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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男生轻笑了一下,目光的落点抛回地铁线消失的尽头,"因为,突发事件。"
听语气永远也不可能分辨出所说事件的重要性,顾鸢是这样的人。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从哪个角度解释都很合理。
像灵能者一样的存在。
对自己的心意也总是不言自明,让人惊讶欣喜的同时还稍微有点害怕。
单影睡不着,辗转反侧想着和顾鸢在一起时经历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那一句"突发事件"。
单影没继续追问,因为明显预感到问不出个所以然。
遇上这么个具有可怕洞察力的人,自己却没有办法读取对方的内心,真是既不安又不甘。
唯一确定的是,顾鸢绝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来伤害自己,其实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单影,已经不会有一个敌对者出现就会变沮丧,而是只要有一个支持者出现就能心怀希望。
只要一个人。
似乎就被赋予了足以直面全世界敌意的勇气。
单影握住已经见底的咖啡杯。淡淡的暖意依旧不断从手心扩散向全身。
"回学校么?"
肆
放学时,杨高路和民生路路口发生拥堵,车排成长队,队尾已经超过后一个十字路口,可是绿灯还是迟迟不亮。有几辆车居然为了插队开上了自行车道。在一片混乱中,顾鸢很艰难地找到走得慢吞吞的单影,脚支着人行道的边缘停在她身边。
"上来吧。"
女生喘着气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什么?"
"我载你回去。"
女生犹豫地看着他没动。
"天都黑了,你到家要几点?"
"可是你家"
在相反的方向。
女生的话硬生生被男生斩钉截铁掐断,"上来。"这次像是命令式,让人无法拒绝。
绿灯亮了。
自行车向前缓慢驶去,女生跳上后座扶住前座的铁杆,车轻微地晃动了两下然后便稳住了。单影刚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太重,便听见男生开玩笑的声音"快上来啊,变绿灯了",不禁"扑哧"笑出来。
"说实话,你跳自行车的技术不错啊,我以前没带过人,还担心会不会失去平衡。"男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因为小时候我一直坐爸爸的自行车后座啊。"由于车速不慢,女生的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小腿骨感到强烈的凉意,"可是现在他工作太忙,连话都不怎么跟我说。"
男生突然不知该怎么作答,只好挑了一种避重就轻的选择,"所以,现在一直步行回家?"
后面的单影也许是陷入对美好过往的追忆,半晌才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嗯。"
气氛冷下去,两个人都没话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到某一个路口时出了点小小的突发状况。与他们所走的这条路垂直的路上突然窜出一辆闯红灯的自行车,顾鸢猛然刹车才没撞上。
单影由于条件反射伸手在男生脊背上撑了一下,虽然立刻就把手收回了,但隔着衣物还是有不寻常的温度传递过来。女生红着脸,听见顾鸢说"不好意思啊,刚才不刹车就撞上了",轻声地回答,"嗯,吓我一跳。"
车从旁边开过,灯光在视界里形成刺眼的散射,又渐渐一点一点消失。如此往复。一辆,两辆,三辆,四辆
数到第十一辆的时候,顾鸢说:"单影,有我在,是不是能让你快乐一点?"
"嗯。欸?什、什么?"
每个女孩的世界里都有或者曾经有这样的男生吧?
要么是人见人爱的活跃分子,要么是令人生畏的骄傲王子,也许还会有些家境之类的附加因素,总之,都会因为不凡的长相成为学生时代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可并不是所有女生都有勇气走到他面前朝他微笑,在校外遇见时自然地打招呼,在篮球场边给他递饮料,上课铃响时看见他不知疲倦地在操场上奔跑成小白点笑着喊他回来上课。
就是那样的人,更多的时候,你站在远远的地方毫无怨言地看他,独自把他在你视线中出现的点连成线,形成你少女时代起伏的波澜。
即使有起伏的波澜,也很可能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就背道而驰。直到许多年以后,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让你忽然想起他,然后淡然地那么一笑,连记忆都谈不上,只是一条小得支离破碎的线索。
如果有一天,他骑着单车转过街角,你坐在后座上。
如果有一天,他对你提出"有我在,是不是能让你快乐一点"这样直指人心的问题。
从此突然出现大片交集。天与地都交织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不是做梦。
那么,你在连问题都还没听清的情况下就条件反射地闷声答应"嗯"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单纯的少女情怀还是复杂的虚荣心?只想找个人依赖,还是奢望因为他的关怀使自己在同学中变得令人羡慕?
