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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当然,忠义第一。”
“那么,把我写给你的谢罪书拿给北政所,对德川氏有何好处?我弄不懂。”
“嘿。”木实放声大笑“比猜谜还有意思。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助左卫门恶狠狠瞪着木实,他似乎明了让他写谢罪书的用意“木实,你真难缠。”
“哈哈!先生也不好惹啊,就连鲨鱼都不敢吃你。”
“这定然不是你一人的主意。是令尊的点子吗?”
“不!”木实摇摇头,脸上流露出少女般的天真“不是家父的主意。但你的谢罪书却会为堺港商家带来莫大的好处。”
听她这么说,助左卫门也笑了。
“知我为何要让你写谢罪书吗?现在世人都盼望朝鲜的战事能早日结束。”
听木实一说,助左卫门两眼放光,扬扬自得“不!我不会写。吕宋助左卫门的才智竟不及一介女流怎能把证明我愚蠢的证据留给后世?我不写。”他一脸冰冷。
“哈哈”木实又爽朗地笑了“没想到助左卫门竟如此小肚鸡肠。”
“你说什么?”助左卫门反唇相讥“我这样的人,对那些鸡毛蒜皮之事根本不屑一顾。”
“我实言相告:若你给关白秀次筹集金钱,德川大人就不会被派往朝鲜。”
“哼,原来是不想让德川到朝鲜去的小伎俩。”
“你且说说不想写的原因。”
“木实小姐。”
“这么严肃!”
“我愈支持关白,国内骚乱便愈大。此时为控制国内局势,实力颇丰的德川自然不会被派往朝鲜。”
“你错了。”木实干脆地摇摇头“太阁大人还没老到凭一己之力难以平息动乱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正因为他还能控制国内局势,才把德川大人派出去?”
“难道不是?”
“德川出征,会给堺港商家带来什么损失?”
“你果然糊涂!德川大人一旦在朝鲜身有不测太阁又已老朽,关白亦不成器你说说,结局将会怎样?”
“晤。”
“到时,堺港商家到底辅佐谁以挑起日本国的大梁?难道让战火重然?奥州的伊达,九州的岛津、黑田、加藤,中国地区的毛利,近畿的细川、关白,纷起争雄,堺港商家的苦心经营将会如何?天下再次陷入乱世!”
“哈哈哈!”助左卫门突然仰天大笑“明白了,木实小姐。”
“明白就好。”
“不,你误会了,我并非说明了你话中的含义。”
“那你明了什么?”
“不要急。我明了你为何不嫁给我。”
“助左,你怎还放不下那陈年旧事?”
“当然。一个男子颜面丢尽,怎能轻易忘怀?你不过一介女流。”
“正因为我是女人,你才想娶我,不是吗?”
“不,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助左卫门志向高远,怎能接受你?你太渺小了,怎会理解大丈夫的鸿鹄之志?我现在终于明白,不娶你反而是我的运气!你可以回去了。”
被助左卫门一顿冷嘲热讽,木实满脸通红,怒火中烧。“志向不分男女。什么大小?先生玷污了志气二字。”说着,她使劲往前挪了挪,大声道“你还没回答关键的问题。一旦德川大人在高丽身有不测,太阁又老朽,关白不成器到那时,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哈哈,你那么想知我的想法吗,木实?”
“正是。你快说!”
“看来不告诉你,你今日是不会回去了。”助左卫门十分夸张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连那张黄蜡般的脸都扭曲了“世上之人为何争斗不休,原因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一切源于欲望。人的欲望无止境,一旦争斗起来,便不可收拾。这点你也深有体会,不是吗?”
“我早说过你目光短浅,果然不错。其实根本原因是日本国狭小不堪,人们无法满足,才争斗不休。”
“你的看法不无道理。但在我看来,仍然是人们欲壑难填,才争斗不断。”
“我们差得太远。我早已看到战事结束后。我正在考虑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说说看?”
“不久之后,定会天下一统。到那时,有些人就成了无用之人。”
“无用之人?”
“你难道就没考虑及此?一旦天下安定,武人便失去用处,又不能对其置之不理。如此一来,世道就会变化。若他们成为浪人流离街头,就会心生不满,而一旦有人出来争夺天下,便会蜂拥而至。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便是天下大乱,最欢迎的就是争雄逐鹿。但若把他们安置好了,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安置?”
“不错,这手棋我早已想好了。世界之大,并非只有高丽、吕宋诸地,也并非只有天川、宁波等港,还有安南、暹罗和天竺。那些地方气候温暖,物产丰富,谷物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真是一方乐土。我想到那里去修建城池,既无兵荒马乱,也无烧杀抢掠,还可建造大船,四处交易,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如果这一切成为现实,你还会想到德川战死、太阁老朽、武士们杀红了眼的一幕?人欲确无止境,可是,只要另寻生路,又何需多虑明白了这些,你也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助左卫门满脸不屑,他以为对方听不懂自己的大道理,还故意伸出右手,扳了一下木实丰腴的下巴。木实严肃地推开他的手,满眼愤怒之火“先生想到处建造城池,以安置那些失去用武之地的武士?”
