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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菖蒲盛开的季节了。
今后明治神宫内苑的菖蒲,从6月20日起,进入观赏的季节。
也许由于帽子店离明治神宫近的缘故,冬子每年都去观赏内苑的菖蒲。这里的菖蒲大约有1500株。水池弯弯曲曲,景色颇为壮观,令人目不暇接。观赏一次1500株菖蒲,真令人心旷神怡,若是初次见到这壮观的志面,更会使人感到妙趣横生。
内苑菖蒲盛开季节,梅雨期便临近了。
冬子与别人不同,她喜欢梅雨。虽然每天潮乎乎的给人阴郁的感觉,但另一方面,梅雨却使人情绪稳定。阴雨天,正适合独自思考问题。
今年的梅雨稍稍与往年不同,6月初“阴雨连绵”时,气象台就告诉人们已进入梅雨期,但过了两、三天,天气却意外地晴朗起来。此后,又下了两天雨,又晴了几天,天气阴晴不定,变化莫测。
阴雨天的午后,船津打来电话。
“委托给医疗事故委员会的事,已有了回信,想跟你谈谈,今晚有时间吗?”
冬子当天已跟横滨时代的朋友约好见面,但不知道委员会的结果已经出来,又不能拒绝他,左右为难。
“与朋友约好一起吃晚饭。晚9点钟可以吗?”
“我怎么都行,那么在上次去的新宿地下酒吧见面,我在那里等你。”
若可能的话,冬子想在饮食店会面,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地点明白吧!”
“我争取去。”
冬子点点头。
“那么,结果如何?”
“委员会方面,进行了深入调查,很难办。不过,并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见面时再跟你详谈。”
冬子暗自劝告自己,怎么都行。
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街道两旁的广告牌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8点钟,在涩谷的餐馆与朋友吃过晚饭后,冬子便急匆匆地向新宿赶去。
每次去见船津时,冬子都感到有点紧张。不知道见到船津谈些什么,在这种紧张感中,同时伴随着一种新鲜感。
冬子来到酒吧,已过了9点,比约定时间晚些,船津早已来到,抱着胳膊恭候多时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
冬子来到近前,船津慌忙抬起头。也许由于刚喝了酒,冬子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朋友那边已安排妥了?”
“已经返回去了。”
“喝点什么?”
“来点白兰地酒。”
冬子为了做好谈话的思想准备,求船津来点烈性酒。
船津将双手放在膝上,说道:
“今天医师会来电话,我去了一趟,从结果来看,很难索取赔偿。”
冬子轻轻地点点头。
“医疗事故委员会富有诚意地进行了调查,实际上,手术时在场的只有院长一人,有关手术的详细情况,不得不相信院长提供的情况。”
“”“诚然,正如你最初诊断的医生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切除子宫的必要,在这一点上委员们的意见似乎完全一致。但是,院长说开刀后一看病情严重,最后才不得不切除子宫。”
“于是,委员们便从院长那里了解情况。”
“理所当然,院长被委员会喊去,受到询问。可是,认为没有必要切除子宫只是一般人的观点,开刀后发现病情意外严重,所以才切除了子宫,这不能断为过失。无人在场,不能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委员们认为,若保存了切除的子宫,便可判定。”
“子宫保存着吗?”
“没有。”
尽管是论证手术的正确与否,但一想到自己的子宫放在面前,冬子便感到不寒而粟。
“总之,手术是在密室中进行的,除当事者外,别人无法知道。若当事者不留任何证据,那么他人是无法调查、判断的。以物证第一主义为原则,当然碰壁。”
酒吧里很拥挤,但雅座里只有冬子、船津二人,似乎不用担心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么,这件事就没有希望了。”
“不,不能这么说。20多岁,因肌瘤切除子宫,一般来讲是说不通的。问题在于手术前症状的严重程度如何。”
“当时,是否确实因生理上的特点,感到腰酸腿疼,而且大量出随?”说到这里,船津不好意思问下去。
“也许他们可能直接向你了解情况。”
“不过,不知道手术的实际情况,其结果不是一样吗?”