单影,你是怎么想的呢?
"丑八怪!撒谎精!照照镜子吧你!离顾鸢远点啊!"
几句话听得断断续续,但顾鸢根据听到的几个词汇连贯地造了个句,就轻松将意思弄明白了。不由得皱了皱眉,料想那个方向发生的事多半与自己有关。
物理实验课每学期才两次,如果不是物理竞赛班的学生,平常应该不会去那个方向。除非她们,就是刻意不想让人看见。
顾鸢往南走过空地,左边是物理实验楼,右边是花房。
"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泼水的声音。
凭借这个判断清楚,就在实验楼后面。转过一个墙角,顾鸢站定在一小堆女生不远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漆味。
"女生欺负女生?"顾鸢笑着说。
围在一起的女生们转过头,却无一不露出惊恐的表情。气氛僵持一秒,几个女生快要哭出来地捂起自己的脸急速跑开。"被顾鸢亲眼看到自己的悍妇形象"对她们来说恐怕是比"被暴打到破相"更恐怖的事吧?
男生没管她们,径直走到坐在地上的那个女生面前。想扶起她,又收回手,因为对方全身都是明黄色的油漆。
女生抬起头来,额发上的油漆还没干,顺着脸流了下来。
顾鸢仔细看才分辨出居然是单影,"我说,你没事吧?"
单影张开快粘在一起的嘴巴,没好气,"你看我这样像没事么?"
"你干嘛跑到这种没人的地方来,让她们欺负?"
女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最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走错路了。"
顾鸢笑起来,觉得这样看她还反而变得有趣,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示意自己没法扶她,单影自己手撑地爬起来往教室方向走去。男生刚要跟着走,突然被脚边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弯下腰去拾,是同样沾上油漆的纸条。
直接从作业本上撕下的普通纸张,字迹也称不上好看,明黄色的油漆溅上来,盖住了一些原有的词语。然而,这对顾鸢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十分钟之内的第二次连词成句,答案是——
自习课时到物理实验楼后面来。
顾鸢
男生微怔。
单影没觉察到男生没有跟上来,只一味地往前走,却听见身后似乎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等一下。"
女生站定了回过头,看见男生慢吞吞地朝自己踱过来,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就这副尊容回去?"
"要不然还能怎样?"女生一副无奈表情。
男生突然把手抬起来抓住女生的胳膊,沾上一手掌明黄色的油漆。女生反而像躲什么瘟神似的"呀"一声跳出老远。
男生还是忍不住笑,"我没有比油漆更恐怖吧?"说着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转身进了物理实验楼。
所谓的阳明高中的"prince",就是货真价实到把沾满油漆的手伸到欧巴桑物品管理员面前再给个秒杀笑容,就能换来一堆棉花和一桶汽油的人。这次单影有了非常直观的体会。
顾鸢用棉花蘸了汽油靠上单影的脸,不轻不重的力道施加下去,油漆被化开抹掉。女生反倒觉得不自在,连忙弯下腰抓起一团棉花自己猛擦起来。
看来对方暂时不需要帮忙,顾鸢仔细擦干净自己的手。
时间沿着光线穿梭,总以为凝固了的人和物也会不知不觉变换了形态和位置。愤怒或者感动,都会因时光的流逝而失去颜色,成为记忆中尘埃落定的存在。
时过境迁,会再也无法感知当初的心境,甚至连愤怒或感动的原因也会忘记。然而,当相似的情景平铺在眼前,也许会像钥匙顺时针旋转半圈,开启了某扇情绪的阀门。
匀速转动的齿轮卡了带,突然在那一刻停止不前,成为了记忆中永恒鲜明的定格。
她连你的十万分之一都不如。
可是,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生、那些穷追不舍的女生、那些心肠歹毒的女生、那些自作多情的女生,她最平凡却最特别。
明明是因为那张写着"顾鸢"名字的字条去了偏僻的危险地带,但是她仰起脸,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的灾难和别人有关,不愿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走错路了。
她比任何人更加像你。
初秋的天,身旁不时落下几片黄叶。静谧得压抑的校园中,弥漫着油漆与汽油混合味的狭窄空间里,男生拉开女生手中不断搓洗的校服,扔进黄色的污水中。
单影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顾鸢。
男生把自己深蓝色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女生的身上,把她从水池边拽了起来,"不要那件了。"
不要那件了。穿我的吧。
请你。
代替她留在我身边。
当时的单影,还听不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啜泣,更听不见对方内心最深处的悲鸣,也就自然不会知道温暖的表象下隐藏着怎样刻骨铭心的悲伤。
即使不是在完全一致的地点,也至少是在同一个校园里。
即使不是在完全相同的时间,也至少是在同一节自习课的时段。
即使谁的故事已经早已经结束,也至少在谁的身上重新落下了幻象。
特别特别相似。
相似到令人心痛的地步,仿佛那男生和女生一直在原地,只是时光从透明的身体里凭空穿梭了过去,一晃就是三年。
伍
法语课后,从中央大楼五层法语教室回本班的路上,顾鸢被韩迦绫叫住。
"好长时间没见你。又忙竞赛么?"
