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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的蝴蝶,夹在秀吉和父亲之间,她当如何应对?
“夫人,”贴身侍女阿霜进来报“京城绸缎商家茶屋四郎次郎先生前来问候夫人。”
夫人看了阿吟一眼:“来得很巧,请他进来。”
茶屋四郎次郎认识她们二人。他并非地道的商人,是堺港人,也参与茶事。有许多人说,茶屋和本阿弥光二是德川氏的人,可是夫人不以为然。在本能寺之变时,他知夫人乃是光秀之女,却秘密搭救了她。夫人便认为,茶屋比那些武夫城府更深,境界更高。
阿吟亦对茶屋甚有好感。堺港人都是假装风流,而茶屋四郎次郎总是实实在在。他看上去有些土气,正因如此,他那质朴诚实的品质,令人信任。
“茶屋先生最近被允许出入北政所身旁。我们和他聊聊。”夫人道。
“我过去完全与世隔绝,本对世事就不甚在意,而今更加陌生。”
“别忘了刚才说的话啊!”夫人悄悄以手按唇,示意阿吟保密。
阿霜带领茶屋四郎次郎进来。阿霜已年近三十,管理内庭,性情很是豪爽。“夫人,茶屋先生来了。”
“很久没前来问候,看到您依然康健,非常欣慰。”茶屋庄重地向夫人问候,又向阿吟施礼。
“好了,”夫人拦道“都很熟了,不必客套,不如说说在堺港练习大鼓时的事,好吗,阿吟小姐?”
“当时情景真令人怀念啊!茶屋先生,这次是来替北政所夫人办事吗?”
“不。”茶屋坦率地说道“听说关白大人从九州回来,就会逐渐打开海外交易的通道。”
“先生是听谁说的?”夫人惊问。
“先一步回来的石田治部少辅大人告诉在下的。他很亲切地问我要不要请求出海?”
“石田大人?”夫人听到三成的名字,看了阿吟一眼,转移了话题“治部大人乃是春风得意啊!现在相当于是关白的执事。”
阿吟还未怎样,夫人脸上却突现轻视之色,很可能,方才她提及要注意的人,正是石田三成!
“你提出请求了?”夫人道。
“是,那是当然。我们定得早日和海外通商。”
“如能得到治部大人关照,此事定能办妥。他没有提到在京城举行茶会之事?”
“提过,他还分派给我许多事务。”
茶屋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凝重。夫人敏感地观察到茶屋表情的变化。三成允许朱印船只出海和筹办茶会,必提了让茶屋烦恼的条件。夫人觉得,三成这种行为既可悲又奇怪。
“治部大人为了不输给武功卓著、出身侍从的那些人,比他人更是狂热啊!”“是是。”茶屋表情一僵,说话也结巴起来。
“一不留心,战事之后,治部大人就会一手遮天了。”
“是是。”
“你知三治部心里最畏惧的武将是谁吗?”
“不,在下不知道。”
“我告诉你吧,是德川大人。”夫人一针见血,然后看了阿吟一眼“对吗,阿吟小姐?”她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茶屋四郎次郎再度陷入尴尬。夫人有些厌恶自己了,她有以迅速窥透别人内心为乐之短。可是,今日她的心境却与往日大别。夫人又直直道:“治部大人令你做什么?”话音刚落,她就觉不妥,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抱歉,这事”
“哦,那我更确信无疑。呵呵,我毕竟是明智之女啊!”“夫人说笑了。”
“嘿,茶屋先生,九州战事结束后,还有小田原。”
“啊,可能可能吧!”
“所以治部大人打算以大政所生病为由,把朝日夫人接回来,不日必令德川氏大起征伐。”
茶屋四郎次郎大惊。
“嘿嘿,”夫人得意地道“没错吧!可悲可叹!”
“是。这”“最近我学会了卜卦。”
“卜卦?”
“物极必反,福祸同行。许你驾朱印船出海,条件是要你出卖德川氏。若我是男儿,自当如此思量!”夫人断然道,转头对着阿吟“女人可怜,女人却可坚韧!阿吟,女人有女人的福分。”
阿吟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她因丈夫病故,而为寡妇。细川夫人的丈夫还活着,她却在守寡。夫人的丈夫细川忠兴大人,现在还在汲汲钻营,而夫人已清楚地看到他的结局。
夫人眼见了织田信长公的一生、父亲明智光秀的一生,她想超脱世俗,才找到了皈依——天主!正因如此,夫人眼里的丈夫,自是一介丑陋的异教徒。
“女人可怜,女人却可坚韧!”
阿吟感觉夫人这句话里,深深映射出他们夫妇的不幸。这绝不仅仅在说夫妇的感情,可能在夫人目中,这世上一切,都只不过是悲哀的游戏,关白、三成、忠兴、阿吟和茶屋四郎次郎,概莫能外。
夫人又敏感地察觉到阿吟已黯然神伤,遂朗声笑道:“看来阿吟已看到了人生路上的大山。”
“人生路上的大山?”
