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和被害人之间最后一次的谈话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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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的姑娘呢!”
“这是我想要做的吗,孩子?这都是安卡拉方面的规定。我妻子也戴头巾。”
“先生,别和我套什么近乎,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哪个问题?”
“你良心上能过得去吗?”
“我也是做父亲的,孩子,我当然为这些姑娘们感到难过。”
“告诉你,我知道怎么控制自己,可我是个急性子。一旦我发起火来,什么都完了。在监狱时,有个家伙打哈欠时没捂上嘴巴,我就揍了他一顿;所有的犯人都被我调教好了,他们都改掉了坏毛病,都开始做礼拜了。别撒谎,回答我的问题。刚才我说什么来着?”
“你说什么了,孩子?把枪放下。”
“我没问你有没有女儿,伤不伤心。”
“对不起,孩子,你问的是什么?”
“别因为怕我的枪就讨好我。好好想想我问的是什么问题”
(一段沉默)
“您到底问的什么问题?”
“我问你良心上是不是能过得去,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东西。”
“当然,我很难过。”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可耻的家伙。”
“孩子,我年龄和您父亲相当,我是个教师,古兰经中有没有指示您用枪对着您的长辈,辱骂他?”
“你别提古兰经,行吗?也别东张西望想求谁帮忙,你如果喊叫,我会毫不留情地开枪打死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么回答我这个问题:戴头巾的姑娘摘掉头巾对这个国家有什么好处。说说你心中的理由,比如说摘掉头巾欧洲人会把她更当人看。至少让我弄清你的目的,那我就不会开枪,我会马上放了你。”
“我尊敬的孩子。我也有个女儿,不戴头巾。她母亲戴头巾,我对她毫不干涉,对女儿也一样。”
“你女儿为什么不戴头巾,她想当演员吗?”
“她从没跟我说过,她在安卡拉读民众关系学。因为头巾问题,我成了活靶子,我很难过,被人诽谤、恐吓,有时候也成了像您这样愤怒的人们和敌视我的人们的攻击目标,这时候我女儿给我很大支持。从安卡拉打电话”
“她怎么说?‘好样的,爸爸你要坚持住,我要当演员’?”
“不,我的孩子,她不会这么说。她会说:‘亲爱的爸爸,如果一个班里大家都戴头巾,那我就不敢不戴头巾进这个班,我会很不情愿地戴上头巾’。”
“尽管是很不情愿地戴上头巾,但那又有什么坏处呢?”
“我真不想讨论这些。是您刚才让我说说我的理由来着。”
“那么,你这个可耻的家伙,为了让你女儿高兴,你就让警察在学校门口用警棍抽打那些虔诚信主的姑娘们,折磨她们而导致她们自杀吗?”
“我女儿的想法,也是其他许多土耳其妇女的想法。”
“我知道土耳其百分之九十的妇女都戴头巾,我不明白怎么还有其他那些要当演员的人们的想法,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给我记住,尽管我不是什么教授,但在这个问题上我比你知道得多。”
“先生,请您别把枪对准我,您太冲动了,枪走火的话,您也许会很难过的。”
“我为什么会难过呢?在路上顶风冒雪,我花了两天的时间,就为了要除掉你这个异教徒。古兰经示意那些笃信的人,杀掉那些施虐者和残暴者是他们应尽的义务。我还是很同情你,所以才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能心安理得地强迫那些戴头巾的姑娘们摘掉头巾的一个理由,我发誓不杀你。”
“妇女摘掉头巾,在社会上会更受尊敬,更自在。”
“对你想当演员的女儿来说可能是这样。恰恰相反,戴头巾会让妇女们免受骚扰、侵犯和蔑视,会让她们更自在地进入社会。一些后来才戴上头巾的妇女,其中包括肚皮舞演员梅拉哈特?香德拉,都说戴头巾使妇女摆脱了可怜的玩物的地位,过去她们在街上会勾起男人们的兽性,为使自己比别人更有魅力而不停地化妆。正如美国黑人教授马尔文?金指出的那样:著名演员伊丽莎白?泰勒最后二十年如果穿长袍的话,就不会因为肥胖而羞愧得精神失常,会过得很幸福。对不起,先生,能问个问题吗:你在笑什么,先生,我的话很可笑吗?(一段沉默)说呀,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没有信仰的家伙,你笑什么?”
