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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推来的甲阵。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甲胄,仿佛那不是一个个的士兵,而是一片连绵的钢铁刀林。
“放箭!”宛州将领下令。连弩车机括摇动,一片箭幕直上天空,又呼啸而下。
那大阵中的甲胄一下全收紧了,象是大地上铺上了一整副巨甲,前方转来了一片铿锵之声,那是箭尖撞在铁甲上的声音,伴随着无数的火星四溅。好一会儿,箭雨停息了。宛州军都屏息望着那军阵,想知道还有几人活了下来。
但那些甲胄缓缓的展开,又开始向前推进了。
“这究竟是些什么!”宛州军将们大喊了起来。
15穆如寒江立马高坡之上,看着大地上铺满火光。
几位骑士纵马来到了他的身后。
“将军,我们来晚了。”穆如寒江长长吐出一口气:“所有人都到了吗?”“三千匹踏火战马,一匹不少的从殇州带到了。三千名最好的骑士,也招募而来了。”穆如寒江仰首,望着天际的血色浓烟。“硕风和叶,在踏火骑赶到之前你就败了,真是太可惜了。他日待我重踏北陆之时,再与你一决谁是世上最强的骑兵吧!”他缓缓抬起马鞭前指,远方正是宛州军的大营。
“那么席卷天下,就从这里开始吧。”16牧云栾在帐中独坐着,等待前方传回更多的捷讯。但这段时间却仿佛变得安静了。没有走马灯似的探骑喊声,没有将领急匆匆的挑帘进入报信。这个夜晚一时间变得分外沉寂。
听不见几十里外的杀声,各路军马现在都在做什么。今夜攻破了右金军,明日便可趁势直逼天启城下了。诸侯联军溃了,硕风和叶败了,世间再没有可与自己相抗衡的英雄。只待天启城破,他盼望了几十年的皇位便终于可以到手了。
“父皇,兄长你们在天之灵不要怨我,这皇位,当年本就该是我的。”他举起一杯酒,缓缓洒在地上。从皇子之日起,他就和三皇兄牧云勤相争,一转眼已是白头,他终于还是胜了。可惜他一心要赢的人,却看不见这最后的结局,一想不由怅然。他盼了几十年处心积虑,却终于无法和牧云勤决战。他本想狂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三皇兄,我终是无法亲手胜你,你的几个儿子,也都比我的儿子强,可惜,他们都死得太早了,只剩下一个画痴小六儿你死得太早,我却终会为我的儿子平定江山,他终会是未来大端的帝王,直至子孙万世。”一声凄厉的响箭突然窜上天空,寂静的夜中猛得暴发出喊杀之声。牧云栾按剑直冲出帐去:“出了什么事?”却没有人回答,牧云栾惊异的看见,四下营帐,已被一片火海包围。火光之中,正有无数骑影奔腾。
“不是所有人都被我打败了吗?哪里还来的骑兵?什么样的骑兵可以直冲我的中军?”牧云栾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暴吼着。
但突然一面紫金大旗飘过他的眼前,牧云栾一下子愣在那里。
这面旗他太熟悉了。当年他军精良足,万事俱备,却迟迟不敢起兵,就是因为害怕这面旗,害怕这面旗下的穆如铁骑。他没有战胜穆如世家的把握,他准备再准备,苦苦思忖,却终是想不出能胜过穆如铁骑的办法,急得他头发都白了。但人算竟不如天算,北陆右金叛乱,穆如铁骑尽数调往北陆。
他明白这是天赐给他的机会,当下起兵,直逼中州,无将可挡。大将军穆如槊只得把穆如铁骑留在北陆与右金作战,自己只率十数骑赶回中州收拾起一支残军与他相抗,也正是这样,他才击败了三百年来未曾败过的穆如世家。
那时候他日日害怕,害怕有一天穆如铁骑会从北陆赶回,害怕有一天这面旗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害怕到那个时候,那仇恨与愤怒会冲垮他苦苦积累起的一切。他在无数次梦中,都看见在一片火光之中,那面大旗下,无数战骑冲毁着他的大营。但是原来,这个梦是真的。
牧云栾呆了一呆,怔怔道:“穆如世家穆如”突然他明白了一切,原来天赐给他的,天便会收去,原来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竟还是要败在穆如世家的手中。他胸中一闷,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厥于马下。
17穆如寒江立马高岗,望着那火流正突进宛州军的内核,整个宛州大营正在变成一片火海。没有什么力量能阻击这炽热的铁流,铁甲骑兵们呼啸着冲过宛州军的身边,刀风把他们绞碎。
