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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故,无论如何,请内府对上杉氏手下留情。能登求内府了。”
“哈哈哈。”家康放声笑了“这恐也是山城和你商量好的吧?”
“这怎么可能?即使上杉氏平安无事,能登也绝不再回会津!”藤田能登的表情甚是认真。
家康脸色也严肃起来。对于能登从上杉家脱逃,他总怀有疑念。因为当年石川数正虽投靠秀吉,却在暗中不动声色调解两家关系。能登是否也和数正一样?他的话若真,直江兼续与石田三成这两个奸雄之间的合作就不可能实现。本想利用藤田能登虚张声势,家康才特意把他叫到直胜与胜重面前,结果却出乎他预料。
家康道:“你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才离开上杉氏?看来家康要重新思量景。”
“内府以为,直江山城都是在景胜指使下行动?”
“倒不尽然。但我没想到直江山城能操纵景胜。”家康顿了顿,看着永井直胜与板仓胜重“当然,我若受到东西夹攻,会把主要力量用来对付景胜,余则委与伊达和蒲生,让他们西上,这便是我最初的打算可能登刚才求情,哼,让我对上杉手下留情,上杉根本不堪一击既然能登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二位以为如何?”
藤田能登不禁一怔,他觉得这怕是家康的真实心态。最近家康的自信坚如磐石。人一旦这般自信,恐惧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不是谁都能拥有这种自信。代秀吉打理天下,这种洞彻一切的使命,乃神佛下达的至高无上的命令。因此,家康已然不再拘泥于小事,不为探听到些许秘密而窃喜能登想到这里,不由全身僵硬。
直胜飞快地瞥了本多佐渡一眼,可佐渡依然半睡半醒,毫无反应。
“胜重,你有何意见?”家康问板仓胜重道。
正在这时,能登忽然两手伏地,忙不迭道:“内府,万万不要让上杉氏毁于景胜手中。只要内府不主动进攻,在下就定能设法说服景胜。一定!一定只要事先约好。”
能登的眼圈红了,这当然瞒不过家康。看来此人并未撒谎,他还与景胜保持联络,正因如此,自不可盲目信任他。但此人似一片赤诚,自己过于冷谈,也实在太残酷了。家康遂平静道:“我姑且听你一回。当然,战事瞬息万变,我亦无法预测结果能否如你所愿。”
“内府,”藤田能登守又往前挪了挪“这是山城抛给在下的一个谜山城与景胜不翻脸,上杉氏便难逃败亡。山城也深知这些,他定会对三成说,主君不信任他,双方无法遥相呼应、夹击内府”
“等等,能登,你的话好生古怪。即使我未与上杉激战,也未必会于西边战胜三成。直江兼续怎会如此妄下结论?”
“不!”能登拼命摇头“兼续绝不会真心与三成结盟。他怎会把三成当成自己人?这场战事,如果不打上杉,三成自败!请相信在下!”
家康表情严厉:“直胜、胜重,你们休要相信他刚才胡言。这是毒药。即使是一头狮子捕捉一只兔子,也要倾尽全力能登时常说些带毒的话,大家万万要小心。”
可能登依然十分固执:“无论如何,在下也要想方设法让山城和景胜不睦。只要对景胜说,谦信公的骨气都去了哪里”
“好了。胜重,把能登带下去——能登,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过后再与你合计。”
能登猛噤了口。他不再固执倔强,反倒羞愧难当。“恕在下失礼。”他紧盯着家康,施了一礼。家康也向他微微致意。
人各有志,悻悻离去的能登绝非想出人头地之辈,只是对于自己的心念,对于自己心爱的东西,会坚持到底,甚至不惜抛洒热血,这种执著简直让人悲哀。
尽管藤田能登已然离去,可是永井直胜还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突然,本多佐渡抬脸对直胜道:“你明白大人不急于进攻会津的原因了?”
