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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早晨,九点钟左右,我们从二年级背英诗即同路的三、四个人就由文庙出来,从广场左边石阶往叮咚街走。石阶旁有一个永远坐在那里的老头,卖烤番薯。买个半大不小的握在手里,一路暖和,回到宿舍再吃正好。县街有一家小店,卖土制小麻饼,新鲜松脆,每过必买一小包。我们拉拉扯扯地经过水西门走上白塔街,过了浸信会大院门口,看到俞君从男生第六宿舍高西门那一端大步走过来。我的同伴丢下我匆匆进了宿舍,剩下我面对着他。
在那样的早晨,春寒无风的时候,他会带我到河边坐“划子”(平底渡船)过大渡河或岷江。到对岸最美的堤坝走走,四野景色全在脚下。右边是峨嵋山起伏的轮廓,左边是乐山大佛乌尤寺和缓缓绵延的山麓。这是我在此仙境的最后一个三月,那种壮观美景岂止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可以描绘!而我却是第一次得以近观又永远失去。我手里握着那已冷了的烤番薯和小麻饼,很佩服地听他讲音乐。才知道音乐也可以用“讲”的!我们在堤岸上上下下地走着,总会碰到乡下的小茶馆,粗木桌,竹椅子。热花茶,有如天堂。这时他会问我“你的‘小猫饼’呢?”只有在笑他的江浙国语时,我比较有自信。
游行学潮自此未曾停过,我也几乎每周会“碰”到他由自塔街那一端走过来,渐渐也有些期待吧。
在那两个月里,他带着我走遍了近郊河岸,去了几次我最爱的楠木林,坐了羡慕许久而未坐过的乡村茶馆,吃了无数的“小猫饼”除了谈音乐,我们也谈圣经:那时我参加了查经班,受洗前后更殷切地希望深入了解教义。至今记得他坐在堤岸上讲四幅音之不同,诗篇为何不易直接谱曲,在茶馆木桌上用茶水画出启示录中七印封缄的层次。清谈的口气。明快的刻画,跳动式的外析,当然和查经班不同。他所说的是他生长在传教布道家庭的基础知识,而我渴于学习,是个很好的听众。也许在我倾听之际,他也纾解了一种思家之苦?
复活节前数日,团契办了山中自然崇拜之旅。午餐之后众人自由活动,他悄声说“我带你到林中听鸟叫。”走不多远,到一林中空地,四周大树环绕,鸟声不多,一片寂静。
我们在一棵大树桩上坐下。他开始轻声吹口哨,原有的鸟声全停,他继续吹口哨,突然四周树上众鸟齐鸣,如同问答,各有曲调。似乎有一座悬挂在空中的舞台,各种我不知道名字的乐器,在试音、定调,总不能合奏,却瞭亮如千百只云雀、夜莺,在四月的蔚蓝天空,各自竞说生命的不朽随生命而来的友情、爱情,受苦和救赎如上帝启发我,在这四月正午的林中空地,遇到了我愿意喊万岁的天籁。
冬初至春末的百余日中,我们走遍了半日来回可游之地,凡是年轻双脚所能达到之处,小雨亦挡不住(那时最好的油布雨衣,也是很重的),粗糙的油纸伞下仍然兴致勃勃。对于他,对于我,这些郊游都是最初与最后认识乐山美景的机会。他刚来插班两年,这个暑假就要毕业回上海,我也将随校去武汉,都盼望顺长江而下的时候,经过巨丽的长江三峡。
在这么多的同游时日,别人不会相信,我自己也多年末得其解,即是我们从未谈情说爱。在所有的时代,这种“理智”很难令人信服,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我幼稚的诚实伤害了他强烈的自尊心。
在我们最初的郊游中,他有时会问我查经班的功课,我即将心中最大的困惑说给他听。我说我不懂为什么上帝要那么残酷地考验乔布,夺走他的儿女、家业,使他全身长满毒疮。坐在炉灰中。拿瓦片刮身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俞君的回答和我后来遇到所有的回答一样,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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