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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前所提阴谋一事。”
“是前田肥前守和浅野弹正之事?”
“正是。后来我们又陆续得到些消息,觉得事关重大,必须向内府禀报,方才匆匆赶来。对吧,长束大人?”
“是。”正家也松了口气,点头不迭。
“事到如今,肥前守和弹正还没清醒?”家康声音平静,未现出一丝惊愕。
长盛放胆道:“想必内府也知,前田大人现已回到金泽。听说他返回之前,曾把浅野弹正、大野修理、土方勘兵卫等人召集起来密谋。当然,这不过是些传言。”
“哦,此事当真?”
“虽是传闻,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啊。浅野弹正嫡长子幸长与巳故大纳言幼女早有婚约,另,土方勘兵卫乃是肥前守生母芳春院之侄,浅野弹正与土方勘兵卫又是至交一切均不能有丝毫大意。”长盛终于自作聪明,犯下了精明人最易犯的错误——他已完全堕落成一个进谗言者。
“哦,他们商议的结果是什么呢?”
被家康一催促,长盛益发激昂起来:“为了告知内府,我二人特意携手前来。”
“前田肥前守并不像是玩弄这种小伎俩的人你先说来听听。”
二人开始时惶恐不安,稍后稳住阵脚,再到慷慨激昂,家康一一看在眼里。他亦方领略到,需重新品评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
“他们商议的结果是,浅野、土方、大野三人先埋伏起来,静候内府,一旦内府进城,就起而动兵,同时,肥前守率兵从金泽人大坂城,以里应外合。”
“哈哈哈哈”家康大笑。
“在下并非说笑。修理和勘兵卫早就把大人此次进城看作刺杀良机,一切都合计好了——内府进城时,浅野弹正先将您迎进大门,以力大无穷闻名于世的土方勘兵卫从背后抱住您。至于由谁下手,恐怕不是浅野便是大野”增田长盛滔滔不绝,仿佛亲眼看到了事情经过,脸涨得通红“如今满城风雨,切切请内府多加小心。”
家康忍笑点头:“让你们费心了。看来,我真得小心些。”
“是啊,万万不能大意。”
“我的预感应验了。”
“预感?”
“我若是今日进城,二位的忠告自然就听不到了,恐怕此时我已横尸大坂城了。”家康讽道。可二人却毫无察觉。家康看了一眼本多正纯,继续讥讽道:“正纯,你们听着。这些其实都是石田治部的阴谋。”
“治部的阴谋?”
“正是。前田肥前守已把兵力集结起来。听二位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出兵金泽去会会他了。”
“内府明鉴。”
“我一出发,治部就会趁虚而入,迅速占领大坂和伏见。到时前有前田,后有石田,我自会遭到前后夹击。届时,我德川这条‘川’就只好乖乖流回江户了。二位大人,对不对啊?”
二人竟然还没意识到这是家康的揶揄和讽刺。
“多谢二位前来传信,明日再登门道谢。家康进城时,还要请二位大人多多关照啊。”
二人悄悄交换着眼色,放下心来,结果连家康为何更换下处都忘了问。他们在家康面前,真如孩童一般。长盛和正家去后,家康立刻恢复了严肃,陷入深思。
“蠢货。”家康不屑地骂道“正纯,你好生记着,这便是诽谤者的嘴脸。”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刚才所说全是子虚乌有?”
家康沉重地点点头“无论是前田还是浅野,都不糊涂。这只是长盛和正家的妄想臆测。前田等人没有这般鼠目寸光、心胸狭窄。”
正纯紧盯着家康笑了。其父正信被世人赞为家康智囊,正纯之智不输于其父。
“正纯,看来你也明白了。”
“是。为了保全自己,无所顾忌地诽谤他人。这种人怎生靠得住?”
“正纯,莫要自作聪明。”
“是。”
“世上会有凡事不为自己打算的人吗?”