家康忽然嘟囔起来:“这家伙担心的与我一样”
看到直胜没有立刻回答的意思,本多佐渡苦笑着转向家康:“大人”
家康醒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在下以为,藤田能登似能分裂直江山城与上杉景胜。”
家康沉思片刻,道:“若山城与上杉不和,或许,上杉就军心涣散了。并且,山城与治部不过是在相互利用一旦明白这些,上杉氏就会丧失斗志,而这亦会令三成丧失斗志”
本多佐渡守正信似希望家康相助能登——若成功地离间了上杉氏主从,战局将会朝极为有利的方向发展
“哼!”忽然,家康打断了佐渡的思绪“佐渡,你知你有多大年纪吗?你比我岁数都大,居然会听信那样的话,难道你忘了最根本的事?我故意把大坂城空出来,为的是什么?我把会津的上杉氏和佐和山城的治部作为敌手,并非为了我个人!”
看到家康语气如此激烈,佐渡暗暗叫苦,连连施礼赔罪。
“这是在神佛的授意下,通过家康的手来实行统一大业,否则,此战与私斗有何区别?”
“在下愚钝。”
“直胜,你最好也把这些牢记在心。所谓谋略战术,不足为重。过分拘泥于此,就会忘记大义,战事就会沦为毫无意义的杀戮,令士兵变得疯狂,军队变得凶暴你们定要铭记在心。”
永井直胜诧异地仰望着家康。他没弄明白佐渡为何忽然受到申斥。
家康继续道:“藤田的事到此为止。我明白他的心思。他一心在为主君着想。尽管如此,我们不应指望对他再加利用。”
“大人明鉴。”
“我们绝不可妄想打一场仅仅利用二三竖子,就能决定胜败的战争。这次战事,是德川家康深思熟虑的结果,是为了建立一个富强的国家。我的行为符合神佛意志,发起的战事是决定天下大势之战。”
此时,佐渡依然不明白家康在想什么。
家康进入江户城第十七日,即七月十九傍晚,来自大坂的增田长盛的信使给永井直胜送来一封信函。发信日期是七月十二。这是送到家康手中的第一封来自两边的书函。
直胜立刻将书函带到了本多佐渡处,二人一起来到家康面前。此时,两边该到江户集中的军队几乎全来了,已向会津进发,没来的看来已被阻在大坂。
“大人,增田右卫门大夫的书函到了。”直胜把书函交给家康。
家康令人取来眼镜,慢慢读了起来。信很短,不到五行,却简明扼要点明了西面局势:趁家康出征会津,不管愿意与否,西边的人都被迫作出选择,产生了种种动摇。
“大谷刑部少辅吉继在垂并发病,延缓了出征。石田治部少辅三成已有率兵向大坂进发迹象之后情形,会随时告知。”
最为奇怪的是,本应是三成最忠实盟友的增田长盛,却最先送来了这封信函。
“不怕大人责备,这封书函会不会是治部授意?他想借此来打探大人动静,并想动摇出征诸将。”
本多佐渡悄悄说道,家康未回答他,另道:“直胜,把佑笔们召集起来,把这封书函一一抄给诸将。”
“遵命!”本多佐渡急了:“大人难道想分发给所有丰臣旧将?”
“不错。你认为此举不合时宜?”
“大人,您这样做,无异于自取灭亡。诸将妻小都在大坂城。这时把书函给他们”
“你是说会影响士气?”
“请大人三思!”
“佐渡,诸将看到这封书信后慌乱起来,纷纷撇下家康返回大坂,岂非更妙?”
“大人说什么?”
“那样的话,就说明天下人心不在德川家康这边,这是神佛的裁决,若这样,我或许会向三成低头。”
“大人,您是在说笑?”
