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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就直接回答他,不能倾全力而去。”
“如果他说不行呢?”
“不行”
“他如果说,由关白来留守,命令中将马上出发呢?”
秀忠面红耳赤,他没想到父亲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不只是秀忠,就是利胜和正纯也大吃一惊。只有正纯之父本多佐渡兴味盎然地眯眼笑着。
“中将大人!”
“父亲!请教导孩儿,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孩儿该怎么做?”
秀忠很老实,可是家康认为他有些依赖成性了,冷冷道:“你竟不知?”
“很难应对。”
“那个时候,坐到阿弥陀佛面前去,双手合掌,大声称颂佛陀名号!”
“佛陀会教孩儿?”
“若未教你,就一直念到教你为止。”这个回答令本多佐渡大惊。他也和利胜、正纯一样,吃惊地眨着眼睛。
“孩儿会照父亲所言去做。”秀忠认真地看着父亲,妤大工夫才清晰地回答。
“明白了?”
“明白了。佛陀的悲愿是普渡众生。”
“中将大人会怎么做呢?”
“复仇之事先放在一边,为了关八州,必须再三郑重表示,不可率全军出征。”
家康脸上依然毫无笑意,他的声音,沉重地压迫着秀忠的心“中将大人,这个世上,有很多不输于你的要强之人,你想过吗?”
“是,山外有山。”
“你说要反复说明,不能倾全军出征!”
“是。”
“对方如果反复强制下令,你怎么办?如果你说五次,他就命令六次。如果你说六次,他就命令七次。到那时该怎么办?”
“这”“双方各不相让,没有人愿意后退一步中将大人,到那个时候,就会发生战事了。”
“战事是啊。”
“也就是说,外面正和大明国作战,父亲殁于此战,而内战也便开始。此时你将如何?为父问的便是此事啊!”这一回,佐渡、利胜、正纯皆比秀忠更为为难。此事不无可能,可是,到时他们该如何向秀忠进谏?过去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这确是众人的疏忽。家康明白这一点,表面上是训示秀忠,其实是在试探众人。
果然,见秀忠答不出来,家康就先看向本多正纯:“正纯,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正纯偷偷看了一眼父亲。佐渡慌忙别过脸去,他自己也还没找到答案,正狼狈不堪。
“正纯,你也不甚清晰?”
“是,该怎么做才好,请主公明示。”
家康又平静地问:“利胜呢?”
土井利胜猛然向前膝行一步:“内外都发生战事,唉!因此因此,在下会只身前去剌杀下那个无理命令之人。”
家康缓缓摇头“刺杀反而会引起纷乱。不可。”
“不,到那个时候,当然,当然只能这样”
“好了,这是凡夫俗子的想法,治理天下的人不可如此。万一这样,就会引起大乱。”家康把视线移到本多佐渡身上“佐渡,你听到这些年轻人的话了,这种场合,你要怎么做,才会平安无事?”
“这”佐渡闭上了眼睛。他如果束手无策,地位就会动摇,可是,这个问题实在恼人啊!
“就照你所想训示年轻的孩子们吧。若有不是,我会补充一些。”家康再度催促。佐渡突然觉察出家康的本意了。主公一开始就在试探,这么一想,佐渡腋下冷汗直冒,既然自己是幕僚,就须在某些场合代替主公作决断。家康又问:“你以为如何?”
“这”佐渡终于词穷。他已被逼上了梁山,这种场合下,断不能卖弄小聪明,回答不当,家康就可能从此轻视他。他遂缓道:“此时非谦虚不可,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然后呢?”家康平静地问。
“要在日常就不断寻求佛陀的帮助,以弥补力所不及。”
“这像是回答,又不像。在寻求神佛的帮助上,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可是,这样并不能开启这些年轻人的眼界。”
佐渡被家康诱导至此,遂兴致勃勃道:“平常就要注意,不要被人逼到那个地步,这很重要。就像主公方才所言,对方步步紧逼,我们也一步不让事情若发展成这样,就无药可救了。因此重要的是,要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家康插问。
“对。平常与人相处,就要谨慎,不可让人下如此无理的命令换言之,不要让对方有机可乘。”
家康轻声笑了,看来他的目的不是让年轻人回答,而是要考察佐渡。
“佐渡似乎真懂了。那么,把你的应对之法告诉秀忠。”
“是!”本多佐渡这时才猛然明白了家康的心思“中将大人,我想您已经明白。对方与您兄弟相称,您却不能完全听信他。要让他明白,江户的中将绝非服从无理命令之人!这么一来,他也会小心,不敢造次。在他下命令之前,便会先和您商量。”
家康一直眯着眼睛,看看佐渡,又看看秀忠。佐渡似乎真的明了他的心思,接下来就看秀忠能否明白佐渡了。家康想让佐渡明白,人的才能和智谋有限,但是,如才智和信仰合而为一,将生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中将大人,主公是希望您对秀次不要那么驯服,否则,他必会在非常时刻下无理的命令。”
“如我非事事顺服,他便不会任意下令,会与我商议,是这个意思吗?”
