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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都深深地吃到水里去了。危险季节马上就要降临,如果赶紧行动,还能避得开狂风。目的地我也早定好了,就是暹罗。你到底想好没有?船上连胭脂、梳妆台,都为你准备好了。”
由于事出突然,木实有些茫然。她深知助左卫门的脾气,一旦固执起来,死也不会改变主意。在此点上,他和蕉庵一样,天生就不惧一死。饶是如此,木实却做梦都没想到,助左卫门逃命时居然要把她也带走。
“怎么,你还没有想好?水手和船夫都已聚集到吕宋屋了。”
“助左先生,你真想这么做?”
“既有真心,也是心血来潮。既然敌人要来抓我,我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
“话虽如此,可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你未免太绝情了。可你的确也想差了。”
“嗯?”
“若我在大殿完成的庆功之夜,把所有工匠都叫来,当着众人之面把楼阁捐赠给寺里,接着一溜烟消失于天涯。你以为如此一来,治部少辅之流便会善罢甘休?他们定会追查,究竟是谁将消息泄漏于我?嘿,你也将名声大振了。他们会前去寻你,或去抓令尊,甚至还会找上德川氏总之,他们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利害关系,想必你不会不明白。”
“可我怎会跟你一起走”
“我会在宫殿墙上留下一笔:吕宋助左卫门居然被木实这个不安分的女子发现了与海外交易的秘密,因怕惹上官司,现将她一并绑走这样一来,他们对令尊和你的主家也就无可奈何了。”说着,助左卫门又向前挪了挪,两眼放光,直盯着木实,厚着脸皮道“谁让你迷恋我呢。”
木实全身都哆嗦起来。这次她是不想撇下助左卫门不管,不愿他涉牢狱之灾,才特意来到这里,却从未想到要远涉重洋。她亦隐约有些不安,一旦有人发现前来告密的正是她,后果会如何?
“看来你还是下不了决心啊。”
“若我下不了决心,你怎办?”
“那还用说,直接把你绑走。”
“你想用强?”
“区区一介女子”助左卫门压低声音。他似已认定,除了把木实绑走,再无他法可以洗清蕉庵和家康的嫌疑。
木实感觉站在了悬崖边上,她甚至不知自己喜不喜欢助左。
“我今夜就出海。怎么说我们都于日本有功。我就毫不客气拉你走了。”助左卫门厚实的手掌落在了木实肩上。
“且等!”木实忽然用力甩掉助左卫门。
助左卫门真不愧见过大世面的人,好不容易筑起的宫殿,竟无偿捐赠给寺院,在让石田三成等人大吃一惊之前,他要于今夜乘船远走高飞了其决断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你还等什么!难道你要让我与治部少辅决一死战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不是这个意思,路只有一条这可是你教给我的。这虽然不是战事,可是稍迟一步就会全盘皆输。管他什幺太阁治部,明日我就在海上了。”
“虽说如此,可我身为女子,突然间要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连父亲都没见一面”
“如此拖拖拉拉可不像是木实啊。这也是为了令尊。”
“可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未免太”
“不是消失!”助左卫门傲慢地笑道“若照太阁和治部等人的想法,永远别想天下太平。可我助左卫门偏偏要做给他们看。未久之后,日本国亦会有许多人意识到这些。”
“若无人能意识到,我们永远也回不了故土?”
“木实!”助左卫门使劲握住木实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比男人都聪明,我不妨跟你明说了吧。无论是安南,还是暹罗,我都送过人去了。日本城也在建造当中。到了那里,我就去鼓动当地国王,开辟和日本交易的海上路线。快的话只需四五年,即使慢些,顶多也就十年,我会再开辟一条崭新的海上贸易之路若连这都想不到,我也不会把你抢到那里去。我看似逃离了日本,实际上却在外面建造另一个全新的日本。这才是我的伟大兵法。我不像太阁,一病倒就任人欺凌。”
“不见一个人,就这样离开?”