“好了,不要啰嗦。什么也休要隐瞒,把一切都告诉他们,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留下来。”说着,家康摘下眼镜,看向直胜“直胜,从今往后,西面的消息会陆续传来。从这里到宇都宫,你每隔八里设置一个驿站,把京城一带的形势逐一传达诸将,莫要忘了。”
看来,这才是家康一直留在江户城的最大原因。
本多佐渡守正信茫然望着家康。把来自西面的消息一字不漏告诉每位将领,主公何等大胆与自信啊!三成到大坂之后会做出什么事,佐渡早已清楚:上杉景胜另当别论,毛利、宇喜多二大老与增田、前田、长束、大谷等奉行,定会被三成拉拢过去,然后向诸将发表讨伐德川的檄文。还远不止这些,东来诸将的妻小几乎都留在大坂,一旦他们被扣为人质,诸将还能否留在家康身边?
佐渡依然认为,当彻底查明上杉氏的意向,严密封锁来自两面的消息。永井直胜出去之后,佐渡盯住家康道:“恕在下多言,如此做实过于冒险,大人心中虽光明磊落,可并非人人都是神佛,诸将的动摇万一被泄露给上杉”
家康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到时上杉会主动挑战?”
“大人明鉴。若藤田能登的游说无济于事”
“够了,不要说了。我知道。”家康打断佐渡“德川家康在意的既非谋略,也非眼前胜败。”
“哦?”“一个人的一生,并非时时处处都要考虑眼前成败。”
“大人,您究竟为何刻意走这么一步险棋?”
“正信,现在家康最在意的,是一种巨大的使命。”
“使命?”
“正是!家康命中注定要在太阁归天之后平定天下,此使命重于磐石。有人愿意离去,就让他们离去好了,真正明白家康使命的人便可留下来,全力战斗。”
“一旦因此给我们带来大厄”
“我绝不后悔。若外样大名全数离去,因此导致上杉袭击我们,我自会倾尽全力击溃他。好了,你不必再说。”
一席话说得本多佐渡瞠目结舌,他大张着嘴,牙洞历历可见。慎重与隐忍,是圆滑老练的家康最大长处。可没想到,今日家康口中居然说出如此意气之言。
“佐渡,但凡有志安定天下,须要有此器宇。这是德川家康发动此次战事的动力。”
佐渡嘴唇哆嗦着,仰视着家康。世上都以为,本多佐渡守乃家康智囊,其实正好相反,他只是在忠实地照家康意志行事。不过家康每次作决定前,总会向家臣征求意见,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在依家臣意见行事。
家康向左右征求意见有两种情况:一是试探对方见识,二是增长对方见识。佐渡深有体会,并常常无比敬慕地感慨:只有家康才能如此。但他从未想到,家康会在他面前如此直言不讳,简直如胡言乱语。
正想到此,只听家康又平静道:“不必担心,德川家康乃是在尽人事与神佛对抗。这次我偏偏不祈求神佛庇佑。”
事实上,家康的安排天衣无缝。
二十一日,三成与大谷吉继携手进入大坂城的消息传来。
据茶屋四郎次郎和丰光寺承兑的书函看来,毛利已被安国寺惠琼说服,拒绝了吉川广家的劝说,亲自到了大坂城,进入西苑。
所有这些书函,家康全部让佑笔给每位将领抄了一遍,一一分发到他们手中。诸将虽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但还是异常担心,不免骚动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家康的这些做法竟避免了他们争抢战功。
究竟是要打东边,还是要打西边?这个疑问解不开,就无法开战。
同日,大军照原定计划浩浩荡荡从江户城出发。
“看样子是真想攻打上杉。”
“大人如此悠然,定是早有妙计。”
同行的旗本大将不用说,就连先发诸将也都纳闷。家康却不慌不忙,花了三日才到下野小山。在下野,他又接到西面飞报。这次是来自伏见城的鸟居元忠来函,说是毛利辉元已进入大坂城,恐怕不日之后,伏见城就要陷落云云。
家康未向诸将隐瞒,不但不隐瞒,还附了一句:“心忧之人,随时请便,家康概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