轻敌的宛州兵阵脚已乱,没法再组织起密集的阵形,在这样的骑兵面前,只有转身逃奔一途。所有的木栅和鹿角被轻易的踏碎,变成地上的火把。战马驰奔的风势绞动火焰滚滚向前,烟气中闪亮的铁甲犹如神灵天降。在看到这样的一支骑兵的时候,它的对手就已经绝望。
“牧云栾,十一年前,你没有机会见到穆如骑军,今天,在你死之前,好好地放眼看看吧!”他紧咬牙关,多少年的仇恨在心中奔腾。
“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在殇州准备了十年!”突然间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少年将军抬头望着赤红天际,纵声狂喊:“父亲!看一眼吧,穆如铁骑——回来了!”18无数长长火带被点燃起来,从高空看去,象是有人用笔在地上写下烫金闪烁的大字,描述着那宏大惨烈的战争。
跟着硕风和叶突围的右金骑军们被这些火带阻挡分隔,然后被火焰外射来的弓箭击杀。
硕风和叶催马冲过一道道的火墙,能跟上他的右金骑兵已经不多了。苍狼骑却从火焰中接连的跃了出来,挟风带火,象索命的厉魂。
牧云颜霜率她的苍狼骑眼见追近硕风和叶,突然南面树林中枝叶纷飞,数十辆铁连弩现了出来。牧云颜霜惊呼:“不好”以避箭之姿侧伏马上。一声梆子响,宛州军乱箭齐发,苍狼军和右金军一并被射倒马下。
没有时间痛惜这些从北陆跟随她杀回的勇士,牧云颜霜纵马跃过前面翻倒的马匹,只追硕风和叶不放。
又追了半个时辰,杀声零落了,他们已冲出战场之外,天色渐明,天际露出一丝曙光,硕风和叶却缓缓停了下来,象是奔逃的累了。
牧云颜霜也在距他近五十步时勤住马匹,防他有诈。
硕风和叶也不望牧云颜霜,呆呆望着天际的云色,一面是霞光,一面是烈火。却突然喃喃自语着:“跟随我出来的八部子弟都没有了,我也许不能回到北陆去了”“硕风和叶,你命数到头了!”牧云颜霜举刀厉喝。
硕风和叶叹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而你知道为什么前两次,我都会输给你?”牧云颜霜并不答话,只是握紧寒彻。
硕风和叶长吐一口气:“那是因为我之前怕死。我以为我离天下霸业只差一步,我不想在那个时候死去。从前我带队冲锋从来不会犹豫,但在天启城下我却不愿以死相拼了。”他转头望向牧云颜霜:“而你,背负着国耻与家仇,早就不惜性命了吧。”“少废话,拔刀吧。”牧云颜霜催动马匹,绕硕风和叶缓行着。
“但我不能死。”硕风和叶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你杀不了我。因为现在我胸中的恨与怒比你的更猛烈,没人能杀我硕风和叶,总有一天我要卷土重来,我当年来到东陆之时,烧毁了战船,对将士们说我们没有退路,他们相信了我,跟随着我从来没有退后过但”硕风和叶叹息了一声,目光却象绝境中的恶狼“没错,我没有颜面回北陆了,但我要回去,所有的耻辱我要一个人背下来,直到重整大军的那一天起。”牧云颜霜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这北陆狼主的脸,看到他的眼睛。她的心却被狠狠扎了一下。
这个眼神,她分明见过,当年极北雪原之上,那右金少年拔下她的银箭,放走了狼王。被穆如骑兵围住,面临绝境之时,他也是这个眼神。凶恨,冰冷,绝不服输。
硕风和叶也突然明白了一切,七年前,他在雪原上狂奔,那一千下的倒数象猎手的嘲笑,紧紧扼住他的心胸。他终于力竭倒在雪地上,仰望天空,想着自己逃不过去。
但一切却并未来临,最后的数字,永远停留在了那少女的口中。
七年前的一丝怜悯,却使无数人因此而死去。
“今天我不会再让你活着”她颤抖着,缓缓举起刀。
“今天你也无法再决定我的生死。”硕风和叶冷笑着。
牧云颜霜咬紧嘴唇,再不答话。猛得催动马匹,象箭般射向硕风和叶。
硕风和叶紧皱眉头,大喝一声,驱马向前,长刀血色出鞘,那刀中的血腥怨恨之气直逼而来,这次他再不格档劈下的寒彻刀,而是直挥向牧云颜霜的腰间。
牧云颜霜没有想到他真得再不畏死,不惜同归于尽,第一反应便收刀斜身闪避,两马交错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硕风和叶脸上冷酷的笑意。明白自己在先机上已是输了,那一刻她竟然还是惧怕了死亡。
拔转马来第二回合,她一横心,马上斜探身直割向硕风和叶的喉间,硕风和叶却也探出身来,她的刀掠过硕风和叶的耳间,硕风和叶的刀却直扑向她面门。牧云颜霜一闭眼,心中空荡一片。却是寒风掠头顶而过,她再起身时,满头青丝披散了下来,硕风和叶劈掉了她的束发玉冠。
