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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战无任何影响。
小早川秀秋拥有六百支火枪,而且,与西军其他部队不一样,他未在雨中行军,弹药均未被雨淋湿。
突然之间遭到攻击的大谷军,其混乱可想而知——自己人阵前反戈,最精良的火枪齐齐对准他们,此时的大谷吉继正率领六百人马,携四百支火枪,守在中山道北侧。他得知家康向松尾山进攻时,就预感大事不妙,秀秋定要叛变。秀秋可悲,三成亦实在可悲,吉继一直这般想,但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尽管身患麻风病,却还不得不站在战阵中厮杀。而秀秋身在秀赖与家康之间、淀夫人与高台院之间、三成与毛利之间,早被挤压得变了形!
当可怜的秀秋悍然向大谷阵营发起攻击之后,大谷震惊之余,勃然大怒。在此次决战中,他完全被小早川秀秋拖垮,小早川的举棋不定让他进退两难,动弹不得。他对秀秋将信将疑,始终犹豫不决,到头来,还是遭到了背后一击。
思来想去,西军无论如何也无胜机。尽管如此,大谷却毫不后悔。他早就痛下决心,只要秀秋不叛,他就定要拖着病体坚持到最后,杀进家康大本营,血染沙场。他心甘情愿为三成的友情殉死。他知,若主动发起进攻,自会加速秀秋的叛变,为此他始终按兵不动。但一切都并不如他所料,姑息让他成了秀秋的盘中美餐。
吉继大怒之下,迅速套上一件小袖绢衣,披上绘黑色群蝶的直垂,戴朱红护膝和面甲,用浅黄绸布包住脸,坐进鞒中。
“金吾的旗印在何处?”吉继声音阴森。
“径直下山,正向我部进攻。”回答他的是自从吉继失明以来,一直寸步不离、充当他耳目的汤浅五助。
“哦,终于来了。”吉继咬牙切齿“传令所有将士,不砍下无耻叛贼小早川秀秋的脑袋,大谷吉继死不瞑目!集中所有兵力,直指秀秋!”吉继发疯般用手猛拍着轿子下令。事到如今,他才猛然省悟,他真正憎恨的,既非家康,也非东军诸将,而是充斥于世间的无知愚昧和不讲信义的卑劣行径。因此,昨夜他才特意上山。他对秀秋已仁至义尽,可秀秋的重臣们却厚颜无耻,一再欺诳于他。
“遵命!”五助急匆匆离去。
尽管敌人的攻击异常猛烈,但己方始终没有大力予以回击。大谷的部队,除了吉继的本阵,还有平冢因幡守为广、户田武藏守重政父子、吉继次子大谷大学与木下赖继,共分为五队。火枪接近四百支,但因被分配到了各队,所以,在对方优势火力的扫射下,即使回击,亦无大用,因此干脆不寄重望。
吉继紧张地等待着汤浅五助回来。
“五助回来了。”
“命令传达了?”
“是。平冢因幡守和户田武藏守已从左右两翼向小早川发起攻势。”
“好。你不要离开我左右。”
“明白!”
“你胆敢离开我半步,就地正法!敌人逼近,立刻给我信号。”
“是!”“休要犹豫,以免错过时机。在我切腹时给我介错,绝不可让我的首级落入敌手!”
五助只觉杀气像利锥般刺入胸膛。他抬眼望去,还击开始了。
“怎样?”
“因幡守已经杀了出去”
五助话音未落,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大谷吉继部下在高声呐喊,关原的其他部队也一齐呐喊着,发起了新的攻势。
“是不是其他人也杀过来了?”
“是。藤堂和京极最先杀了过来。”
“还有呢?”
“蜂须贺、山内、有马也跟了来。”
“我军动静如何?我儿子呢?”
“正拼命杀入小早川阵中。”
“哦。”
“小早川的人马开始撤退,我军取得优势。”
“好,把我的轿子向前推进,快!”
随后开始了惨烈的白刃战。大谷吉继若能看得见,一定会微笑着拍鞍喝彩。
平冢为广挥舞着十文字枪,在敌阵中左突右刺,奋力拼杀。户田重政身先士卒,誓死抡着他那把引以为豪的大刀。大谷大学和木下赖继早就明白吉继的心思,从一开战便无生还的打算。
面对大谷部的猛烈反击,小早川的人马节节后退,藤堂的人马也停止了进击。
“五町小早川部后退了五町!”
“好,继续进攻,把我的轿子再前进一町!”
吉继从呐喊声中嗅出了战势,又下了命令“有敌人逼近,全都给我冲上去,只留下五助。这样的话,秀秋必会第一个上来。”
“大人,金吾阻止了队伍撤退。”
“我说得没错。他该亲自上阵了怎样,有动静吗?”