“那还用说!那里既合你的口味,也有我吕宋屋喜欢的情趣更有德川大人和令尊都无法理解的仁爱。”
木实终于认命了。她知,这个男子既已说出了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步。况且,她内中早已接受。两艘船,一艘装一千石,一艘装七百石,到达目的地,一切足够。照助左所言,那边已准备齐全。让她深感惋惜的是,这只是助左卫门一人的计划,太阁和父亲都一无所知。太阁病得真不是时候
“你终于想明白了?好,我去收拾店铺的东西,你等我一个时辰。”助左卫门这才松开手。
其实,木实的想法也和助左卫门差不多,她也觉得最近两三日内,助左定有危险。当然,佯作若无其事,把此事透露给她的还是家康家康和北政所一离开太阁病榻,所谓太阁遗言云云,便接二连三地出笼了。
“一旦太阁失去神志虽然那种事也不大可能会发生,可是,”家康叹息一声,又说道“听说吕宋屋造了一座宫殿,大家都盯着它呢,不可不防啊。”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木实就理解成了暗示。
不仅堺港,连京城和伏见的人都议论纷纷:吕宋助左卫门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纳屋蕉庵在背后指使趁着家康自言自语,木实拐弯抹角试探道:“木实想去探望家父。”
家康默许。从伏见出发之前,木实本想特意拜访茶屋四郎次郎一趟,打算问明详细情况再启程。可时间紧迫,她临时改变了主意,直接去了堺港。现在想来,这么做让人庆幸,又稍感惋惜。
秀吉的病毫无痊愈的迹象,醍醐赏花恐是他与这个尘世的最后诀别。而木实也时常有一种感觉,那日的赏花会,恐也是自己最后一次欣赏日本的美景。想着想着,木实忽然掩面而泣,并非因为极度悲伤,而是突然要赶赴一个未知的世界,怎能不伤感异常?
“父亲”木实小声地呼唤着,眼泪再也憋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她觉得,此事起码得和父亲商量商量。若父亲知道她要远赴重洋,到异国他乡,定会在太阁死后鼓动新的主政者,不断派出朱印船和她取得联络。可那样做太危险了,正如助左卫门所言,若父亲得知她被带走的真相,在以后官府调查时,就极有可能泰然地说出,必当场被捕。还是不去见父亲,直接走更安全。
“你还真听话,一直在乖乖等我。我果然没看错。”助左卫门果然在一个时辰后满头大汗赶了回来“全都收拾停当,带走的人和留下的人都定了我打开金库,给了留下的人足够几辈子做生意的赏钱。你看!驳船正在不断往来呢。”
若助左卫门真是一员武将,他主攻,定和太阁不相上下。他似未注意到木实正哭丧着脸,一把抓了她的手就往宫殿外走去,登上院西侧那座可将海滨一览无余的嘹望台。放眼望去,风月场的屋顶、七堂滨、戎岛、右方的石堤皆人眼底。眼前,蔚蓝的大海掀起一排排轻微的白浪。
“快看!那些繁忙的驳船,无论哪一条都乘风破浪,兴奋异常,想让太阁和治部大吃一惊。最前面的那条船上载满了金银铜。快看,其中一艘已经抵达了大船吕宋号!”
此时的木实也和助左卫门一同亢奋起来,完全进入了梦幻之中。可她愈兴奋,伏见城的家康、秀忠、茶屋四郎次郎等人的音容笑貌,就愈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此后恐怕再也见不着这些人了。还有北政所、西丸夫人、松丸夫人的身影,以及正在一群女人簇拥下摆弄玩具的、前途未卜的秀赖也不知居士之女阿吟如今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亦不知细川忠兴的夫人现在是否幸福
“快看,接下来的船上装满了火枪和日本刀。”助左卫门似未注意到木实的伤感,他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介船夫“护卫人员共一百五十名,经过精挑细选。只要有了这些,登陆后就能迅速和当地国王取得联系。到哪里都一样,都需要精锐的护卫。在这些护卫的保护下,我要不断开展交易。这个狭小岛国寸土必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只是”
“不久之后,吕宋助左卫门遂成了南海之王。太阁被大明皇帝册封为日本国王后,暴跳如雷,与他相比,我的感觉必不一样啊”说着,助左卫门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地笑着压低了声音“那里可有大象,木实。”
“就是能取象牙的大象?”
“对,还有鳄鱼。”
“若是小鳄鱼,我倒也见过。”
“还有大蜥蜴、巨蟒。”
“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们怎能安心呢?”
“还有犀牛。就是那种能取贵重药材乌犀角的大犀牛,还有豹子、老虎”
“怎的都是些畜生”
“嘿,我可让人在巨象背上铺上虎皮和豹皮,以呢绒做一个西洋风格的鞍子,让你骑在上面。哈,我也会骑在上面。只做人中之王无甚意思,我要做兽中之王。哈哈哈哈。”
木实只觉喘不过气来,直到此时,她才对助左有了更深刻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