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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些紧张,黑暗总是会带给人不祥的感觉。
“还好,方小姐,我以前见过你吗?刚才我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灯光从你背后射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肩膀的剪影,似曾相识。”
交谈可以缓解我们的紧张,一对并不十分熟悉的男女在黑暗中相望,这种带着些许暧昧的情形让方星又一次羞涩地笑起来,随即很肯定地摇摇头:“没有,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
我又一次感到困惑了,自己的记忆很少出错,只要亲眼见过的事,就永远都不会忘掉。
“那是一条很长很黑的甬道,我举着一支火把,松油的噼啪燃烧声构成了巨大的回声。我不知道甬道的尽头通向哪里,也不知道我来自何处,要去干什么。你们听着,这只是三段凌乱的记忆,我甚至不清楚它们发生的先后次序——”
达措突然开口了,门边有一个红色的液晶计数器同时闪烁起来,开始了十分钟的倒计时。
我长吸了一口气,低声回应他:“你醒了?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然后便会送你进入深度冷冻区。”
方星几乎是与我同时开口的,她的话在我每个字的间隙里夹杂进来:“你放心,我会救你,不管多困难,一定能够救你。”
我们一起开口,两段话几乎是同时说完的,达措淡淡地笑起来:“我很放心,谢谢你们,请继续听我讲那些前生的记忆。沈先生,特别是你,我总觉得,发生过的那些事跟你有直接关系,请耐心听下去——”
我看不清达措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他的左腕,刚刚一走过来我就站在他的左侧,为的自然是第一时间探到他的脉搏。一个人的声音可以真实地反映他的身体状况,达措说话时吐字清晰,足以表明他的身体状况良好,并且腕脉平和稳定,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每分钟七十次上下。
“我走得又快又急,肩上背着的一个黑皮口袋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动静。甬道很平整,四边都是黑色的石头,仿佛乡下人家里被熏黑了的灶间。我的左肋下悬着一把大刀,沉甸甸的,刀柄与刀鞘相接处,不断地散发出丝丝寒气来。”
“后来,我开始向前飞奔,意识中前面正有人等着我去营救,大约奔跑了有一公里的路程,前面出现了一个广阔的大厅。甬道的出口,就在一个突兀前伸的露台上,前面隔着十几米,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平台,约十米见方,也是用黑色的石头砌成的。我看到,有三个人正在平台上激烈地对战,忽进忽退,招式凌厉,却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我摘下了黑皮口袋,把里面的十几件古怪零件全部倒出来,几秒钟之内便组成了一张黑色的机簧钢弩。弩箭共有十支,箭头上都涂着腥气扑鼻的绿色液体,我明白,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葯。钢弩组装完毕,我马上将它平端在胸前,对准了对战中的那个彪悍巨人。现在我明白了,之所以急匆匆地赶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助另外两人对付他。”
我的思想忽然一震:“巨人?石板画上也有巨人,难道会是同一个敌人?”
方星的眼睛刹那间明亮起来:“说说那两个人的样子和他们的兵器?”她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试图验证达措的前生记忆与石板画之间的关联。
“不必问了,他们三个,其实就是石板画上的人物。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男人不断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放出飞刀,向巨人的心口位置进攻;女人的武器则是一只绿色的镯子,能够激射出去再回到手中,仿佛有条无形的链子拴着一般。”
我和方星同时一声低叹:“镯子?后来呢?”