“不再后退。金吾正挥舞令旗激励护卫。”
“哼!把我的轿子再前进一些”
“敌人又杀回来了,正在玩命地往回杀!”汤浅五助使劲把手一挥,暗示手下把轿子退后一些。
“休要退!”吉继察觉到不对,愤怒地拍打着轿子“敌人已后撤了五町多,即使往回杀,顶多也就再前进一町,之后必然会再次撤退。呐喊助威!擂起战鼓!给我杀!杀!”令毕,又一阵震天的呐喊声冲向吉继耳畔,他怒问:“那是谁?”
五助未立刻回话。他看得真真切切,一度停止进攻的藤堂主力中,高虎的马印狂舞了四五次。这定是某种暗号,但究竟是何意,五助不得而知。藤堂部左前方乃大谷指挥下的胁坂安治、小川佑忠、赤座直保、朽木元纲四队人马,他们一直在防御着小早川,按兵不动。
“刚才的呐喊声是怎么回事,五助?”
“是是胁坂和朽木等人”
“他们要怎的?”
“看样子要倒戈。”
“什么?你给我说明白!”
“是!他们正在向自己人发动袭击。”
一瞬间,大谷吉继僵住——连他安排监视小早川的人马也背叛了?
随后,是一阵呐喊声,惊天动地大谷吉继再也不想问了。胁坂、朽木、小川、赤座的兵力,加起来有五千余众。他们一旦与藤堂高虎遥相呼应,转而进攻自己的六百亲兵,结局将如何?如此一来,攻取家康大本营的计划落空,砍下小早川脑袋的誓言,亦自然成了可笑的梦呓。汤浅五助也似明白了一切,陷入沉默。
“五助五助,你还在吗?”大谷吉继摸索着喊了起来。
“在五助在大人身边。”好大工夫,五助才答道,声音中充满绝望“大人,胜负已然决出”
吉继意外地平静:“把你看到的情况告诉我。武藏和因幡怎样了?”
“是已经看不见身影了。”
“怎么,陷入了混战?”
“是”
“好,让轿子撤回。根据你自己的判断,适当回撤。”
“遵命!后撤一两町”就在这时,只听“啊”的一声,五助发出一声悲鸣。
“怎样了?”
“户田武藏战死”
“看得确切?”
“是。”
五助看到的不是户田重政的尸体,而是一队趾高气扬地高举着户田首级疾驰而至的人马。他究竟是被谁斩杀的,五助无从得知。事实上,户田乃是先被织田河内守信成的家臣山崎源太郎扎了一枪,又与信成厮杀到了一起,后被源太郎摘去了首级。
双方陷入混战。
“五助,还要后退?已经败了?”
“还没有。”
“看得见平冢因幡守否?”
“不,什么也看不见。”五助一边回答,一边拼命拭泪。战前,五助和为广就约好,一旦战局不利,就由平冢因幡守为广先通知五助,再为主人吉继介错,可现在连为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原来,为广已被小早川秀秋近侍横田小半助一枪挑落马下。只是,小半助也已负伤甚重,倒在了地上,于是将为广的首级和他引以为荣的十文字枪交给了小川佑忠家臣坚井庄兵卫,然后离世。
“怎么静了下来?我儿子怎样了?”
“大学和山城两位大人正在集结幸存的士众,在河畔。”
吉继小声道:“把轿子停下。”他已然明白,一切到此为止,他的一生到此为止。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要么是自己的人马已全部被歼,敌人又把矛头转向宇喜多部,要么就是自己已失去了听觉。
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吉继屏息凝神,静听周围的动静,旋又松弛下来,他只觉得仿佛置身于淡淡的阳光之中。
大谷吉继曾被称为太阁旗下的麒麟儿,仿佛连太阳都是为他而升起。可是,自从染上麻风,他的人生就如落日般急转直下。他虽决心在黑暗之中坚持信义,可幸运的阳光始终未再眷顾过他。现在想来,就连追随三成,也全是因为内心的绝望。一开始他便被邀请到了一个豪华的盛宴,随后又从这盛宴被推向永无天日的深渊。
究竟是谁把他推向了如此不幸的深渊?难道是他在前世作了孽,注定要在此报应?
三成曾坐在身旁,毫不在意地品尝他这个麻风病人用过的浓茶。那时,谁都不愿与他共处一席。或许,就是当时那股感动,把他拖到了今日的战场之上。
但今日的吉继在感叹一切行将结束的时候,生命却似不可思议地超越了一切,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他终于感觉到一缕阳光淡淡地照到自己身上。
“五助,太阳出来了?”
“是是。不过小雨又下起来了。”
“好,那就对着太阳了结吧。介错就交给你了。”
“遵一遵命!”
“你定要遵照我的嘱托,把我的首级深埋到泥土里,休要落入敌手。”
“是。”
“我不想让世人看到我的丑陋。这不只是为了我的自尊。我是担心,丑陋会令人不快。”
“是。”
“动手吧。”大谷吉继摸索着抽出怀剑“四野安静。战事已经结束了。”
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中,小雨再次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大谷吉继从容地把怀剑捅进了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