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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你说吧,日向守。若家康能帮得上忙,愿意效劳。”
“实际上”光秀依然眼睛盯着榻榻米“想必德川大人也知道,右府大人一向脾气倔强。”
“哦。”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刚才不用阁下说光秀也明白,既然黄金已经运抵城内,那就收下吧。光秀也劝过主公了。”
“哦。”
“结果却激起了主公的倔脾气,越是考虑到阁下的心意,就越是不能收,并且严令立刻返回千两,给大人做军旅之资。”
“哦?”家康这才把目光移到旁边的本多平八郎和酒井忠次身上“既是严令,家康便也不得不考虑日向守的处境。”
当然,这二人都没有回答家康。家康突然闭上双眼:“日向守。”
“是。”
“我明白了。尽管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没有办法,那退回的千两,家康只好收回。”
“大人答应了?”
“厚意难却。大家说是也不是?”
忽然,光秀低着头,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强忍而又没有忍住的哭泣。
过了片刻,光秀为晚餐推迟向大家致歉,尔后把家康及其重臣领向客殿。大名以上的人都列席,梅雪也同席,共摆了四席。
一夜无事,到了十六日,仍不见信长接见的动静。城内一定正在举行重要的军情议事。当然,也没有织田家的重臣前来拜访家康,只有光秀无微不至地款待。
十六日傍晚,信长那里终于来了使者,致意如下:十八日,信长将在总见寺为家康接风洗尘,故,请家康在之前好好歇息。
可是,使者去后不久,光秀的影子也从大宝院消失了,堀久太郎却来了。“从今日起,由我代替日向守接待大家,还请多多关照。”
家康只是略有些纳闷,也没有询问详情。到了第二天,刚睁开眼睛,就闻到鱼的腐臭味。不仅大宝院内外,就连安土的街道上,都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行人个个掩鼻皱眉。原来,光秀的下人把办来的鲜鱼全都扔到河沟里了。
十六日,黄昏时分,来了文书。大意说:免去此前专事接待家康的光秀的差使,令其立刻赶赴备中,接应羽柴筑前守秀吉。在大宝院里,光秀从妻木主计头的手里接过文书后,有好大一阵子,气都喘不上来,一动不动。不,不是不劫,而是无力动弹。要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一旦从感情上开始厌恶对方,就决不给其喘息的机会,非置其于死地不可,这就是信长的为人。不知从何时起,信长的形象在光秀心中已经改变了。光秀一直胆战心惊等待着的风浪,终于汹涌而来。
果然,我没有看错信长决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迫于家康近在眼前,才不得不让自己继续接待,背地里则在悄悄地寻找下一个机会那么,自己究竟如何应对才好?
光秀连招呼都没跟家康打,径直回到府邸。议事厅里,以左马助为首,重臣治左卫门、十郎左、传五郎、但马守等人都围着文书,一言不发。
“终于决定让我出阵了。”光秀尽量避免刺激大家,坐在了上座。
“大人,请看,这文书的措辞也太糟蹋人了!”四王天但马守气呼呼地把文书扔到光秀面前,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但马守,不要咬牙切齿了。”光秀低声说着,把文书拿到灯前展开。
此次为接应备中战事,近日须出兵。故,先头部队应先我抵达备中,皆听任羽柴筑前守调遣。
池田胜三郎
池田三左卫门
堀久太郎
惟任日向守
细川刑部大辅
中川濑兵卫
高山右近
安部仁右卫门
盐川伯耆守
(信长画押)
光秀平静地看完,道:“我看这文书,并不值得但马守如此气愤啊。”
“大人!”这次说话的是藤田传五郎“您是明智一族的大将。若说明智家效忠朝廷者,除了京极、朽木两家之外,近将、丹波还有无数。在信长公的谱代大名当中,除了在越前北庄领有七十五万石的柴田修理亮胜家之外,无人能及大人。居然把名门望族的名讳写在无名小卒池田、堀久等人之后,甚至连我都被纳入靠投机取巧来升官发财的秀吉之流的调度下,还不令人气愤吗?”
“且等。”光秀脸色苍白,制止了对方“战争,不是仅凭出身能打赢的。现在羽柴正在急攻高松城,眼看就要攻陷。所以,齐心拥护羽柴,服从其指挥,方是上策。”
事实上,光秀自己的愤怒远远超过了家臣们,他连满头的大汗都来不及擦拭。“虽然我的名字排在池田、堀久等人之后,可是,发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古语云:君虽不君,臣须为臣。所以,我们应立刻返回领地,服从右府大人的命令,在战场上立功,来展示我们的风骨。”
“可是,毫无理由就免掉您接待的差使,您就不觉懊恼?”