“也许如此,但肌瘤似乎象一种粉刺,健康妇女好象或多或少都有。”
“是粉刺吗?”
“这也许说得过分了,总之,肌瘤是良性肿瘤,即使长了,也不会么成恶性肿瘤那么大,威胁生命。因此,并不一定必须切除。”
医师们听了船津的话,都感到他知识渊博。
“通常腰疼,多由于腹部肌肉聚缩而引进,如同因妊娠而感到子宫增大一样。”
3年前怀孕时,冬子并没有产生这种感觉。
“由于这种原因,虽然是肌瘤,并不必早早摘除,也不必为此忧心。”
“那么,谁来决定是否摘除呢?”
“这是问题之所在,一般来讲,疼痛剧烈,肌肉聚缩,出现贫血,而且考虑年龄因素,由医师来判断决定是否需要切除。只不过最近,肌瘤手术不断增加,而且大部分连子宫一起切除,对这种手术褒贬不一,众说纷纭。”
“这么说来”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一种意见认为,摘除肌瘤的手术,正如同挖山芋一样,必须将地下茎全部挖断。所以,要做肌瘤手术,不能只切除肌瘤,必须连子宫一起摘除,这样手术才完整。与此相反,另一种意见认识,只需摘除成为症状原因的部分。”
船津呷了一口酒,继续说:
“确实,治病是为了达到彻底医治,不至于再次复发,但并非连续摘除。用一个愉当的比喻,这正如在腿上长了个肿瘤,不应该用把腿切掉的办法,达到医治的目的,否则毫无意义。医治肌瘤也是如此,不能连子宫一起切除。”
这么解释,终于明白了。
“总之,这次手术我从头到尾都了解,医学这么发达,难免出现意外。采取一种治疗方法,到底什么情况下应进行手术,什么程度只切除肌瘤,达到什么程度连子宫一起切除,这些都要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最终要取决于医生的判断。亦即选择医生是一种命运。”
“命运”
冬子想起初次去医院的情景,当时,若去目白医院也许不摘除子宫也行。想到这里,冬子急忙摇摇头。
“那么,这次也许能取胜。”
“或者中途强词夺理,最后以患者个人体质的差异而逃脱责任。所以我感到很难追究院长的责任。”
“从一开始,我就认为行不通。”
“作为你本人说这种话,实在不应该。”
“我们作为外行,不能涉足于医生的领域。”
“这么认识的话,一切都完了。”
冬子把脸扭向柜台一侧。冬子已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起。”
“请您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委员会说了,想直接向你了解有关问题。”
“虽然也许不能追究医生的责任得到赔偿,但却能起到警告院长的作用。既然委员会调查这件事,就说明至少对院长持怀疑态度,使他今后不再轻率行事。”
“达到这个目的也好。”
“你不想向委员会提供任何情况?”
“是的,不想见他们。”冬子果断地说。
“也许进一步诉讼到法院会更好些?”
“不。”
“我的做法太拙劣了。”
“并非如此。船津君若不来找我,我会简单地认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我并不知道肌瘤、手术还有这么深奥的学问。多亏了你才使我增长了知识。”
“我也是调查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呀,忘记了,喝酒啊!”“事情就这样糊里糊涂了结了吗?”
“可以了结了。”
“为什么?”
“你也许不明白,如果真弄清楚是医生的过失,反而会更悲伤。”
“这我明白”
“这样更好,喝酒吧!”
冬子象在自我安慰,端起酒杯,与船津碰杯。
“辛苦你了。我们干一杯。”
船津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冬子,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
“你仍要去美国吗?”
“嗯。”“那么,今晚我们喝个痛快。”
“真的吗?”