男生停下脚步,任女生挽过胳膊将头轻靠在肩膀用撒娇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但没回答。
韩迦绫像是并不需要答案,自顾自说下去:"嗳——都说有男友会幸福甜蜜,可我怎么连见你一面都成了奢侈。"女生仰起笑脸朝向身边的男生,"知道你忙。不过放课后偶尔陪陪人家不行么?"
顾鸢下了几个台阶后重新停住,将手臂从韩迦绫怀里抽出,回头看向女生的眼睛,"韩迦绫,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郑重的语气让女生微怔。但到底还是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女生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我"
男生刚开口就被女生伸来的手掩住了嘴。
"啊——才想起来,这个课间我有急事。"女生一边说一边跑下楼去,却在几级台阶下被男生一把拽住。
"无论如何,务必听我说完。"
"对不起。"女生没有回头,"你想说的那件事,我突然不想听。"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我并不认为我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有一天能够真的爱你,这一点你从一开始就明白却一直不肯接受,可是最后受伤的人还是你自己不是么?所以"
女生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听!"
顾鸢停了两秒,没有理会女生又捂耳朵又大喊的系列行为,用如同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我们分手吧。"
空气凝固数秒,两人僵持在楼梯上一动没动。
许久,韩迦绫深呼吸一次,回头仰视顾鸢。
男生见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有些动容,听见她一字一顿地问"是因为夏秋么"。沉吟半晌,眼神闪向一旁的地面,"不是。"
"你到底还是没法忘记她么?"
"不。不是夏秋的原因。"
"那么,是因为单影?"
男生震惊地将目光迅速移回来,说不出话,定定地看着女生。
韩迦绫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确认:"是她吧?昨天我都看到了,你和她在物理楼。"
"不是她。"男生的语气有点动摇,"你不要瞎猜了。"
"上次谎称是自己弄坏我的书,也是为了袒护她。"女生执拗地寻找依据。
"我说了不是!你请你,停止这种无聊的猜忌吧。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原因不在你我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那么,"女生的目光直直地落进男生的瞳孔,"你能告诉我——你和单影究竟是什么关系么?"
"没有任何关系。"
韩迦绫愣了半秒,将手里的法语课本朝男生的脸摔过去,男生下意识晃开,书重重地散落在了几级台阶上。
女生哭着跑下楼去。顾鸢在原地站了须臾,转身弯腰去捡被扔下的书。直起身后脸部线条瞬间僵硬绷紧。
半层楼上的人,是单影。
这一秒,单影第一次意识到,顾鸢看向自己,也许看见的不是自己。
像光线穿过并不存在的隐形人。
他对你笑,和你聊天,牵起你的手,也许都只是因为他善良,不是因为别的。
他的目光穿过自己,落在自己身后的某个地方,而没有在自己身上。
只是自己误解了而已。
女生定定地站在原地,喉咙哽咽,血液被凝固在每一根血管的末梢,无法回流向心脏。耳畔如睡去般死寂,只剩下男生流失了温度的半句话在反复萦绕。
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半分钟,却漫长得超过整个世纪。
单影转身往楼上跑回去。并没有出现预想中擦肩而过形同陌路的场面,让男生有点意外,等反应过来,女生已不见了身影。
"等等。"顾鸢一步跨上三个台阶追过去,"单影你等一下。"
平时似乎并不擅长运动,此时却在要命的自尊心驱使下逃得飞快,好几次险些要追上,女生却像某种受伤的小动物疾速地再次窜出视线。
顾鸢没辙,环顾一下地形。
中央大楼里学生寥寥无几,放眼望去只有几个高一学生在试图搬动学校创始人铜像以便清洗。单影的位置在上一层楼,看得见她头发的顶端随着跑动的步伐迅速平移。顾鸢稍作判断,决定从另一侧楼梯下去,只需跑得比她略快一点就应该能在铜像处堵住她。
可是堵住她后该怎么解释,还没想好。
只在思维上稍一迟疑,脚步就慢了几个节拍,等单影经过铜像时顾鸢还在上一层楼梯中间的位置。
"啊!同学小心!"随着铜像从架子上滚落,几个高一学生同时回头看向单影的位置叫住声来。
突发事件!