“这没有,或许没有吧。”
“这就对了。无人会那般无私。而且,我也不信有这样的人存在。我担负着上苍交与我的责任,故,珍惜我自己,保全我自己,也是上天交给我的使命,何耻之有?你也一样,最重要的是珍惜自己,否则,便是虚伪,便是自欺欺人。”
正纯一脸疑惑,目光闪烁,不敢回话。多年来,他言必称为主君舍生忘死,不料这种说法竟大错特错。
“哈哈哈,看来你还未领会我的意思。你记着,在这个世上,最为宝贵、最可珍爱的就是自己,故,千万不要小肚鸡肠辱没自己的珍贵。虽如此,浅野与前田也并非毫无过错。”
“难道刚才那二人所说属实?”
“你又性急了。听着,切莫轻易作出判断。前田和浅野并无叛心。但长盛和正家却振振有词。人一旦遭到诽谤,就说明白己确有疏漏,才让人有机可乘。此种疏漏便是不够坦荡。若他们更坚决些,正家和长盛之流便无机可寻。”
“是。”
“正纯,你又贸然下论断了罢了。随后你把众人都叫来。后日进城。”
正纯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家康刚才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可依然无法全然悟透——即使前田和浅野没有叛心,那也不能因此就断定土方河内守和大野修理亮没有逆意。家康究竟在想什么?他又为何要进城?
本多正纯叫来父亲佐渡守以及井伊直政、本多忠胜、神原康政等重臣,家康与众人又密谈了大约一个半时辰。正纯被家康支走,所以,他们究竟作出了何种决定,无从知及。
摆上晚膳时,屋内已十分昏暗。除了诸重臣,正纯、伊奈图书、鸟居新太郎三人也被允同席用饭。当然没有酒,只有五菜二汤,比起各人在家中的饭食,简单多了。
次日,家康如约拜访了增田长盛,郑重地对其昨日的拜访表达谢忱。正纯和新太郎二人随行,自始至终强行忍笑。尽管家康早已把长盛和正家看得通透,可他仍然装作煞有介事、一本正经:“昨日二位向鄙人据实以告,鄙人由衷感激。请二位放心,即使前田、浅野之徒图谋不轨,对我而言,也只是小菜一碟。”
当家康刻意提起前田和浅野,增田长盛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看来内府还是乖乖中计了!长盛一定在这么想。家康看在眼里,再次确认了长盛企图把前田利长和浅野长政从他身边拉走的险恶用心。
正纯为家康的智慧感慨不已,而更令他吃惊的则是第二天,即九月初九家康进城的情形。
庆长四年九月初九,天空响晴,明媚的阳光倾泻在那座九层天守阁上。随行有井伊和本多父子,以及神原康政。他们各自率领精挑细选过的十名家臣,再加上伊奈图书和新太郎,一行已近六十人。人们正猜测家康究竟会带多少人进本城,家康却十分痛快地让所有人都进去了。带了如此多的陪臣,人们不由担心守城士兵难以全部放行。果然,刚到樱御门门口,就被一群士共挡住去路:“只能请内府与近臣通行,闲杂人等概不能入内。”
家康沉下脸道:“这些都是我的近臣。我与他们讲好,要让大家亲眼见见大坂本城的大行灯。你们不用担心。”说毕,便催众人径直走了进去。
大坂城内大行灯乃是丰臣秀吉引以为荣的名物,享誉天下。因此家康说要领家臣进城参观,守卫们也犹豫起来,就在踌躇之间,一行人已迅速通过了城门。这显然是有违律令,也太胆大包天了,守城士兵立刻报至秀赖身边重臣。本城内一时杀气腾腾。
进城的早有准备,守城的措手不及。家康带着近六十个强悍的随从进城,城内人自然会产生疑问,可谁也不知家康心思。不仅是守卫,就连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也慌乱起来,而更狼狈的要数土方河内、大野修理、片桐且元、真野赖包、速水甲斐等秀赖近臣。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不会是前来加害少君的吧?”