牧云颜霜气得浑气颤抖,举刀再次冲刺。硕风和叶这次却不举刀,不催马,只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牧云颜霜有了一丝悲哀的预感,她听见了箭支破空的声音。
一支箭正射中她的胁下,牧云颜霜不甘的睁大着眼睛,冲近硕风和叶的面前,举刀的手颤抖着,挥下时却再也没有了力道,硕风和叶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腕,将她拖离马鞍,扔在了自己战马下。
一支骑军从林中奔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赫兰铁辕。“德诸我险些来晚了啊,王子。”“狗屁!”硕风和叶骂着“你不来我难道就会死吗?一看这臭不可闻的箭法,就知道是你这个草包!”他突然又笑了,举马鞭佯抽向赫兰铁辕“真高兴你这狗东西还活着。”“宛州军什么东西!我们早晚杀他宛州个哭天嚎地王子,我们现在怎么办?”硕风和叶平静的发令:“收拾军队,撤回北望郡。”“这个女人呢?”硕风和叶望了望地上挣扎不起的牧云颜霜,叹了一声。“一并带走。”硕风和叶带着残军特意经过了天启城下,他想望一眼这城关,不知何年他才能重新回到这里。他不知道那少年是否也正在城楼上眺望。他却有种预感,那少年才会是他真正的敌人,而他所想拆掉的这座宏伟都城,却会一百年一千年的继续立在这里。
“驾。”硕风和叶终于催动了战马,横越城前,向北而去。
“这天下,我终是要再回来夺的。而这天启城,我也终有一天要将它拆掉!”19牧云栾于昏厥中惊醒,直坐起来喊着:“快收阵,护住中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听不到杀声也看不到火光。
“怎么回事?有谁在?我在何处?”他惊恐的大吼着。
一个身影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
“墨先生?”牧云栾凝眉打量着那个影子“现在战事如何了?有没有挡住穆如骑军?决不能让他们冲乱大营。”影子一笑:“若是普通骑兵,是冲不进大营来的。可惜,那是稀世的马种——踏火,而他们的主将,又是穆如寒江。”“那现在大营如何了?”“已是火海一片,踏火驹所到之处,火流奔涌,何人能挡?”“不能就这么败了!”牧云栾跃起“我还有十万大军尚可调度,我要亲自出去督战!取我剑来!”“不必了。”“不必了?”牧云栾缓缓转身直望那个影子“你说不必了?什么意思!”“世子会处理好一切的。”“世子?他怎么行?胡闹?他懂个屁的指挥战事?”“世子是不懂,不过殿下您死在火海之中了,世子只能代理一切了。”“你说什么?你说我死于火海之中?”“殿下一直身体康健,帐下各将对您忠心耿耿,你大可花二十年来打天下,再花二十年来坐天下,只是世子从小,从被您所忽略,对他不过是只有斥责辱骂,觉得他心贪纵欲不成大器。世子于是暗暗决心,终有一天,要在您活着之时,就证明给您看,没有您,他也能称霸天下。”“哈、哈哈哈哈”牧云栾已经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怒极反笑:“他他这就要把我苦心三十年所得来的一切毁于一旦,只为他想早一点替了我的位子。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一个蠢货,苍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殿下又错了,世子并不蠢,世子只是太贪心了,在欲望与野心上,他只比殿下您更强,也是我们辰月教所中意的人选。”“辰月教辰月教?”“是,想必殿下也知道辰月为何物吧。近千年来,我们一直奉行着大荒之神的意旨,要让天下陷于纷争与动乱,绝不容许有凝聚与统一存在,这样才可以阻止天地的重合,墟神的复生。是我们的力量,你才能在十年内使宛州十二郡成为端朝第一富庶的州域。但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你能尽早反叛,分裂端朝。而现在,你却又想着把天下重新一统,这可就违背了当初我们扶助你的初衷。”“辰月”牧云栾纵然一世英雄,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由全身凉透,他当然听说过神秘可怕的辰月教会,而以为这个教派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们暗中控制的囚徒。