船泽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一时顾客稀少的酒吧里,现在变得拥挤不堪。老板娘年纪很大,身体显得臃肿。顾客多半是跟船津一样的年轻职员。
“在美国呆上几年。”
“好不容易去一次。”
“那么,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虽说美国,但一天时间便可返回来。我想半年回来一次,所以马上又会见面的。”
船津低声说。
“为了和你分开,才去美国。中途返回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冬子望着装满白兰地酒的玻璃杯子,若有所思,不禁感到寂寞,产生一种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是由于失去了爱幕自己的青年造成的,还是由于失去了爱呢?若是前者,是自己的忍耐,若是后者,那损失太大了。
“回去吧!”
这时酒吧人多嘈杂,想换一个场所。
“去哪里?”
“总之,离开这里。”
来到外面,风停雨止。但阴云还笼罩着整个天空。
“去旅馆的酒吧如何?”
船津用手指向矗立在夜空之下的旅馆。
“我们去舞厅吧!”
“我不知道这附近是否有舞厅,上次所长带我去过一个舞厅。”
“在银座吧,我们去那里吧!”冬子说完挥手叫了辆出租车。
“去银座。”冬子说。
“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这回听我的安排。”
“万一让所长遇见。”
“不要紧,反正你已辞职。”
“不过,你。”
“不要替我担心。”
冬子边说,也想自己是否太过分了。
上次和贵志去的酒吧,在银座新桥附近。在白色大楼的地下,与其说是酒吧莫不如说更接近于夜总会。
12月初,冬子曾和船津等来过这里,在筑地用河豚招待了贵志一行,当时冬子帽子店的真纪、友美都在场。
此后,冬子恍惚记得只和贵志去过一次。
林荫道只一侧通行,从新桥到白楼,大约有200米。
二人在这里下了车,并下了台阶。看过牌子,才想起来这个酒吧名叫“化妆舞会”
上次来的时候,店里灯光很暗,这次却大有改观。接近11点,店里并不拥挤。二人来到左侧包厢里坐下。
“请问二位,喝点什么?”服务员拿着冷饮单走过来问到。
“我来杯白兰地,你呢?”冬子问。
船津考虑一会,说到:“我也来杯白兰地。”
“最近,贵志君来过这里吗?”冬子鼓足勇气向侍者问道。
“半月前,来过一次。”
“是吗?”
冬子微微点头,但船津似乎还是放心不下。
“是不是要碰到贵志?”
“你不必担心?”
冬子说着,考虑若遇见贵志怎么办。二人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而且贵志又是成年人,既使碰见,也不会说三道四。若遇见贵志,一起喝点什么就行了。也许由于酒精的作用,冬子今天胆子大起来。
“那么,为船津君去美国干杯!”
冬子端起酒杯。
“不,今天为你干杯。”
“我?”
“虽然还未弄清,但总之医院调查结束了。”
“那么,太让你受累了。”
“与新宿的洒吧相比,木之内小姐更适合这种地方。”
“没有这种事。”
顾客稀少,有钢琴伴奏,坐在角落的二人跳起来。虽然地方狭窄,有钢琴伴奏,不会流行的舞蹈,但是只有这样,也够有气氛的。
“请跳吧!”
冬子微微发醉,主动邀请船津。船津对跳舞并不擅长、学生时代只被朋友领去跳过三、两次。贵志的舞跳得很好。听贵志说,学生时代他没有别的爱好,若有四、五百日元,便去舞厅跳个通宵。
“于是,诱惑女性吧?”
冬子问到,贵志笑而不答。
贵志跳舞姿势优美、动作协调,而船津动作笨拙。由此可知他的紧张程度。
但冬子在这种不灵活的动作中,感到了青年人的纯真可爱。钢琴曲为“潇洒的分别”
“喂,上次也是这支曲子,一定是特意为我们弹的。”冬子对船津低声说。
“这是潇洒吗?”
“不对。”
“我不明白。”船津说着,对挽臂的手用力。
“我对你说这件事,请不要见笑。”
“什么事?”