“是。当他来商量时,你便有陈诉的余地。总之,所有的事情都要商议行事,自可避免僵局。可是,许多人总是希望别人绝对服从,便导致僵局。主公眼中的秀次,便是个一旦与他亲近无隙,自会提出无理要求之人。因此,与他交往时,切切要保持距离。在下以为这是主公的本意。”
秀忠老老实实点头问家康:“父亲,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秀忠摇头道:“孩儿不敢贸然断定,怕父亲有更深的意思,才有一问。”
“中将大人!你的长处是谦虚老实,今日之事,正如佐渡所言,平常就要留心,不要过分谦驯。”
“是,孩儿会牢记在心。”
“佐渡,”家康转头看着佐渡“我还有一言要问你。”
“是。”
“你见过佛陀之光吗?”
“佛陀之光?”
“对!或许这无法用语言表达,因为信仰的境界很难用言辞描绘。可是,你若未见过,我只好告诉你了。”
“请指教。”
“佛陀把我编入第十六队。”
“那是关白大人”
“不,佛陀之光照拂着关白的心。我如在第十六队,再怎么出差池,国内还是安泰无忧。佛陀就是这么打算的。阿弥陀佛。”
年轻的正纯和利胜吃惊地对视一眼。
“你们还不明白,不要胡思乱想!即使你们不懂家康为何终日念颂佛号,但是总会有明白的一天。现在听着就是了。”
“是。”二人跪伏下去。
“可是佐渡这个年纪,就非明白不可了。”
“是。”
“看不见佛陀之光,不关注佛陀,而执拗于命运的安排,就如同把柱子埋在沙中,即使运用谋略,也是没有根基。”
“哦!”“佛陀之光,乃是从我决定由衷帮助关白的那一刻起,才照射过来的。”
“哦!”“我和关白相争,天下自会大乱。故,我必须压制不满,全力帮助关白,不要导致国破家亡。既然这么想,就告诉关白,德川家康会尽力一战。于是,这个心意被关白了解。使他明白我心意的,乃佛陀之光。因此,关白才安排我在第十六队。他明白,若我有不测,日本国必有大忧,方安排我于此队,如有万一,可由我拯救残局。”
“是!”佐渡突然激动不已,跪伏下去。本多正信才思敏捷,绝不输于家康,他此刻不但明白主公之意,也明了佛陀之光,大声道:“在下明白了,眼前也突然一亮。”
“看到了佛陀之光?”
“是,清楚地看到了。”
“哦。现在不是仅仅应付关白之时。为何收年赋?为何储存金银?为何奖惩分明因为佛陀在注视着我们。”
本多佐渡不由身子僵硬。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才智在家康之上,这时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被家康驯服,手脚动弹不得。他为自己的不足而战栗。因为佛陀之光,家康令人无机可乘。
“好,你似明白了。”家康道“既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出征了。你们要好生留守,我也当注意保养身体才是。”
“保养身体?”
“是。我的身体便是承受佛陀之光而生,便要注意保养,不可在战旅之中生病。佐渡,明日去荏原狩猎吧!骑马去。骑马奔驰而流汗,可去掉身上的赘肉!”
人一生总有几个大转折。家康若不在四十九岁时移封江户,便不会在此得遇天海,他的功业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转封到江户,使得他无法偷闲,负起拓展新天地、稳同天下根基的大任。他五十岁与天海邂逅。天海决定把自己毕生精髓奉与他。如秀吉出兵在前,邂逅天海在后,家康的行动必大不一样。可是,奇妙的机缘,使得天海和家康在恰当之时晤面。
天海认为,此次出兵,是神佛在试探家康。
“要和关白在名护屋城商议军情大人想过这里面的深意吗?”
家康听天海这么说时,不甚解其中含又。
“关白在小牧之役时,领教了大人军队的强悍,这是大人的第一次机会;其次是从朝日夫人的婚事和小田原之役中,他知大人的谋略非比寻常,这是第二次机会;而此次正是第三次机会,却要看大人怎生利用。”天海朗朗而言。家康有些尴尬:“大师说这是第三次机会?”
天海以斥责的口吻道:“战事需要谋略。可是,若因此过分小心,自会一无所获。此次要让关白的重臣们牢牢记住,大人的人品不输关白,如此一来,关白之后任,不用说唯有大人。神佛所求的继大任者,岂可必为关白之子孙。神佛的目光很是深远。”
天海才是佛陀的化身!家康拍拍膝盖,突然激动起来。此次出征,可说乃是家康接触天下大名的良机。而秀吉会以总大将的身份,就军政诸事与他交换意见。征战过程中,一定会出现种种不满、不平和不测,到了那时,家康诚心辅佐秀吉,大名们自会对他心服口服。这既是神佛的试探,就定不可让神佛失望。
由冬天到初春,家康勤奋地习武强身,甚至令近臣瞠目结舌。
天正二十年二月十六,德川家康先于关东之北的军队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