“是,此非石田一人造成,也非关白一人造成的,而是一座阻挡芸芸众生的大山!今日茶屋先生来,有何要事吗?”
“没有。”一直陷入沉思的四郎次郎回过神,摇头道“只是既来了大坂,就当然得来问候夫人。”
“那么我要再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阿吟道。
“礼物重若干钧!”夫人开怀大笑“茶屋先生,你知,关白从九州凯旋,下一目标自是小田原。”
“有此可能。”
“再之后呢?你没有想过?”
茶屋四郎次郎惊讶地注视着夫人。茶屋当年与夫人同船过淀川时,就已觉察到她非一般女子。她经历种种苦难,已非当年可比。茶屋相信她能够洞察世间一切,却没想到她竟把小田原以后的事都想到了,便道:“小田原以后,矛头会指向谁呢,夫人?”
夫人断然道:“必是德川大人!你说呢,阿吟?”阿吟慌忙眨着眼睛,把头转向别处,她对这些还看不透。
“德川大人有危机?”茶屋四郎次郎已经不想在夫人面前隐瞒自己和家康的关系,因为夫人对此已然知之甚多,而且出于好意向他进言。
夫人道:“关白大人身边的谋士一定会蓄意制造这种气氛,我能想象出来。”
“夫人是在占卜?”
“呵呵,让比自己更聪明的人留在身边,危险啊。”
“是。”
“人的嫉妒根深蒂固。因此,他们会在关白耳边吹风,如调换德川氏领地云云。他们会说,三河、骏河、远江诸地,乃是与尾张相连的心腹要地,关白大人应该将这些地方置于掌中,方可安心。但德川氏会听从这个命令吗?如不同意,九州收拾了,小田原完了,接下来必向德川下手。”
茶屋四郎次郎全身发起抖来,他竟未察觉!可是,听夫人这么一说,又觉得的确有这种危险。在收拾完小田原后,和武将争功的文治一派,定会鼓动秀吉如此这般。现在当作些准备了。细川夫人真是有先见之明的女子啊,是经历过太多苦难,还是信仰让她如此聪慧?
“茶屋先生,我不希望人因私欲而引发战乱,希望人人都对天主的恩惠心怀感激。”
“战争虽不会马上爆发,但小心却不为过。”茶屋道。
“堺港人也一样,阿吟。”夫人转向阿吟“我有时会想,如果阿吟和我都信奉同样的宗教,就干脆拜托茶屋先生,请他送你去德川家内庭效力好了!”
“什么?把我送去德川家。”阿吟惊道。
“呵呵,说笑而已。阿吟小姐现在尚未入教呢。对了,要不干脆把木实小姐送去吧。”
“木实小姐的信仰似乎愈来愈坚定了。”
“茶屋先生,你以为怎样?”
“送木实外姐去德川内庭?”
“德川大人比关白大人经历过更多苦难,在他的内庭,不应洒满天主的光辉吗?这是我突发奇想,自不能草率行事。不过,你不妨仔细思量一下这件事。”
茶屋不知不觉汗流满面,他连擦汗都忘了。
茶屋四郎次郎比阿吟先一步离开,他在门前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呆站良久。他本想去淀屋桥或八轩河边搭船回京,可是突然焦躁地改变了原计。不论秀吉本人有何想法,他身边人的动向特别值得关注。据石田三成说,秀吉会在七月十三四日回到大坂。现在当已到了备前冈山,因此,皇室派去迎接他的敕使,这一两日亦当从京都出发了。如此一来,家康也必须进京道贺关白凯旋才是。但若那时突然剑走偏锋,才真是晴天霹雳,措手不及哪!
不,这种事应该还不会发生!即使征服了九州,东边尚有北条,且上杉、伊达亦还举棋未定。即使真有此事,也要待小田原的事解决完之后。但,不通知三河是否稳妥?
先前四郎次郎对武士厌恶透顶,可现在不知为何却对他们产生了亲近感,尤其是对家康。可能因家康曾告诉他,要在这暗无天日的乱世,走出一条太平大道!若无扭转乾坤的能耐,何谈太平?但茶屋隐约觉得,秀吉言行背后,暗藏着对德川氏的威胁。
家康绝不可能主动对秀吉发动战事,可是若秀吉有把握,身边又有人煽风点火,就很难说了。关白的势力不断壮大,必有无数小人趋炎附势。即便是一个可以把握时局之人,若身边众人形成一张巨大的天网,必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祸端。茶屋终于下定决心。
他并非想着为家康效忠,只是想把三成和细川夫人所言,原原本本禀与家康。不只是茶屋,所有的堺港人,以及京城的商家、公卿、僧侣,都不希望秀吉和家康兵刀相向。细川夫人恐也是这么想,才会想把洋教信徒木实送去德川氏。
在七月火竦辣的阳光下,茶屋突然加快了脚步。他想搭船回京城,再径直去见家康。若对家康说出劝他娶木实云云,不知他会有何反应?
北方的天空,逐渐涌出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