“和我一起去美国吧!”
“我?”
一瞬间,冬子想抬起头,船津向前屈着身体,在冬子耳边低声说。
“和我一起去。”
“确实,在来这之前我一直想一个人去美国。但来这里后,马上改变了主意。”
冬子又把脸伏在船津的胸部,感到他的衬衫上附有男人的气味。
二人默默地跳着。冬子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船津也为自己的唐突不知所措。乐曲结束了,二人返回座位。
船津象是给自己壮胆,喝了一大口白兰地后,说:“不行吧?”
“等一下。”冬子重新抬起头,注视着船津。
“你误会了。”
“我并没误解。”
“我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是个动过手术的女人。”
“这我知道。”
“那么,别开这种玩笑。”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心的。”
“那么,对我来说没有比这再伤心的了。”
冬子站起身来向化妆室走去。
这里与微微发暗的包厢相比,简直是另一个世界。明亮的镜子里,映照出自己的脸。这是一个即将29岁、做过手术的人的脸。
他将怎样对待这样的女人呢
从化妆室返回座位,冬子尽量装出高兴的样子,说:“现在该回去了,已过11点了。”
“刚才说的话让你伤心了吗?”
“没有。”
和船津在一起,冬子总觉得有一种压抑感,现在分开也就平安无事了。
“今晚不再慢慢喝一会儿了?”
“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冬子说道。
“不,我送你回去。”船津似乎有些生气,站起来,什么也没说,来到外面,喊了一辆出租车。
“我送你回去。”
车启动后,冬子问道:“你生气了?”
“我并没有生气,但你总是马马乎乎地搪塞我,根本不当一回事。”
“没有,我不论什么时候都认真听取你的意见。”
“那么,你为什么急于回去?我刚说到一半,你却打气。”
“错了”
“现在我的话才说一半。”
“这是由于你说了令人恐怖的事情。”
“我说一起去美国,为什么感到可怕?我并不想把你带到美国后抛开不管。”
“这我明白,所以才感到可怕。”
“我真不明白。”
“是的,你不会理解的。”冬子蹲下身来。
似乎船津单纯地认为带走自己爱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么诚恳地要求,有什么可怕的,所以有些生气。
但冬子却感到这种诚恳令人可怕。若信以为真,顺从他去美国,后悔的时候怎么办?现在看上去年轻貌美,不久将人老珠黄,露出本来面目。
船津不仅了解冬子与贵志的关系和她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而且也知道她比自己大两岁。现在不计较这些,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不能容忍。现在喜欢的东西,也许不久就会变成憎恶的对象。
冬子不想玩味那种悲惨的命运。若真的遭受这种不幸,那么现在无论怎么痛苦,也只好忍受了。也许是过于思虑将来的事,冬子最近多少变得有点歇斯底里。
出租车通过大街向参宫车站驶去。车站附近小商店鳞次栉比,商店一直营业到1o时,热闹繁华。但现在几乎全部关闭,只有一间小餐馆的灯还在亮着。从这里通过,越过一个慢坡,便到了冬子的帽子店。
“到这里就可以了。”
车上了坡,冬子便说到。船津惊慌地望着冬子。
“我也下车。”
“不要紧的。”
冬子下了车,船津也跟着下了车。
“怎么了?”
“不”
船津困窘般地站在那里。“今晚,在这里分手吧。”
“不过这样下去再也见不到了。”
“在去美国之前还有多少时间?”
“大约有半个月左右。”
“那么,我们还能见一次面。”
“不过,刚才说的事,请你马上答复我。”
夜已经很深了,不能总站在这里。冬子沿着左侧的小道,慢慢地走着。
“今晚,不答复我,我不回去。”
“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你并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只说感到可怕。”
船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夜里,小道两旁路灯林立。冬子望着路灯,思考着什么。船津突然用手抱住冬子的肩头,将她拉到眼前。
“不行。”
冬子将头扭过去。船津强行抱住她,低下头想吻冬子。冬子左右摇头,缩起脖子,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船津的亲吻。在男人强有力的怀抱中,冬子听到了远外汽车的轰鸣声。
不一会,船津似乎想起了什么,放开了双臂。但冬子并未抬起头,把头埋在船津的怀抱里。船津低声道:“跟我走吧!跟我一起去美国吧!”