“怎么可能?内府定是担心有人偷袭,才加强戒备。”
“不少人嫉恨内府,说不定有人趁机加害于他,不可不防啊。”
人心惶惶,城内气氛紧张。
“你看,人人都带着刀。”
“他们带了兵器,我们也须带。”
本以为家康至多会领四五个人进城,没想到竟来了五六十人,人们慌作一团,有的跑去走廊,有的去取刀,还有的跑到门口打探情况可德川诸人早已尽散入城,不知去向了。
“奇怪,内府去了何处?”
“混账!统统给我去搜!那么多人,怎会突然消失?”
此时的家康一行,早已到了地上铺着木板、约二百叠大小的宴厅,正在悠然欣赏大坂名物大行灯呢。
“怎样,颇壮观吧?”
“不愧是太阁大人心爱之物。可这么大的灯,不知要耗费多少灯油啊!”“真是劳民伤财,哈哈。”
正当众人感慨万千时,浅野长政、增田长盛、长束正家、片桐且元四人匆匆赶来。“原来内府在此处。方才一通好找。”
一直以家康盟友自居的浅野长政脸上现出放心的神情。“弹正,你失望了?”
家康厉声讽道“听说你要抓住我,把我带到一个好地方啊。”
一听这话,长盛和正家大吃一惊,立刻埋下脸,身子缩了一半。
家康瞥了二人一眼,继续道:“至于我为何会来此地,你自去问增田、长束。斤桐,就劳你带我们去见少君吧。”家康沉着脸走开,随行之人忙跟上去。
随员当然不会进入秀赖房问。在本多正信的指示下,众人都在外间守候,只有井伊直政、本多忠胜、神原康政、本多正信父子五人,有资格与家康一起拜谒秀赖。如此一来,即使有人想动手,恐也难有机会。家康带着鸟居新太郎一直走到上位,在秀赖身边坐下。在向秀赖问安之前,他先是悠然巡视了一圈此时汇聚到大书院的人。
为了重阳之庆,所有年俸万石以上的大名都要聚集到此,已成惯例。可现在,众大名几乎都不在大坂。除了上席的浅野长政和增田长盛,余者都是秀赖的近臣。
家康如一尊石像般,脸上无一丝表情,他先把众人扫了一眼,方才转向秀赖。“江户的爷爷来看你了,莫要怕。”他面带微笑,竟以这样一句话取代了中秋贺辞,接着便望着在一边正襟危坐的淀夫人“少君能够平安迎来重阳,可喜可贺。”
淀夫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家康进城以及城内慌乱情形,她恐怕早有耳闻。“内府特意前来祝贺,深感荣幸。大人也看到了,少君好得很”说着,她搂了搂秀赖,道“说话啊。”
秀赖羞怯地瞥了一眼母亲,才开口道:“爷爷,您能来太好了。”说完,他垂下头,又抬首察看母亲脸色。很明显,有人教过他。
家康忽然怒声对淀夫人道:“有一事我想告诉夫人:增田和长束两位大人告诉家康,说最近城内风气着实令人放心不下,希望我能进城来。”
家康这句话,不仅让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如雷轰顶,淀夫人、大野修理亮、浅野长政、土方河内守等人也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长盛和正家万万没想到家康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此事。淀夫人与大野修理则是因为“风气”二字惊心不已,浅野长政一听增田和长束竟然不跟他商量,就把事情告诉家康,不禁大感诧异。
“为了确认事情真假,家康今日不得不违背常规。如今看来,城里士气不振,确让人不忍目睹,若不是有家康在,此城恐怕早落到敌人手里了。”
“我不赞同内府的说法。”土方河内守涨红着脸,向前探身道“内府是否在责备我等不尽职?”
“勘兵卫,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说士气不振、风纪糜烂的,是增田与长束二位大人。这种事怎能在少君和夫人面前争论?休要再提!”
