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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侍卫,快把备好之物拿来!”长闲似忘了自己脸上沾满了污物,大喊。
“来了!”松丸端着放有白布和白酒瓶的盘子进来,长闲精神抖擞地把外衣往后面一丢,只着单衣,高高举起手腕,扶起家康。
隔了片刻,家康开始呻吟。在此间,长闲使劲地压住患部,脓和血一齐流了出来。旁观的三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们认为此乃造化之神在作弄、训诫于人。
“舒服多了啊!”家康睁开眼睛,环视众人,令人意外地清醒了,说起话来。
“您醒过来了,主公!”
“喷出了很多脓,已经不要紧了。”
“长闲先生不愧是名医,让我们见识了悬壶之奇。”
三个人欢喜道。
家康露出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坚定目光,慢慢地环顾室内。“舒服多了呀!”他又道“我以为已不行了。”
“对,或许是死而复生啊!”作左卫门激动地高声应道。
“作左,”家康道“给我水,渴!”
“遵命!”
长闲用酒给家康擦拭完手后,才把水慢慢送入他口中。
家康发出啧啧之声,喝得津津有味。然后,他道:“我看见了三途川,很像冈崎的菅生川,总觉得一定要渡过那川才是,因此我”
“主公,说这么多的话不好吧?”
“无妨,我像从一场让人喜悦的梦中醒来那般舒畅,于是啊,直想脱掉衣服,一气游过去。”
“哦,真有力气啊!”作左道“那么,平安游过了吗?”
“可是,有人从后面抓住我的衣襟。”
“是谁?”
“普贤菩萨真达罗大将。”
“啊!那么,是寅神,是主公之守护神。真达罗大将说了些什么?”
“他骂我!”
“哈哈哈!这就奇了,主公被骂了!”
“他突然跳到河边的砾石上,对我道:‘你不知付六文钱就可坐渡船过此川吗?’”家康唇边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本可坐渡船而不坐,却想游过河之人,是不能成为出类拔萃的大将的。为何不等船来呢?为何不更心平气和、培养忍耐之德呢。最后,他突然拔出利剑,刺进我的胸膛。这时,便听见你们正在后面叫我!”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家康的濒死之梦,做得太好了!主公是以此激励我们——在场诸人都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暗暗使眼色。
这时,家康又发出轻轻的鼾声,睡着了。
家康此次九死一生,众人无不心情舒畅。家康病愈的第二日,即六月二十八,从是日起,天气进入盛夏。
此时,朝廷已决定授秀吉关白之位,敕使刚刚出发“丰臣”这个新的姓氏也已确定。因此,若家康遇不测,秀吉必会立即将矛头指向德川氏。此前,秀吉为了讨伐富山的佐佐成政,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
二十八日,乃是家康久病以来首次下床的日子。他一下床,就迫不及待地先问数正:“大坂那边知道我生病吗?”
“不知,状况是”数正探身前去,说秀吉派人来,要这边派两三个家老去清洲为质。
“哦。”家康的表情似甚是焦躁而不耐烦,他歪着头道:“两个使者是富田平右卫门和津田四郎左吗?”
“是,他们似以为主公在装病,很果断地回去了。”
“这可真奇怪!好,你马上回冈崎,写一封信给秀吉,说我对他的提议甚感意外。”
“甚感意外?”
“我与佐佐成政交通,绝非要诱他谋反,恰是要他为了天下苍生,早日向秀吉投降。秀吉只要自己去攻打宫山,便可知此了。佐佐必会因为我的劝说,毫不抵抗地投降。”
“这这是真的?”
“怎会是假的?而且,我收留根来寺残部的目的,是不让那些人四处逃散,在别的地方引起骚乱,才特地把他们留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秀吉平定天下,然而他竟提出要两三个重臣去当人质!你告诉他,德川家康绝不会做出违背天下太平的举动。”
数正顿时茫然地看着刚刚痊愈的家康。经历了生平从未有过的大病,他从与秀吉的对立当中挣脱出来了吗?数正觉得笼罩在身边的阴云与迷雾,转瞬之间烟消云散!如双雄能通力合作,太平相处,天下苍生百年之望不就达到了吗?