“只要你渴望力量、权势、你就自然会落入我们辰月的掌中,因为这一切我们都可以给你。但是你永远只能是一个棋子,而世间这局棋,是永远不可以有胜利者的,因为对局双方都不过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上演永远无尽的纷争,以你们的血与痛苦、仇恨,来给荒神增添力量。”“仇恨”“是的,我们的力量源泉就是仇恨。你现在正无比的仇恨我吧,可你的仇恨也会成为我的力量。你们父子间的仇恨,你所杀的平民对你的仇恨,你与你敌人间的仇恨、你们家族间的仇恨这么多的仇恨啊,绑紧你们的灵魂,使世人乖乖成为我们的囚徒。”“可纵然你们处心积虑,这世上仍然会有统一,会有强盛的王朝和伟大的王者!”牧云栾大吼着。
“不,”墨先生轻描淡写的说“欲望是无止尽的,你成为了一国之主,你就会想成为天下之主,你统治了一族,你就想统治万族,你得到了一块黄金,你就想再占有一座金山。这天下有多大?权力与野心是无止尽的,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挑动人们的欲望,就象我精心培育了世子一样。”“混帐!”牧云栾狂怒着挣扎下地,拔出悬托上的剑,向墨先生砍去,然而那个影子一抖,他的剑砍入了虚无之中。
“你终究会发现,你们所恨的所爱的,都只是一个泡影而已。呵呵呵呵”那声音冷笑着,从帐幕外传来。
牧云栾挑开帐幕追出去,但黑帐之外,竟还是一重黑帐,他再冲出去,外面还是黑帐、他惊慌的向外奔,可只有无尽的帐幕,无尽的黑暗,那笑声永远从外一层传来,这一世的栾雄,不由也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20牧云笙率着锋甲军缓缓推进,脚下踩着连弩车的残骸,来到宛州军大营前。
这里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不畏火的神骏在其中往来奔驰,追杀着奔逃的宛州军。
他一挥手,下令锋甲军缓缓展开,成长长数行。
他要做的,就是截杀逃出的宛州军,和阻止战场上的宛州其他部队回援。
一探报骑者驰奔到他的面前。“前方战况如何?”少年缓缓的问。
“穆如将军的军队正四下搜索,却只是找不到叛军主帅的身影,不知是否葬身火海了。”牧云笙摇摇头,策马向前,来到火线边缘。取出一副画轴,猛得向前一抖。那长卷在空中化成一道白练,直铺下去,向前滚动,无穷无尽,在火海中推展出一条路来。他纵马直奔了进去。
在大营的中心,他看见了一片火不曾烧到的地方,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黑色。但那不是烧焦的黑色,却是法术光焰扫过的痕迹。
他跳下马来,慢慢走入那黑色的中心。弯下腰去,轻捻着地上的泥土。忽然转身跳上战马,那战马辔上插着雪羽翎,如乘风一般远去了。
21山林小道上,十几骑正在缓缓行走。
“幸亏墨先生你用幻术骗过了敌军,这次小小偷袭,伤不了我等元气,却给了我们个机会收拾老头子。等回到赤水关中,等诸军前来汇合,那时重整旗鼓,看我烧平天启城。”说话的正是宛州王世子牧云德。
“别人都不会察觉我们的踪迹,我只怕一人”墨先生缓缓道。
“你说牧云笙?他敢追来正好,上回没杀了他我正懊恼呢!”牧云德正说着,却看见墨先生勒住了马,直望着前方。
他吓得忙转头四望:“他来了么?在哪里?”四下静寂无声,只有参天古木的巨大影子。
静默中,只有许多树叶正缓缓的飘落。
一片黄叶落在了盼兮的马首上,她伸手将它轻轻拈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
突然风势一变,空中的无数落叶,突然变成旋飞而下的利刃一般,扫过众骑者的身体,一阵风卷叶旋后,马上的骑者都接连的栽倒了下去。
只有三骑还立着。盼兮仍然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黄叶,仿佛刚才风只是拂动了她的轻衫。墨先生将长袖从面前放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叶子。牧云德还保持着缩头的姿势,但所有冲向他的叶子都在离他几寸处突然焚成了灰烬。
牧云德回头向盼兮望了望:“美人,多谢了啊。等渡过此劫,保我登了帝位,你就是皇后了。”盼兮却象是没听见他所说的一般,只是轻轻举起那黄叶,一松手,它又向天空飘去了。
墨先生对着那一片空旷中说:“我以为你不会杀人的法术呢。”许久,少年的声音缓缓传回:“如果有了杀心,世上有什么不可以用来杀人呢?”猛然间周围的古木全部爆出巨响,从腰间崩断了,它们发出巨大的呼啸,直倒下来。