冬子在他的怀抱里,慢慢地摇摇头。
“为什么不行?你不喜欢我吗?”
冬子低声说:“正因为喜欢,才想这样分开。”
“我真不明白。”
“你当然不能明白。”
冬子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微弱,而且即刻消失。二人默不作声,走在夜间的小路上。附近没有住宅区,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万籁俱寂。
左侧的树丛中,八仙花在电灯的映照下,出现在眼前。街道的另一端传来电车的声音,已经过了12点,也许是最后一班车。
电车过后,又恢复了寂静。
二人从下车的地方出发,已经走了四、五百米。
“回去吧!”
在榉树枝突出的墙角,冬子站在那里,再没返回刚才来时的路。
雨已经住了。但石头围墙和路面还是湿乎乎的。船津一句话也不说,跟在冬子的后面。
道路向右侧拐去,便看到了冬子的帽子店。直到来到正门的白墙附近,船津才喘了一口气。
“累了吧!”
“不。”船津摇了摇头。
冬子忽然感到就这样让他回去,似乎太不近人情了。或许再也见不到了。距离去美国虽然还有大约半个月时问,但他也许不会再来了。想到这里,冬子感到恋恋不舍。
“休息一下吧!”
一瞬间,船津以怀疑的目光望着冬子,似乎感到不可思议。
“好吗?”
“喝杯茶吧!”
冬子先打开了公寓的玻璃门。进门后,左侧是公寓管理人住的房间,右侧是收发室。冬子取走信件和电话费的收据,来到电梯旁。
冬子乘上右侧的电梯,船津紧随其后,电梯门关闭上,冬子看着显示层数的数字。
从2层到3层,冬子看着数字,心里想让船津来到自己房间,到底属于一种怎样的心情,若想分手,就应在公寓前分手。船津也是这么想的,但邀请他的,确实是冬子。
打开暗锁,进了屋。冬子立即来到梳妆台前,看到自己的脸上也露出疲倦之容。冬子稍稍打扮后,返回起居室。船津正坐在沙发上吸烟。
“你是来杯咖啡,还是喝茶?”
“我来杯咖啡。”
冬子点点头,来到厨房。
“你去美国后,仍住公寓吗?”冬子问到。
“暂时想住在朋友的公寓里。”
“那么,不会感到寂寞的。”
“”船津想说什么,但终未开口。
冬子将咖啡放在茶几上,船津未放砂糖,便喝了起来。
“咖啡未经煮沸,不太好喝吧?”
“不,味道很美。”
“这里什么也没有,吃些点心吧!”
“当然,感到奇怪吗?”
船津巡视周围,问道:“问你件事可以吗?”
“请吧!”
“所长来过这里吗?”
“没有。”
船津又问道:“今晚,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
“怎么说呢?我想今晚一起走了很长时间,你一定很疲劳。”
“不对。你是不是认为我可怜,怜悯我才这样做的?”
“不是。”
“我今天感到很满足。”
“你到美国后,请给我写信。”
“那不行。我之所以去美国就是为了忘掉你。”
“那。”
“你似乎还不相信,我是为了忘掉你才去美国的。”
“”“今晚真的决定不去美国了。”
“听听音乐吧!”
冬子感到沉闷紧张。站起身来,来到放在书柜里的唱机前。冬子调节好唱机,船津却站起身来。“我回去了。”
“怎么,回去?”
“嗯。”船津露出痛苦的面容。冬子好象在阻拦似的问道:“怎么了?”
“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
“你今晚还有什么事吗?”
