却意外撞翻了花瓶,瓶中腊梅早已枯萎并失去光采,花瓶倒了,水流了出来,白玉石板顿时染上淡褐色的水渍,顿时苦苦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愣了一会,任那淡色水痕流过脚边,一股极恨极怒的情绪,在瞬息间如花火般炸开。
“墨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真要逼我!”他大吼,一拳捶在几上,两眼气得充血。
她为何不听他的话?为何要耍弄这可恶的手段,存心和他过不去!
裴弁红着眼,怒气震得他浑身颤动,再也克制不了情绪。
“啊——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