“我尊敬的孩子,请相信我可没笑,即便笑了也不是有意的。”
“不,你笑得很明白。”
“我尊敬的孩子,我心里对像你这样的人,对那些戴头巾的姑娘们,对那些因执著于信念而痛苦的年轻人们,充满同情。”
“别瞎费心思讨好我了。我一点也不痛苦。可你却因为嘲笑自杀的姑娘们现在就要接受惩罚了。既然你嘲笑他们,那也就是说你一点也没有悔恨,那么我马上告诉你现在的处境。伊斯兰圣战法庭早就判你死刑了,五天前在托卡特投票结果是全体通过,他们派我来执行这个决定。假如你没有嘲笑的话,假如你表示了后悔的话,也许我会宽恕你。拿着,这是对你的判决,大声念(一段沉默)趁你还没像娘们一样大哭之前大声读出来,快呀,你这个无耻的家伙,快,不然我开枪了。”
“我是无神论者奴里?耶尔玛兹教授我尊敬的孩子,我不是无神论者”
“少啰嗦,念。”
“孩子,我念完您是不是就要开枪了?”
“你不念的话,我就要开枪。快念。”
“因为那些笃信而虔诚的姑娘们不摘掉她们的头巾,不违背古兰经,我甘愿为世俗的土耳其共和国政府利用,为使穆斯林们成为西方国家顺从的奴仆,为使他们丧失尊严、放弃信仰而无情地折磨他们,结果使一个穆斯林姑娘不堪忍受痛苦而自杀了我尊敬的孩子,请允许我辩解:请转告派您来的那个组织,那姑娘不是因为进不了学校,也不是因为迫于父亲的压力,正如国家情报局给我们的通报中所说的那样,可怜的姑娘是因为爱情的痛苦而上吊的。”
“她遗书上并不是这么写的。”
“求您宽恕我斗胆说出来,我的孩子——请把枪放下——这个无知的姑娘没结婚就冒失地和一个比她大二十五岁的警察发生了关系,后来这家伙告诉姑娘已经有家,并且根本不想和她结婚”
“闭嘴,下贱东西,这种事只有你那个婊子女儿才会做出来。”
“孩子,别这样,别这样,孩子。打死了我你这辈子也完了。”
“快说,‘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孩子,别开枪。”
“张嘴,我把枪放进去现在你按住我手指,你自己扣扳机。就和那些没信仰的人一样,不过至少你死得还算有些尊严。”(一段沉默)
“孩子,您瞧,我变成什么样儿了,都这把年纪了,哭成这样,求求您,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想想你自己,你会成杀人犯的,年纪轻轻就这样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你自己扣扳机!你也尝尝自杀是什么滋味。”
“孩子,我是穆斯林,我反对自杀。”
“张嘴。(一段沉默)别哭成这德行之前你就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吗?别哭,不然开枪了。”
(远处,老侍应生的声音)
“先生,要我把你们的茶端过去吗?”
“不用,这就走了。”
“别看他,把判决书念完。”
“孩子,饶了我。”
“我说你快念。”
“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耻辱,我知道自己死有余辜,为了让至高至大的主宽恕我”
“快念”
“我尊敬的孩子,让我这个老头子痛痛快快哭一下吧,让我最后一次再想想我的妻子,再想想我的女儿吧。”
“你想想那些受你折磨的姑娘们。一个精神失常了,四个在上三年级时被开除了,一个自杀了,在学校门前颤抖守候着的所有人都发烧,卧病不起,差点送了命。”
“我很后悔,尊敬的孩子。但你想想,为了我这样的一个人,你成了杀人犯,这值得吗?”
“好。”(一段沉默)“我想好了,先生,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
“为找到你,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卡尔斯城瞎转了两天。正当我觉得运气不好,买了返回托卡特的车票时,我想最后再喝杯茶吧”
“我的孩子,要是你打算杀了我乘车逃离卡尔斯的话,你要知道路因为大雪封了,六辆长途车不再发了,你别后悔。”
“我正想回去的时候,真主让你来到了这家新人生糕饼店。看来是真主不想饶恕你,我能怎么办呢?快说最后一句话,赞美主吧。”
“坐下,孩子,这个政府会抓住你们所有人的,你们都会被绞死的。”
“念赞词。”
“冷静,孩子,坐下,再想想。别开枪,别。”(枪声,椅子倒的声音。)
“别这样,孩子。”
(又是两声枪响,沉默,呻吟,电视声。又一声枪响。沉默。)