“不,并没有另外的事。”
船津在门口放鞋的石板前,轻轻地挠了挠后脑勺儿。“这样呆下去,我会感到更痛苦。象前几次那样,我不知道做什么好。”
“”“你真坏。我求你,你不答应我,却让我到屋里来。”
“我并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想你一定很疲劳。”
“你若讨厌我,请直截了当地说,我也许会死心。这么折磨我,真让人受不了。”
“我并没有恶意。”
冬子并不想玩弄船津的感情。今天一旦分别后,多少会感到孤独、寂寞。所以才请他进屋休息。若说放肆,也许是有点放肆,但决不是出于什么恶意。不仅如此,而且冬子对船津还抱有好感。这虽说不上爱但至少可以说是喜欢。
“请原谅。”
虽然没有恶意,但结果使对方蒙受痛苦,那么只有道歉,才能得到心理上的安慰。
“邀请你进屋,确是我的过错,请原谅。”
“冬子小姐,”船津叫道,突然伸开双臂想要拥抱冬子。
冬子惊慌失措,想退却,但早已被船津抱住。他低下头想吻她。冬子犹豫一下,还是默许了。船津滚烫的嘴唇紧紧地贴在冬子的嘴唇上。
这是继上次之后,船津第二次吻冬子,多少比上次更加大胆、热烈。
船津抬起头,吃了一惊,低声对冬子说。
“答应我,请答应我。”
船津的声音充满柔情和诱惑,象热风一样吹向冬子。冬子第一次听到这种令人心荡神驰的声音。
“求你了。”
船津哀求。
冬子被这种声音的热浪,弄得头晕目眩,渐渐地想答应他的要求,因为她本身从未这么渴望过。
冬子不再踌躇,兴奋使她的心跳加快。船津的脸再一次接近她的脸,冬子没有任何反抗。船津面对丝毫不做出任何反抗的冬子,不知所措,拥抱冬子的双臂慢慢地松开了。但又马上清醒过来,紧紧地拥抱着冬子。冬子似乎感到喘不过气来。
“我渴望。”
船津再一次低声说。好象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双臂上。
返回屋内,冬子的双目紧闭着。
现在怎么做都可以,若渴望的话,就答应你,冬子的心情,船津是明白的。来到室内船津喘了口气,将手伸向冬子的胸部,想解开冬子的衣服。
“等一会。”冬子的头向后仰着小声说。
尽管冬子答应了船津,但这样也会令人扫兴。屋里明如白昼,身旁摆着沙发和桌子。
若换成贵志,这时一定会关闭电灯,对冬子进行爱的抚摸,直到冬子兴奋起来,再把她抱到床上。对女人来说,更要求周围的环境。这些船津似乎一点不懂,过高要求他,也许不尽情理。
“请把电灯关掉。”
船津惊慌失措,巡视四周,才发现柱子上的开关,将灯关掉。屋里顿时暗淡下来,只有餐具厨和桌子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行了吧?”