女生转身,面对迅速朝自己滚来的大铜像吓呆了,竟做不出任何反应,脸色惨白地杵在楼梯中间,不晓得平移,只在重物即将砸向自己的瞬间本能地闭上眼睛。
胳膊突然被拽了一把,身体失去重心,脸颊蹭上什么布料质感的东西,听见"哐当哐当"几声不受阻碍的巨响,自己却又不像被什么击中了。
单影睁开眼睛,水泥的天花板和楼梯错杂地迅速晃过眼前,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状况,紧接着是肘部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隔一小段时间,又撞了一下,但都没撞上要害,只是胳膊麻麻地泛疼。
许久,剧烈的晃动才终于停息下来,整幢楼寂静无声。
单影撑着地面坐起来,还有点晕头转向,看见楼上跑下来的低年级生个个都脸色惨白。
"学姐,你怎么样"的询问声和"对不起对不起"的道歉声混杂在一起,让女生不知该先回答谁。检查了一遍,全身没什么主要零件损坏,唯一疼痛的地方是手臂和腿上几处擦伤划伤。"我没什么大问题。"女生仰起脸,为避免吓坏小朋友,尽量使用了轻描淡写的语气。
为首的低年级学妹果然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单影身后,脸却突然由白转红,单影正纳闷,听见她用明显更温柔的声调问道:"那么,学长你呢?"
单影一惊,没等后面传来回答,迅速回过头。
是顾鸢。
这样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在铜像撞向自己的一瞬,自己被顾鸢拖开,却因为失去重心,两个人都摔下楼梯。
被救了呢。单影有一瞬的茫然。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不是说"没有任何关系"么?
女生鼻子突然不争气地发酸。
顾鸢先看到女生快要哭了的表情,有点内心无力,抬头对低年级的学妹们说:"我没事,你们赶紧把铜像抬回去吧。出这么大声响,老师很快就会过来了。"
几个小女生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搬起了铜像。
等顾鸢别过头再看单影,女生的头更低了些,额发的阴影罩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还生气?"
"没有。"单影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却反而暴露了"的确在哭"的事实。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但"
"顾鸢,是我是我想得太多。其实,我也知道,"女生抱着膝靠近一点,表情缓和起来,又逐渐笼罩了那层熟悉的麻木,"就像,天狼星b是天狼星a的伴星,他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他们彼此为伴,形影不离。他们分享共同的名字。可是,他们的光度相差1万倍,无论"
话未说完,男生笑出声来,单影诧异地停下。
"你果然是想得太多。我说,你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干么?我们,是朋友吧?"
单影很想回答,可喉咙堵着什么,说不出话。海绵一样的某些情绪遇水膨胀,填充了整个脑际,思维碎成了片,连贯不了。
强忍着想哭的念头,女生擦掉停在脸上的眼泪,艰难地开口:"你真的没事么?"
这样的她,已经没事了吧。顾鸢松了口气,与此同时,疼痛从全身各部位汹涌传来,却奇怪地忍不住笑。
"你看我这样像没事么?"
从那么高掉下来,如果受伤的不是自己,那么总是因为被某个人保护了吧?
现在这某人就坐在面前,从刚才开始就坐在原地完全没有挪动过位置。不清楚他哪里受了伤,但表情却一直是笑着的,和往常一贯的冷漠截然相反。
和对待别人的冷漠截然相反。
一点也不像。
究竟是哪里不同了?
我们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