“那是另外一回事,右府大人是我们的主人。”
“那么”传五郎又向前膝行一步“您当着满座众人,被森兰丸痛打至今还瘸着腿走路,您以为我们不知?”
光秀听了一怔,遂又笑了。“大家误会了。腿痛是因我自己感到沮丧,下楼之时一脚踩空摔的。对了,不能让使者久等,我得去大厅给文书盖章。”光秀起身走了出去,左马助跟在其后,恨得咬牙切齿。
厅里,使者青山与总早就坐立不安,等得不耐烦了。
“让您久等了。”光秀坐下来,故意避开与总那鹰一样的眼睛,展开放在台子上的回执,盖了印章“右府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白,马上就去执行。”
“日向守,这次的接待,你费了不少心,大人也多次对我们说起。交接一事实在是由于战事紧急,所以,日向守赶紧回去准备一下才是。”
这时,光秀才意识到自己已气愤至极。他明白青山与总是出于好意才多说了几句,正是这种同情,反而使得他积蓄已久的愤怒如火山般爆发。“这是你的话,还是大人的话?”
“日向守说到哪里去了。是我常常听到大人说起,当然是我的话了。”
“你已经没事了罢,因突然要交接公务,身心繁忙,没空陪你了。”
青山与总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那么,我告辞了。”说着,他把回执揣在怀里,怏怏地走了。
左马助送使者回来,只见光秀静静坐在那里,望着摇曳的灯火发愣。虽已下定决心,为了整个家族,就是天大的耻辱也能忍耐,可是,不知怎的,光秀只觉得全身的热血汩汩流动,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其实,此刻光秀已经暗下决心,是他从未生出过的心思。他的内心已是极端痛苦。正在这时,又收到一条恶讯。他的属下被此事激怒,将残羹剩饭和鱼肉,甚至锅灶都扔到河沟里去了。
“把残羹剩饭全都倒在了河沟里?”听到急匆匆赶来、眉毛倒竖的并河小八郎这么一说,光秀顿感天昏地暗。即使自己能够忍耐主君,他的属下却做不到。唉光秀绝望了。
时值五月,剩饭剩汤与生鱼生肉之类若是全部倒在河沟里,到明天下午,安土城定会变得臭气熏天。这不仅是对家康的失礼,而且如同直接往右大臣信长脸上抹黑。性急的信长一定会催马奔来,勃然大怒。
如是在白天,还可以找一些借口,找人打捞干净,可已是晚上了,如果再派人下河沟去打捞,势必惊扰了河沟附近的宾客,光秀已是连想都不敢想——难道我的命就要葬送在这里?
光秀只点了一盏灯,把房间四面的窗户全都打开。他心事重重,甚至希望有人来刺杀自己。重臣们听说此事,有一半的人跑到河沟去看,但事到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
正在这时,又来了使者,仍然是青山与总。光秀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此时他只想切腹自杀,为失职向信长和家康谢罪,希望信长能立自己的儿子十兵卫光庆为继承人。可是,如果信长又因此憎恨起十兵卫光庆来
光秀进到厅内,却见青山与总满面春风。“恭喜你啊,日向守。这次主公又赏赐出云、石见二国给阁下了,恭喜恭喜。”说着,他把文书放在了香案上。
“哎!你说什么,青山上使?”
“主公赏赐你出云、石见二国,这样,整个山xx道已经尽在你的掌控之下了。”
“真是天降洪福”光秀恭敬地施了一礼。眨眼间,让儿子继承家业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拜领两国当然是一件幸事,可是,恐怕不久就要收回自己的旧领丹波和近江了。这些光秀在很久以前就已预料到。
“你明白了吧。主公这次可真是少有的体贴啊,一直惦记着日向守更替差使的事。赶紧返回领国,淮备出征的事吧。”
“多谢大人厚意。”
青山与总站了起来,这次光秀亲自送他到大门外。看着与总的身影消失在府邸之外,一瞬间,光秀的身子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悄悄地察看了一下四周。明天下午,安土将会变成一座腐臭之城。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待在这里了。立子的希望也破灭了,信长定是万分痛恨他,若还想活下去,恐只有一条险道了
只有一条绝路可走了!想到这里,光秀又悄悄地察看了一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