“遵命!”数正高兴地回答,出去了。
家康眨着眼目送他,接着叫进酒井忠次。忠次现在乃是德川氏中比作左卫门更强硬的主战一派。
“主公,世上再也没有比死而复生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忠次红着眼道,可家康只是微微摇头:“我不会因这一病便死!莫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正信不是说,您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必说了!”
家康轻轻打断了忠次,对在旁边的本多作左卫门和正信努努嘴“他们不明我一生的命运。”
“主公是说,一开始您就有痊愈的信心?”
“当然!”家康以与对待数正完全不同的态度,神态自若地说道“已经得救便是最好的证明。佛祖告诉我,要机智沉着地与秀吉抗争。佛祖会好好保佑我的。”
“是,主公背后有神灵保护。”忠次微微笑了。他最担心家康受此次大病的折磨,会衰弱下来。“那么,神佛已显了灵,此后主公更有力量抵挡秀吉了。”
家康点点头。他的脸上还留有很多疤痕,但身上的肿已全消。“天下任秀吉一人任意摆布,确令人不能忍受。所以,你再去秀吉将要攻打的越中一带,打探一下他的军备。”
“遵命!听了主公这番话,在下就不担心了。”
“哼,你以为我病后会变得衰弱吗,忠次?”
“哈哈,我坚信不会,可是据说越前北庄的丹羽长秀,表面上是病死的,其实乃是被秀吉逼迫,自杀身死的。”
“怎么,长秀并非病死?”
“是,他是四月十六死的,仔细打探了一下,实际是切腹而死。有两个人,秀吉硬请不去大坂,一是丹羽长秀,另一个则是主公。长秀实在没办法再搪塞秀吉了,便留下遗言,嘱咐孩子要听重臣之言,也送了遗物给从前的同辈——现在的敌人秀吉,还留言道:驰骋疆场的武士若病死榻上,甚是遗憾,因此切腹自杀。他当然是害怕遭了秀吉毒手。故我担心,如主公也没了骨气,唯命是从地去了大坂”
家康悲愤不已。连信长公当年的亲信、如今为秀吉任劳任怨的五郎,都是这种下场!他旋又微微笑了“哈哈!你以为我会和长秀一样?忠次,你真傻!”
“不,抱歉,主公不愧是猛虎。看到主公这么有信心,我也毫不担心了。”
忠次大笑,家康也笑着招呼下人:“好,再躺片刻,扶我一下。”他再次躺下,闭上眼睛,静听忠次和正信谈论病中诸事。
可是,他绝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由丹羽长秀之死,他想到自己险恶的前途。信长的子孙与重臣非死即亡,非亡即伤。最先被除去的乃是明智光秀,接着,信孝和胜家也被除掉,池田胜人已自掘坟墓,现在秀吉的目标已经指向佐佐成政。唯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还活着。家康本来以为这两人不会和秀吉发生冲突,可还是失算。
丹羽长秀的切腹,再清楚不过地体现出他情感的微妙变化。长秀何尝不想活着解决问题?可是,他又不能按秀吉的要求马上去大坂城,那么,过去他对秀吉的帮助,也完全被抹杀了。
“秀吉如今虎视眈眈,主公也应有所行动了!”
家康仿佛看见长秀听了重臣这些话之后,那苦苦思索的形貌。
“赶快去大坂城,把事情说明白吧!”
家康完全可以体察出长秀的心思:长秀想及自己和秀吉的关系,遂觉与其向秀吉请罪,还不如自行了断。若以生病为由不去大坂从而死于病榻,留下遗憾,莫如自杀,再赠送遗物。这让人更觉悲哀。
但这绝不仅是别人家事,那股恶风也刮到三河来,更何况,家康已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巨大磨难,得救已是万幸!但,既然得救了,就不能让不幸再次来袭,一定要站得比秀吉更高,看得比秀吉更远!