“快走!”墨先生和牧云德催马直冲出去。盼兮却没有动,她只是抬头望望,轻摇缰绳让马向前走了几步。
几颗巨树正倒落在她的周围,但连一片叶子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牧云德大喊:“他在哪?把他找出来,杀了他!”墨先生低声说:“这却不容易,这里不可久留,我先护你回赤水关,这未平皇帝,自然会死得其所。”牧云德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回头喊着:“盼兮!杀了他!我在赤水关等你。”他们策马逃去。只有盼兮还静静的伫马在山道间。
渐渐的,夜中,少年长袖负剑的影子现了出来。
盼兮从马上轻轻一跃,越过横倒的树干,飘落在山道间。她望着那少年,想上前却又停下,想开口却又无言。
“风婷畅在哪里”少年却只是冷冷的问。
这句话却使女子的眼中,恢复了冷漠。“你是来救她的?如果我不放呢?”少年对着夜幕,叹了一声。“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你。但我却知道,你想杀我,我却不能把命给你。”“救我?”盼兮冷笑着,轻轻把手抬了起来“你们都说要救我,都说要对我好,我却知道全是假的,全部该杀!”她只是轻轻将指一弹,少年便直摔了出去,倒在落叶间。
他咬牙慢慢撑起身体:“风婷畅在哪?你不能杀她。”“想救她?先杀了我。”盼兮手一摇,少年脚下的落叶突然腾空而起,象平地起了一阵龙旋风,把他紧裹了进去。
少年却一声喝,砰的光华一闪,那些树叶全部一瞬间燃成了灰烬,沥沥洒落地上。
盼兮冷冷笑道:“你学我的本事,学得到快。”少年轻轻的说:“那只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所教给我的。”盼兮一愣,却怒道:“又是谎话!”再一摆手,地上火焰腾起,把少年包裹进去。烈火之中,少年的身子片刻成为灰烬。
火焰散去,盼兮呆呆的走向灰烬。轻轻跪下身去,捧起那黑色尘土。
背后却有一把冰凉的剑,轻轻架在了她的颈上。
“盼兮,”少年在她身后说着“告诉我,她在哪?”盼兮却不回头,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为了她,你会杀了我么?”“她曾舍了性命救我。”“你不记得那天的事”少女怆然笑着“是啊,谁会那么傻,自已不活,也要救你。”她猛得转过身来,手指上凝聚起光芒,直指到少年的额前。却又停下了。
但胸前一凉,剑已没入她的身体。
她却叹了一声,轻轻将手,抚在少年的脸上。
“你终是”她的身体软倒下去。少年丢下剑,紧紧的抱住了她。
“终于有一天,我们可以这样真正的相拥在一起了。”少年轻轻的说“盼兮,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23他能感到少女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是啊很奇怪很温暖的感觉。”她的身体却在变冷。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间?”“你说过的因为你要象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一次,用五官去感受这个世界。”盼兮却摇摇头:“我只是一颗种子。”“种子?”“这个世界,终会开满同样的花朵。最美丽的,不会有其他。”少年突然想起了,那盼兮孕育身体的地方——七海原上的情景。无数银色的花朵绽放,没有一株杂色。那种令人恐惧的美。
“我知道有人将灵鬼注进了我的身体,控制住我的心魂。但是,我的心中,其实早有一把更巨大的锁,那里面所藏的将会毁灭一切。”少年想起了风婷畅那时拼死要杀死盼兮时所说的话。
“你最好立刻杀了她那颗牧云珠只是颗种子,当这个灵魂被束在珠中时候,她还是天真烂漫,但当她真正凝出身体长成,她的力量就会给世间带来灾祸。世人将来会责难于你,要你为所有的灾难承担代价。”“趁现在杀死我吧”少年仍是点点头,象当日一样的喃喃说着:“我不会让你死一切让我来承担。”他轻轻取出那牧云珠,放在掌心,和盼兮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光芒渐渐涌出,将他们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