“后来,巨人陡然跃下了石台,我向前跨了一步,靠在黑色的栏杆上向下看。露台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最遥远处,隐约有水光翻腾着。石台上的一男一女停下来擦着汗喘息,他们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特别是那女人,长发被割去了半截,胡乱披散着,额头上血迹斑斑,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我想招呼他们离开,但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那女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一次、仍然失败了’,那个画面里开始有了声音,黑暗深处传来阵阵凄惨的鬼哭狼嚎声,令人不寒而慄。那男人回答了一句‘难道我们参悟得不对、碧血灵环并不能克制恶魔’,他们只交谈了这两句,黑暗中的火蓦的直冲上来,把石台上的人一下子罩住。那些火焰竟然也是黑色的,彪悍巨人从火焰里闪出来,双手一下子抓住了女人的头顶——”
这种黑漆漆的环境,的确很适合讲恐怖故事,达措述说的又是一段最古怪的话,我和方星都听得入神了,一言不发,竟然忘记了要先把达措扶起来再说。
“碧血灵环与飞刀?达措前生看到的那男人与女人到底是谁?”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信我者得长生,逆我者化黄沙,青天白日之下,唯我幽灵不死’——我听到巨人的吼叫声,他说的是阿拉伯语。男人吼叫起来‘放开她’,双臂一举,从手腕到肩头突然弹起无数把飞刀,把自己的双臂变成了遍布刀锋的狼牙棒。女人极力挣扎,前额正中出现了一束极细的红光,但巨人的双手像是带着巨大的吸附力,令她无法逃脱。”
“男人再次大叫‘这是我死的日子、永别了’,纵跃向前,冲进了巨人的身体。他消失了,巨人放开了女人,踉跄着后退,第二次跌下石台,随着那些迅速退去的黑色火焰一起消失了。我再次扑向栏杆,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石台。等我抛掉钢弩,揉揉眼睛再看,没有石台、没有栏杆、更没有甬道,我原来是站在一座颓败的三层阿拉伯建筑前。”
方星倒吸凉气的声音从对面清晰传来,梦为心声,她是相信梦中情节的人,所以一定会笃信达措说过的一切。
“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前生记忆?”她开口说话时的语调充满了难言的苦涩。
“是记忆,其实我们做过的梦岂不是又可以看作前生记忆的一些只字片语?否则,你心里没有,焉能在睡眠中看见?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记东西——正是有了雪泥上的爪痕,才会有飞鸿进入你的心,对吗?”
达措的话充满了玄机,那些描述更是诡异之极。
达措缓缓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恬淡无比的微笑:“那是第一段记忆,石板画只留下了他们剧战时的一幕,却无法记录事件的全部过程。沈先生、方小姐,我听到了‘碧血灵环’的名字,基本可以确定,那女人手里拿着的就是它,难道你们不想取回它吗?”
这个问题毋庸置疑,液晶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已经过了一半。
我焦虑地反问:“达措,你的头有没有不舒服?两边太阳穴与头顶百会穴位置,有针扎一般的感觉吗?”那些都是血瘤爆裂前,颅内压增加的必然表现。
达措摇摇头:“没有。”
方星急切地问:“灵童,那些那一切平台、黑火、深渊、巨人,到底是什么?到底在哪里?”
达措再次摇头,漆黑的眼珠仿佛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了,只有鼻尖上的一点水气反射着幽幽的亮光。
“我只管说,你们只管听,记忆里那些时光都是死的,已经是无法更改的过去,任何痛苦挣扎都成了镜花水月。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沈先生,你明白吗?”
他的身体仍旧是八岁孩子的状态,但说话时的口吻却变了,处处充满智慧。
我长叹着放开他的手腕:“请继续说,也许我能明白。”
相信老杜也能同时听到达措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又能明白多少呢?
“接下来的第二段记忆,是与沈先生直接相关的。一开始,我站在一块巨大的石碑前,这是它的背面,上面雕刻着一面平平展展的旗帜,旗帜的图案是一只高飞的山鹰,爪子上缠绕着一条长蛇,双方正在做殊死的搏斗。我听到有人在叹气,就在石碑的正面,于是马上绕过去。有个男人垂着头靠在石碑上,浑身是血,右手里还握着一柄飞刀。”
每次他提到飞刀,总会让我心惊肉颤。沈家的飞刀技艺天下无双,发射手法非常微妙,并且绝不外传,这也就杜绝了外人偷学的可能。假如我可以看到达措记忆中的画面,就一定能辨认出那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刀。
方星的右手偷偷伸过来,有些无助的眼神让我的心疼得连颤了几次。
“我有些冷,请握着我的手”她低语着。
我伸出左手,与她轻轻相握,她的指尖果然冰凉之极,如同雪后的冰棱。
既然达措的记忆里出现了背面刻着鹰蛇旗帜的石碑,几乎能够断定,他所在的位置,就是鬼墓之外。那么,上一段噩梦一样的激战,是否就发生在鬼墓内部?
“他说‘你来了?不过你来得实在太晚了,一切都已经结束,只能等待下一个轮回重新开始’,接着便开始大口吐血,脸如死灰。我身上带着雪莲制成的疗伤葯丸,连喂了他十几颗,不过,他的情形看起来非常糟糕,身上至少有十几处正在流血,地上的黄沙吸饱了人血之后,像是被豆油浸透了的米粒,颗颗圆润饱胀,在朝阳下散发着晶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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