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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滨松城!”
如没有家康三番五次的警告,或许对方便会觉察到忠次的蔑视。
忠次退下,家康马上站起身。如在这里引起对方的怀疑,这次就白来了。家康想绞尽脑汁,在此让对方高兴,在沼津城附近撤除边界的城寨后,再谈和秀吉那边的婚事。当然,他也想与对方说明,他是借娶亲为名,将朝日姬要过来当人质。因此,现在断不能使满座扫兴。
“那么,现在由我来为大家助兴。”家康拿着扇子,恭恭敬敬地向氏政施了一礼。
“这可太难得了,德川大人要跳舞?”
“不敢,我曾见过自然居士跳此舞,还依稀记得。”
“哦!大家好生看着,德川大人要跳舞了!”
喝醉了的人和对忠次的恶作剧感到厌恶的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家康身上。家康的三个重臣对看一眼,似乎都很吃惊——究竟有无必要如此取悦氏政父子呢?
家康打开扇子,笨拙地扭动起肥胖的身子,这实在不像舞。可是,他的声音却是战场上锤炼出来的,威风凛凛。
轩辕古帝时,货狄乃戍卒。
凉风起天末,庭柳亦萧疏。
一叶逐寒水,辗转何所去
大小藩主比氏政还高兴,齐声笑了出来。
“德川大人成了我们主公的家臣,他是借歌声表达这个意思。”
“对!你看主公那喜笑颜开的面容。”
“这样一来,德川大人也心满意足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们主公可以威镇八州,无人能挡。”
家康根本不在意这些话,他全心全意晃动着肥胖的身子,边舞边唱。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北条氏把两家此次的相见,解释为家康因承受不了秀吉和信雄的压力,最终来向他们屈膝。而家康的随员却有另外解释:“这一切都是为了平定天下。”无论怎么说,家康此次前来的目的业已达到,因此宴会上宾主尽欢。
翌晨,双方别过,家康在山角纪伊守的陪同下,由三岛朝沼津进发。
这一日,天高云淡,队伍最前挚着的氏政赠送的十二只大鹰,在晨风中飞动。另有良马十一匹,其中一匹乃是氏政专为家康选定的四岁奥州驹,以为家康的坐骑,另送大刀和短刀无数。但和家康带来的礼物相比,这些东西实差得太远,北条之器由此可见一斑。
当队伍快接近沼津时,本多正信离开了山角纪伊守,驱马靠近家康道:“主公,一切都很顺利啊!”但是家康只是苦涩地看着正信,不语。若北条父子能共商大事,自会拿出些问题来与他们商量。可是,他们实不值得与之探讨,方才如此轻视之,而对方尚认为已巧妙地欺骗了德川。氏政太自负了,既不明白家康的价值,也不知道秀吉的可怕,故,北条氏毫无指望。家康无法驱除心中的阴影,只是慨叹:愚蠢乃是一宗大罪!
到达沼津后,家康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令井伊直政把外城的城寨和箭仓立即拆除。家臣对此已无异议,也明白,不可把北条父子拿来和主公家康相提并论,那毫无意义。
家康故意把杌子放在小丘上,以亲睹撤除工事,并把山角纪伊守也叫了过来。“看见了吗,使者?我们连箭仓都不要了,他们父子知道了此事,当明白我的心意。”
“是。”
“因此,请把你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父子,说我家康和他们商谈过后,心满意足,意识到不再需要边界的工事,马上命人撤除,回滨松去了。”
纪伊守在暖和的阳光下频频点头,看着眼底的工事纷纷拆除。
三月二十一,家康由三岛经沼津、骏府,回到了滨松,一路上几乎不见笑容。不只如此,一离开沼津,他连北条父子的名字都不再提了。大概从离开沼津起,他便开始思考应付秀吉的对策,一回到城里,即马上把松平家忠传来,询问信雄有没有再派使者来商谈婚事。
“有,他们好像已经把此事公告天下了,希望主公回来后,马上派重臣前去商量婚期。”
“哦。”家康向庭院外看了一眼,未时左右下起的雨越来越大。他并未马上下达指令。
“主公认为派谁去为好?在下想应该把他叫来,认真商量一下才是。”
家康没有回答,单是问道:“使者是信雄派来的,还是秀吉亲自派来的?”
“据泷川大人说,这次是关白自己的意思。”
“关白自己的意思?”
“是。他说关白公布此事时,在大坂城内引起了一次大骚动。”
“哦?”“他们说,从来没有听说‘天下人’往下位者那里派人质,这种事太荒谬了!”
“谁这么说的?”
“蜂须贺彦右卫门、黑田官兵卫等。”
“蜂须贺和黑田很久以前就赞成和谈。大家不过是在演戏!”
“哦。总之,当时关白好像夸下海口,说他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以永载史册。”
“家忠,我们派天野三郎兵卫去办此事即可。就这么定了。”
“天野一个人?”
“一个人就可以。既然对方在演戏,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
“没必要派很多重臣去,因为不是我们向他们要人质,而是他们自己硬要塞给我们。为了天下,我对北条父子很严厉,对秀吉也不可奉迎!”
“是。”
“把三郎兵卫叫来,我与他说说接收人质的事。”
松平家忠困惑地抬头看着家康,他从未见过主公如此严厉。他暗道,主公定是在三岛碰到相当不快之事。家忠并未马上离开,在敦厚淳朴的他看来,既已和秀吉谈论婚事了,就不当把“人质”二字总挂在嘴上。
“家忠,你不知为何要叫三郎兵卫来?”
“主公见谅,在下确实不明,此事问问本多正信可好?他是深思熟虑之人。”
家康听了,表情更加冰冷,他沉默了下来,望着窗外的雨。三岛的会见,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他本来就是想以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氏政父子,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尽管如此,从三岛回来后的家康,和以前的家康很不一样了。在去三岛之前,家臣们对秀吉相当强硬;可是回来以后,家康变得比家臣们强硬得多。秀吉是在施骗!是因为他认清这一点,变得痛恨对方了,还是由于安抚了北条父子,就不怕秀吉了?不管怎样,家康的不悦始终没有消失。
“现在我很厌恶秀吉!”良久,家康突然道。
松平家忠吃了一惊:“啊,主公说什么?”
“我厌恶秀吉!”
“那是由来已久的事吧?”
“不,我先前以为,他能将我这块石头雕琢成玉人,便不恨他。可是现在,我恨他!”
“为何?”
“他把我骗了,他竟敢骗我!”
“骗?”
“对,他骗我,迫使我不得不向他低头。因此,我要尽全力与他较量。我要使他陷入困境,由我来雕琢他!”家康说完,绷紧的脸突然放松,笑了“明白吗,了解越深,厌恶越深。我也是三河出生的顽固之人,只是过去放弃了自己的立场。明白了?叫三郎兵卫来。”
家忠仍然不太明白,他嘴里啷囔着,站起身。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