冬子默不作声。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回答。
船津再次拥抱冬子,将脸向冬子的脸贴来。冬子躲避着船津的脸,慢慢地退回里边的卧室。卧室里放着一张床,床头摆着一个桔色的床头灯。
若是贵志,不容分说便把冬子抱到床上。船津也知道有床,但似乎没有这种勇气。
“不行。”
“不,我不离开你。”
冬子的抵抗,现在只不过是引诱船津的一种手段而已。
由于反抗,船津反而拿出了勇气。
在小小的争执之后,船津终于下决心,屏住呼吸,把冬子拉到床边。
“不行”
冬子喊道。但船津并未停手,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冬子。
冬子兴奋起来,躺在床上。
船津爱自己,冬子并不想使他失望。这样分别后,自己给船津留下的印象,也许永远难忘。
这也许是冬子的一种人生哲学。或许是自我满足孤芳自赏的心愿。但女人与其说是作为肉俗结合的对方,莫不如说是愿其形象长久留在男人的心目冲。
身体的结合,似乎作为一种神话,瞬间即逝。男人若了解女人身体全部的秘密,那么女人对男人来说,便失去了吸引力。疯狂般的憧憬和朦胧感,是女人永保魅力的关键。
冬子拒绝船津的要求,也许是由于对贵志的爱。同时,也不想打破船津所拥有的幻想。
身体的结合,并不想变成普通男女的关系,在为此感到畏惧的冬子的内心世界里,存在一种自卑感。那就是自己做过手术的身体,与其让对方失望,还不如答应他。对青年来说,作为难以得到的东西,也许是可望不可及更好些。
因为喜欢对方,所以很想就这样分别。正因为喜欢,所以不想答应。
然而,这个理论对男人来说似乎行不通。男人只想渲泄他燃烧起来的欲望,所以才产生这种要求。
现在船津也许只存在动物的本能,头脑中想的只是征服对方,想抑制也难以做到。
“冬子”
船津的声音有些嘶哑。
到底怎么了。冬子睁开眼睛,望着船津,疑惑不解。
窗外传来汽车刹车声音,但马上又消失了。
“怎么了?”
冬子感到吃惊,急忙坐起来。船津低声说道:“我不行”
船津突然站起来,趴在床上。
“我是个废物,无用。”船津喊着,用两手抓着床单摇头,其姿态象小孩撒娇一样。
望着趴在床上伤心的船津,冬子终于明白了。看到他痛心的样子,简直和刚才粗暴的青年判若两人。冬子为刚才自己的无情冷酷感到伤心,浮现在脑海中的只有船津的屈辱和温柔。
冬子知道船津的缺陷后,反而感到他更可爱。船津渴望却不能得到的理由,冬子虽然不明白,但她对船津怜悯之情却油然而生。冬子沉默着,将毛巾被盖在船津的肩上。
“请不要同情我,我和其他女人”
“我明白。”
“你不明白。”
船津突然坐起来,将毛巾被披在肩上,背对着冬子。
喜欢与否应当别论,女人都能接受男人。为讨厌之人强行为之,不仅限于行为本身,而且也能妊娠。
然而,男人与此有不同。对方为厌恶之人时,当然不用说了。就是喜欢的人,当有其他杂念的干扰时,行为似乎也受到影响。这与年龄、体力并无关系。完全是心理上的因素。头脑中产生自卑感和不安时,便一事无成。
女人为不喜欢的人所拥抱,什么也感受不到。偶而也有感受到的,那是例外。与厌恶的人只产生不快感,没有丝毫快感而言。
也有人象冬子一样,思虑其他事情,难于专心致志。心里产生隔阂时,即使是喜欢的人也很难得到满足。
然而,女人虽然感觉不到,但仍能完成其行为。
可是,男人似乎停滞在前面的阶段上,未能完成其行为,在这之前就已失去能力。
在身体、心理二者只备其一时,都不能专心致志。女人的身体表现为“不感”而男人则为“不能”
这的话,男人是否过于纯朴、天真。对行为本身,男人的身体是禁欲的,能否敏锐地完成呢?
冬子现在对船津的爱,或许就是对这种禁欲的爱。船津对比自己年长、且擅长爱的技巧的女人发生关系,似乎很怯懦。或许自己拙劣,为人笑话笨拙。能否战胜贵志,这种不安使船津变得“不能”
结果,在行为之间,贵志的形象不能从船津的脑中消失。与其说是不能消失,莫不如说那时也许更鲜明。
船津不战便败于幻影。胆怯与非现实的东西。但是,也许从这时可以看出青年的纯朴,天真。这里有年轻的脆弱和软弱。
然而,畏于见不到的幻觉,作为男人不能为所欲为,船津这种悲哀也许是与冬子有一脉相通之处,冬子自己也仍畏于看不见的东西。从而丧失了性的欢愉。
“喂,就这样抱着我。”
冬子轻轻地将身体移向船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