家康轻描淡写、含沙射影斥责了儿句,又转向淀夫人“听说城内有人害怕家康来大坂,欲图谋不轨当然,此事最好还是请夫人事后和增田、长束二位大人仔细确认。传言说,要在家康进城时伏击,浅野长政会拉住我,然后由土方勘兵卫动手”家康停了一停,缓和了语调,继续道“夫人,家康此来并非想确认传言真伪,单是想把传入我耳内的话原封不动向诸位披露。听说,把家康除掉之后,前田肥前守会立即在金泽起兵。”
“内府大人!”脸色苍白的浅野长政忍无可忍,大喊一声,打断了家康“内府把事情说得太可怕了,我等怎会参与那种阴谋,我们还没愚蠢到如此地步!”
“莫要激切。我方才也已说过,我也不知事情真相。”家康淡然打断浅野“既然有人特意把这些传闻告诉我,我也不得不防。万一所传属实,又该如何?我不得不有对策,因此增加了随从。身为武士,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说句不中听的,家康若心怀不轨,对传言信以为真,断然采取行动,此城大概早就落到我手中了。城池防卫如此薄弱,完全不堪一击。号称戒备森严、易守难攻的一座名城,居然让近六十人以佯称参观大行灯为名,就轻而易举混进来。在去往大宴厅路上,竟无一人出来阻止或是盘问,城内守卫完全形同虚设。”家康愤怒的目光死死盯住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二人羞愧难当。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丑态竟会以这种形式露于众人面前。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告密者就是他们二人。若在从前,家康不会如此不留情面,把这些事全抖搂出来,可这次一反常态。他明白,三成的叛心路人皆知,天下千疮百孔,乱世当用重典,他必须果断行事。
“这种情形被太阁看到,他会多么痛心。我绝不允许事态再继续下去。家康已痛下决心,接受增田和长束的请求,亲自到少君身边处理政务。”这哪里是商谈,分明是知会。
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被赶进了死胡同,他们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本想把浅野和前田两股势力从家康身边拉走,结果竟陷入憎恶与怀疑的泥潭,三成定在咒骂他们为何无缘无故把家康引进大坂城。更为严重的是,秀赖身边的人必已把他们二人视为叛徒。
“见谅,恕在下多嘴”说话的是片桐且元“内府在城中邸于何处啊?”且元看到家康今日来势汹汹,担心他还会说出更惊人的话,故岔开话题。
家康轻轻摇摇头“这不用你担心。既然要来,这些琐碎事情我早考虑过了。石田正澄府小是小些,眼前也只好将就了。”一句话让淀夫人和她身后的大藏局、飨庭局都松了一口气。这些女人刚才正担心家康会让秀赖把本城让出来。
“这个大好的日子,家康说了这么多。可这也是为了维护太阁呕心沥血、苦心经营起来的太平。请少君放心,有爷爷在,日后绝不允许人碰你一个指头。”家康缓和语气,脸上堆笑。全身是汗的淀夫人这才轻轻对秀赖说了些什么。于是,秀赖天真地点头道:“为永保太平,干杯!”
浅野长政低头沉思起来。长政两鬓又添了不少白发。他已隐约察觉到家康究竟在想什么了。家康似已下了决心,绝不把秀赖交到三成手中。三成口口声声说为了少君,可眼前的少君只是一个被一群女人包围的孩子,没有任何主张和想法。三成的说辞无非是借口和盾牌。家康连这样一个懵懂孩童都不交给三成,并为此大费周章,将来的风浪可想而知。
浅野长政睁开眼睛,秀赖已让家康端起酒杯,自己则不知所措地察看着母亲的脸色。孩子膝边摆放着的分明是纸玩偶。他定是想问母亲,究竟是该拿起玩偶,还是继续正襟危坐。淀夫人拍了拍打磨得甚是光滑的螺钿扶几,分明是要秀赖坐直身子以显示威严。于是,这个玩偶一样、全身着金丝织花锦缎,却独独被摘去了王冠的孩子,只好不情愿地挺起胸脯。
浅野长政将泪水强咽到肚子里——家康终似要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