“男人的想法就是和女人的不一样啊。”
“真了不起。不愧是堺港巨商。”
“你服了?既如此,就乖乖回去吧。”
“不。既然先生胸怀大志,我的话你就更应一听。”
“难道你还要我写什么谢罪书?”
“我会暗中为先生的抱负祈祷。”
“我要是拒绝呢?”
“很清楚,先生胸怀凌云大志,却因为惹恼了太阁而锒铛入狱。世人会说,像吕宋助左卫门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竟为了一封谢罪书而自毁前途你还有脸活在世上呜?”
“你这个可恨的女人”助左卫门咆哮起来“好一张利嘴!”
“你到底写还是不写?我听到回答便回去。今日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北政所夫人的特使!”
二人一时难分胜负。助左卫门在志向上占上风,木实的辩才却略胜一筹。
“主意倒是不错,战事结束之后,无用的倒真是那些武士如果弃他们不顾,必会天下大乱”
“唔。”
“你写还是不写?我只要你一句话。快说!”
“”“木实已经承认你是大丈夫。你还是答应吧。”
“木实。”
“怎的了,吕宋先生?”
“你刚才承认我是大丈夫?”
“是。”
助左卫门再次抬起手,朝木实下巴伸去“你拿出证据来?”
“你说什么?”
“我想要你承认我是铮铮男儿的证据。”
“证据?”
“从前你瞧不起我,奚落我。现在你承认,那你得向我认错。”
“难道你让我木实也写谢罪书吗?”
“不,我要的是你的人,就一次。之后我立刻给你写。怎样,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拿出行动来。一次就足够。”说着,助左卫门扳着木实的肩,就往自己面前拽。木实只觉全身发麻,想逃跑,腿脚却不听使唤,想打助左的耳光,手却动弹不了。
“你居然不反抗?”助左卫门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愿意用身体来向我谢罪了?”
说着,他突然抱住木实的脑袋,滚烫的嘴唇在她的脖颈、脸颊、下颌、额头上狂吻起来,最后落在唇上。助左发疯似的吻着木实。木实闭上眼睛,这样的惊愕,她以前也经历过一次,尽管心里十分厌恶,身体却无法动弹,头脑也像麻痹般不听使唤。“哈哈”助左卫门突然笑了起来,两只手依然紧紧抱住木实“哈哈木实,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真是太神奇了。哈哈。”
“胆大包天”这个词,大概就是用来指这种男人。助左卫门又使劲亲了木实脖颈一口,然后猛地松开胳膊。木实却像呆了似的,依然没有清醒过来。
“好吧,既然你承认了错误,我也不能自食其言。我这样的男子,一生只写一次谢罪书。”助左卫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立起身,取来纸张砚台,放在二人之间。木实慢慢回过神来,她这才觉得自己脸上滚烫,浑身发抖。
“快说,你要我怎么写我既答应,就会完全照你的意思去写。”
“”“你怎不说话?不是早就打好腹稿了吗?”
木实使劲咽一口口水。助左说得没错,她早就想好了内容,可一时竟说不出来。她还处于狼狈之中。
“不用急。我答应了。”助左卫门乐呵呵展开纸张,提起笔来“木实”
木实的眼神这才恢复了光彩。回想起来,二人之间实在奇妙,同为纳屋一族,自小就非常熟悉。对于权谋、生意、武功、人心的认识,二人从小就受到蕉庵的影响。他们坚信,只有堺港商家才是日本真正的栋梁。因而,人的想法在任何时候都出奇地一致。尽管他们都认为,以前是利休居士、曾吕利、宗久等人叱咤风云,而今后,天下将由他们主宰,二人之间却互不相让,明争暗斗。
“我口述了。”
“不要哆嗦。”
“谢罪书”
“谢罪书好。”
“罪人助左,因思虑不周,竟为高贵仁爱之主通融黄金,今蒙您循循善诱,最终悟到此举实有碍天下安定。”
“这不就等于在说,借给关白黄金之事甚是不妥吗?”
“正是。写好了吗?”
“写好了。”
“此后必定认真反省,恳请莫将此书公布于世。谨以此书谢罪。”
助左卫门一边写,一边暗中好笑,道:“这要是让别人见到,还以为我吕宋助左卫门被木实小姐踩到了脚下,正一筹莫展呢。”
“若不这般写,就无意义了。”
“若把这个拿给北政所看,北政所就会认为,若不把德川留下,国内就会危如累卵?”
“对。写完后盖上印。”
“好的好的。盖好了,木实小姐。”
“那好,我收下了。”
“谢罪书给你了,钱我还是照样赚。你要的只是让德川留在国内。”
木实不答,把谢罪书仔细包好,放入怀中,站起身“打扰你这么久,抱歉。”
“确实如此。”
“连茶水都没上就打发我走,真令人意外,时间紧迫,我先告辞了。”
“哼,少来这一套。今日我助左卫门高兴得很,茶都不用上,却得到宝贵的东西。我也可放心去吕宋了。你好好侍奉家康,休要再装神弄鬼了。”
“告辞。”
“我若是赚了大钱,下次也会借给你一些。哈哈哈”助左卫门笑声未落,木实的身影早已从他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