“喂,作左。”三个人的谈话暂歇时,家康又睁开了眼睛“我反复思量,觉得应把仙千代从秀吉那里接回来。”
“主公说什么?秀吉还要求我们再送去两三名重臣为质”
“对,因此我才想问他要仙千代。你称尊夫人患了重病,生死未卜,希望仙千代回来见他母亲一面。此事你和数正分头行动。”家康突然说了出人意料的话,作左目瞪口呆。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家康轻声道“秀吉有神佛保佑,幸运无比,可是他一心要除掉我的阴谋未能得逞!”
“哦。”忠次比作左反应快“因此主公要和他比比运气?”
“你先不要说话。作左,当数正说明我毫无恶意的信函到达后,秀吉会怎样?为了试探秀吉,你去向他提出要求,让仙千代回来。”
作左卫门这才拍了一下大腿,他终于明白了家康的想法:先让数正婉转地拒绝秀吉索要人质的要求,随后提出要仙千代回来真不愧是主公啊,两天前还挣扎在生死未卜的重病之中,一睁开眼睛,就马上作出决策。作左卫门不由得莞尔一笑:“嘿,这真是一件要紧事。我说,拙荆得了重症,随时可能殁了,希望在有一口气时见儿子一面。若允许,我就赶快派人去接。”
作左描绘得太逼真了,老实的忠次吃惊地发问:“作左,尊夫人真的生病了吗?”
“是啊!因为主公生了病,没有把自家的事说出来,不管怎样,独生儿子去了大坂,当娘的必然忧虑,因而患了生死未卜的大病啊!哈哈。”
“哦?”忠次咋舌“那么,也要仔细考虑一下,万一秀吉真的答应我们,可能出现什么新苗头。我们当怎么办?”
“那还能回大坂吗?就是为了让秀吉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完全不听从他之人!”作左大声道。
家康这时微闭双眼,半睡半醒。他也在想秀吉会有何种反应,是应允呢,还是拒绝?秀吉若强硬,我便稍稍后退;秀吉若犹豫,我便进攻。家康认为,神佛给予了他大病一场的考验,却保佑自己没有一命呜呼,有此心得,乃是对神佛理所应当的答谢。要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试探秀吉,若发现何种地方不如秀吉,势必迅速赶上,此间不能有丝毫大意。徘徊于生死之间,此为家康最大所获。
“那么,在下告退了。”
家康抬抬微睁的眼,对向他招呼的忠次道:“拜托了!”说完,他便沐浴着舒适而凉爽的南风,继续探索考验他的神佛之心。
神佛虽未直接现身说话,但是这次大病及痊愈,清楚地向家康表明佛法无边。若违背神灵之意对付秀吉,神佛自弃之;若比秀吉更遵从神意,就可蒙受更大恩惠。
“作左,你看我是不是比以前软弱了?”
“不,更是坚强,好像把体内之毒都排除掉了。”
“毒?”
“是,妄想之毒。”作左说着,压低声音“仙千代的事必须马上去办吗?不过,我另有一事,想请示主公。”
“何事?”
“主公对秀吉提及的婚事有何打算?大病之后,心意可有变化?”
“嗯,”家康沉吟,闭眼想了片刻“有变化。”
“有何变化?”
“秀吉如能照我的意思办,我便高高兴兴地把她娶过来。”
“秀吉如果能合主公的意”
“对!作左,我和秀吉一直是旗鼓相当,神佛才让我得此大病。”
“哦!”“但,此后神佛的心,既不在秀吉身上,也不在我身上,而是矗立在更高处,静观我们两人。”
“哦?这种看法真是有趣。”
“不偏袒秀吉,不庇护家康,这种不偏不倚,最能顺应神佛的意志。生与死,我们皆不可知,我不会像丹羽长秀那样悲哀地切腹!”
作左卫门微笑地听着。“主公真是大彻大悟啊!哦,长闲来了,今日莫再说热了!”
“嘿,不然,你也来试试?”
本多正信笑着站起身,迎接长闲“来,请到这边来,主公很喜艾灸。”长闲在门口伏地施礼,取过松丸所捧的器具,来到家康身边。“先让在下为大人把脉。”家康默默伸出右手,道:“今年的晴天太多了,庄稼都干枯了吧?”
他将话题轻轻岔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